“卖 签”

所谓“卖签”就是指通过一定买卖的方式，销售方卖出设计的买方姓名的签名设计，简称“卖签”。

二十年前，“卖签”一般为街头摆摊经营，因为本小利薄。极少设店营业，除非兼营。这样货币交換当面收付的买卖模式，沿用至今，依然可见。因此，在这里我们将卖方的签名设计作为一种商品而议。

笔者曾学过签名设计，也干过“卖签”的买卖。二零零四年春上，一款自己的艺术签名，《硬笔书法天地》网传后，仿佛一块石头击水，翻起几波不大不小的漪涟。

这年五月间，在黄石一位同事家宴上，他不由分说硬要我为他公子弄一款签名，原来，他也是在网络上得此信息，我应了他的需求，不久，他将此款签名传上网后，果真赢来不少其他朋友的关注。这时，只想着学，并没有想着“卖签”。

翌年八月，在深圳谋生，当时一来未找到合适的事做，二来书法聘事尚未落实，好生寂寥，便想起“卖签”。

为使自已的签名有看样，有销路，我买了一本中国艺术设计签名大师（名字记不起）的指导书，学会了多种正签法，但因天资愚钝，反签法（翻面看为正名）也称“防伪法”，虽然也会，但谈不上好。

想上街摆摊试试。便用A4的白色复印制，设计若干位名人签名几十款，并简裱成册，盖上“辛夫”笔名小印。携一个折叠帆布小凳，拎上一个塑料袋，带上“鸭头笔和一个小画板和自己的名片，终了走上街头。

九月天，秋高气爽，深圳“世界之窗”对面“白石洲”大路边各种叫卖的人有许多，面临如此背景，初始有点害羞和胆怯，但细想，为了生活，人生地不熟，又无人认识自己，也就无所畏惧了。毋需叫卖，招牌上标明，每款收费五至十元不等。

未料，在我前路段上，有一个声称“中国艺术签名大师”的宋先生，他是经过国家注册，持有经营许可证的签名从业人员，名气很大。一下子封了我的财路，他每次给一人设计签名收费十元，其中，正签六款，反签一款，汉语拼音签一款，共计八款。过街的人几乎全都涌到他处，生意红火。相比之下，我这厢也有些人围观，但买者甚少，无奈，只好另择他处。

然而，人间百态，鱼有鱼路，虾走虾路，与高人比拼，总有勇者，何况当今市场经济，竞争自由。走不多远，看到两个“小伙子”，初生牛犊，也忙乎得热火朝天，他俩合伙经营，使出绝招，每次每人二元，女士优惠只收一元，一次可题六款，其中正签四款，反签和汉语拼音签名各一款。我仔细观察了片刻，估算了一下，这两人在正常情况时，几个小时下来也差不多可挣上百八十元以上，因为，街上来往的行人成千上万，光顾他俩生意的人也特别多。只是有一点不好，城管的人一来，做小买卖无证件的市民（包括这些小青年）会像贼一样撵得满街跑，而宋先生属于正常执业，稳坐钓鱼台，不受影响，等城管“一阵风”刮过之后，一些被攒的人他们又重新上岗。哎！这可不是脸皮薄习文弄墨的人所干的事，没几天我便放弃了这挡事，时常黄昏后只去看看热闹与行情而已。所以，提起这次“卖签”仅落个虚名，实际上帐单少得可怜，寥寥可数。

是年十月，我被聘在深圳科技园一家公司搞资料管理，上班的第二天，一位身材苗条，眉清目秀，三十开外的女子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张表，我瞟了一眼，是我的用工登记表，原来她是这个项目的经理，她叫我去了她的办公室，跟我说你不用做资料整理，帮我一个忙，搞主管。具体负责质检如何？工薪是普工的一点五倍，我楞了一下，她又接着说，

“你钢笔字写得好，听说你在“卖签”，给我设计一个签名好吗？”

此时我在想，会是谁给我泄了这个秘呢？真是有点烦，我只向家门兄弟潘工头随口聊了一下，我猜想一定是他的缘故。

“不太会，可能难使你满意”，我回答经理。她看看我的登记表，扫了几眼，又说：

“不要推辞了，你肯定行”。

果不其然，那天收工时潘工头问我经理是否找过我。在两个多月工期中我不仅为她，而且还为其他几十名工友免费设计了一些签名，事后寻思着，这叫什么“卖签”，一毛钱的收益都没有，分明是在“卖萌”，羞死人了。

转眼2006年春节来临，弟妹之母要回湖北潜江过节，节后拟去美国探亲，一天，她对我说

 “汉平，你帮我设计一个签名吧！我带到路上用”。

我先并不知道她要回老家，还要去美国探亲，便随口支唔了一句，

 “你在家带外外，要签名做么事”，

后来，当知道她要去美国后，这一下可把我“逼上梁山”了，心想，一来寄居她的女儿家，二来老人请求，如果不写岂不是太不尽人情了吗？誰知而后，她的小女儿、女婿和她的一些老年朋友都找我，事后几个月，女儿的同学，兄弟的同事好友，老伴的熟人等等都慕名而求，不过话说转来，也好让我着实的练了几把。只是说来好笑，搞来搞去，“卖签”不成，生意倒是转到家里来了。

不是“卖签”或许也不会摊上这件事，设计签名一般用挂历纸的背面光页，街坊一位年近八旬的老爷子热心快肠，打听到消息后，主动送我一本用过的挂历，老人守诺，曾经对我说过，但因年迈体弱，不便上楼，就把挂历放在楼下的便利店里，让我去取，当我拿到挂历时，不由一惊，我的天啦！孰知这本挂历脏得没鼻子没眼睛，一张也用不上，真叫我啼笑皆非，说什么好呢，老人的情要领，心思也得读懂。

在深圳街上，我曽拜访过前述的那位宋先生，向他取经。他风度翩翩，一头乌黑卷发齐肩，50岁开外，个头不高，稍胖，五官端正，一眼望去就有一种“文艺范”。他设计的签名十分美观，走得俏，生意好，令我羡慕与钦佩。我们的谈话比较投机，他对我说，他来深圳已有十多年了，靠此维生。此时，不由使我想起明朝唐伯虎卖扇，清朝郑板桥卖字，现代齐白石卖画，想必这些名人墨客他们届时为了生存，上街售卖也有其难言之隐，未曾想，即使像宋先生这样的全国顶级高手，也让我见到他一次失尊的尴尬。

他跟我讲了一段自己“卖签”的故事，不然，我一时也很难打听得到他干此行的辛酸遭遇和个人隐密。他把脸拉得长长的说，有一个公司大老板，叫他为这个老板设计一款签名，双方说好三天后来取时付钱，三天后，那个老板来看后，不满意，又放话，再过三天来取，又过了三天，老板又来了，觉得还是不理想，仍然是又过了三天，这哪里能“买签”，分明是找茬。这样“三三得九”，第十天，他开着奔驰车，戴着一副茶色墨镜，嘴里叨着一根雪加，左手中指套着黄金戒指，身穿深蓝色套装西服衣裤，大红领带十分显眼，脚上深棕色皮鞋油光光的发亮，盛气凌人地取走了哪款签名，但是，当时，宋先生看他拿着签名二话不说，宋先生连忙喊着让他付款，他拉开车门，一头扎进驾驶室，速踏油门，扬长而去，宋先生只好呆呆地望着小车离驶的背景，倾刻间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只见宋先生含着眼泪跟我讲完这个故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沮丧的样子，欲说又止。这个故事好生感想，对于这些富得冒油的“流氓大伽”，在我的《 新编“不”字谚语》一文中有句话概括了一下，不知恰当否？“不缺钱的人，也许会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