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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吉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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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

接到猪头命令,已近午饭时分,我正躺在会议桌上会周公。昨夜加班一直忙到凌晨,连上下眼皮打架的工夫都没有。本来说好今天休息,想不到猪头越发没人性,要我留队待命。被猪头吵醒那一刻,我非但没闻到饭菜的芳香,反而闻到了一股臭味。

猪头扯了我一把耳朵说,老虎,快醒醒!我伸了个懒腰,没答理。猪头又扯了我一把耳朵说,看看你那只出屁股的臭袜子,放毒啊。我又伸了个懒腰,埋怨道,别来烦我,刚做一个好梦就被你搅了。猪头重重推了我一把说,别好梦了,即使现在搂着女朋友睡觉,也得起来啦。我把眼皮拉出一条细缝问,啥事,催得这么急?猪头急吼吼说,你马上带几个弟兄去趟环湖镇中坝桥村。我问,是不是又发大案子了?猪头用手点了我一下脑袋说,发你个头,你张臭嘴,叫你去抓逃犯。我一个激灵,连忙跳下会议桌,把脚塞进球鞋里,问猪头什么逃犯?猪头说,一个杀人犯!我一听,像服了兴奋剂,立马来了精神。

我看了一眼瘦黑的猪头,活动开麻木的腿脚,犹如准备比赛的运动员,显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猪头说,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伸出右手,行了个夸张的军礼,大声说,爷孙,没问题!猪头一脸严肃,拍着我的肩膀关照道,这次可不同以往,据说那人身上有枪,别再嘻嘻哈哈的。我不屑一顾地说,头,我办事您放心,一定抓个活口回来交差。

猪头是我们刑侦三中队的队长,姓朱,属猪,平时弟兄们都爱这么叫,反正猪朱同音么。全队的弟兄们几乎都有一个与动物相关的诨号,比如,本人属虎,大家都叫我老虎,抓捕人犯是我的拿手好戏;队里的资深刑警张小弟属马,在刑事战线上驰骋了三十年,至今还没混着一官半职,我们就称其老马;刚从警校毕业的小王属狗,年轻人虚心好学、尊敬领导和长辈,加上人长得可爱,被大伙呼作哈巴狗。所以啊,与其说我们刑侦大队三中队是一个紧张严肃的战斗集体,倒不如说是一个团结活泼的动物园更贴切。其实,用动物做诨号在我读大学时就已有光荣的革命传统了,几个室友之间也是这么叫来叫去的。记得有个比我小一岁的四川同学,个头小,胆子也小,属兔,所以我们都叫他兔子。不过,兔子枪法很好,学校每次组织射击比赛他总拿第一、第二的,而我的成绩总落在他的后面,心里老不服气,工作后我们几乎失去了联系,如果什么时候碰着,我倒想再跟他比试比试。同寝室还有一个江西同学,跟我一样也属虎,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他的诨号叫大虫。还有一位福建的,属牛,是个游泳好手,有一股牛劲,为了能上北京的公安大学,高考考了两年才金榜题名,我们都叫他水牛。

猪头递给我一份从网上打印下来的“在逃人员登记表”,我接过一看,照片上的人很是面熟,一看名字,我的汗毛顿即竖了起来,难道是他?再看户籍地址,虽属同一省份,但不是一个地方。我有些释然,心里安慰着自己,也许是巧合,全国十几亿人口,长相差不多的、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

时间不容多想,我立即抓起电话,点来虾兵蟹将,带上手枪、手铐、对讲机、催泪瓦斯,作了简短的动员便出发了。

目的地是环湖镇中坝桥村,这个北靠清目山,南临环湖水的村落,背山面水,人杰地灵,历来是一块风水宝地。在这个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里,远山如黛,近湖似海,山野风光,一派旖旎。

为了不惊动逃犯,我们身着便装,只要求当地派出所派一名社区民警小张作向导。车到中坝桥村,艳阳高悬,我们一行五人下了那辆挂民用牌照的桑塔纳,立即分头行动。我和哈巴狗一档,老马、小牛和小张一档。

哈巴狗跟我走的是一条开满油菜花的湖边小径。春天的乡间山野,特别美,青山、绿水、黄花、白云……美得简直让你赖着不想走。我瞥了一眼身旁的哈巴狗,忽然想起热恋中的女友,要是身边的哈巴狗换成女友该有多好啊,这条散发着油菜花香的湖边小径真是一处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正想着,腰间的手机响了,一看,女友打来的,问我晚上几时陪她逛街?昨天加班我是为了脱身随便说说的,她倒当真了。我只得说,现在有重要任务,等一会再说。女友娇嗔道,不行,现在就得说清楚。我说,现在正忙着呢,等完成了任务一定陪你逛个够。女友在电话里埋怨了几声,极不情愿地挂了。我能想象女友此刻的小嘴一定翘得像只钩子,老高老高。

按照抓捕方案,我、哈巴狗和另一档老马、小牛他们很快从东西两个方向合围,向湖边一间小屋靠拢。眼前的这间小屋十分破旧,灰色的墙壁早已体无完肤,露出了块块青斑。据小张介绍,屋主人是村里的一位养鱼专业户。根据线索,居住在这间小屋里给养鱼专业户看管鱼塘的人就是杀人逃犯。本想先通过主人了解一下那个逃犯的情况后再作行动,可惜这位仁兄两天前带了老婆孩子去海南旅游了,现在看来只能依据掌握的情况直接抓捕。

两档人很快在小屋附近会合,我向哈巴狗、老马和小牛他们使了个眼色,老马和小牛立即掏出枪,迅速蹲守到小屋后墙的一扇窗户下,我和哈巴狗,还有社区民警小张,则来到屋前门口。透过门缝,我往里瞧了瞧,屋里很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猪头给我透露的情报是,这个看鱼塘人一般晚上守夜白天睡觉,但在不在里面还是个谜。要不要敲门?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了。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是人不在还是已经闻风而逃?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环顾四周,我突然发现,离小屋不远的湖边,有一串凌乱的新鲜脚印,一种不祥之兆直冲脑门。

我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样办?小牛打断了我的思路说,反正人不在,老虎,我们先去吃饭吧。被他这么一说,我的肚皮也咕咕叫了起来。可我还是一本正经说,逃犯没抓到,你还有心思吃饭。小牛捂着肚皮装出一副痛苦状说,亲爱的老虎,求你了,我早饭没吃,饿死了。我说,我早饭也没吃,比你饿得更慌,你不是牛吗,反刍一下不就行了。小牛白了我一眼,不再嚷嚷。

经过一番脑细胞的较量,我决定让老马和小牛在原地伏击守侯,自己和哈巴狗、小张三人到周边摸情况。

探访了几位村民,都说不清那个看鱼塘人的情况,甚至连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转了大半个村子,终于有个村民向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说半小时前有个小男孩跌入湖中,被湖边一个看鱼塘的人救了,估计现在去了镇上的卫生院。获此消息,我立即用对讲机呼了老马和小牛他们,五个人一起挤进桑塔纳,直奔镇卫生院。

中坝桥村离镇卫生院有七、八公里路程。行至半途,桑塔纳的右后轮胎就给我们放炮庆祝。奶奶的!逃犯没抓着,你小子放什么炮?我从副驾驶上下来,踢了一脚干瘪的轮胎,只得召唤车上的兄弟们下车换胎。

这条乡间公路,有点偏,一路上没见几辆车,想拦辆车都拦不到。等我们换好车胎赶到镇卫生院时,落水小孩的父母说救他们孩子的那个人已经走了。问了一下那人的体貌特征,果真与我们要抓的逃犯相符。

奶奶的!就差那么几分钟,竟让杀人逃犯擦肩而过了。我不恨逃犯,只恨这辆破车。妈的,叫你放炮!叫你放炮!我扶着反光镜,狠狠踢了几脚车轱辘。

逃犯没抓着,小牛又嚷着肚皮饿,其实我也饿了,一看时间,已是下午2点。见镇卫生院隔壁有家副食品小店,就叫小牛买了十只面包、五瓶农夫山泉,我们边啃面包边原路返回。

破桑塔纳扯着大嗓门又一次带我们鬼子似的进了村。熄了火,跟上次一样,我们五人分成两组,又一次悄悄摸向湖边小屋。但愿这次逮他个正着。我掏出笨重的五四式手枪,双手合一,对天祈祷。

很快,我们几个已将小屋包围。屋里似乎有动静!我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轻轻推了几下门,门仍锁着,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瞧,里面依然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几声猫叫,听声音,似乎是两只猫在打斗。我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人声,只有猫咪的喵喵声。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叫。我回头一看,一条大狼狗后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见了我们撒腿就逃。我立即意识到,逃跑的人肯定有问题,或许就是我们要抓的那人。我唤上哈巴狗和小张,直追而去。边追边用对讲机呼叫还蹲守在后窗的老马小牛他们。

大狼狗没有跟主人一起逃跑,而是站在原地狂吠,它成了我的拦路虎。可我已顾不得什么了,迎面直冲过去。大狼狗似乎知道主人遇上了危险,一口咬住我的裤腿。显然,在这么近的距离,我不是这条狼狗的对手。正想举枪射击,大狼狗突然“呜”的一声软倒在地。我回头一看,哈巴狗手上的枪管正冒着烟。这小子,什么时候给宝贝疙瘩装了消音器。

幸好我穿了一条厚实的牛仔裤,没被狗牙伤着皮肉。我拖着被狼狗撕裂了一条口子的牛仔裤继续追击。逃跑的那人头发很长,从背后看简直像个女人,可奔跑速度奇快。不过,与我这个曾获得过长跑冠军的人相比显然不是我的对手,很快被我一米一米地咬上去。跑过一片菜花地,横在眼前是一条十来米宽的河,那人见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就一头扎了下去。我站在河岸上掏出手枪,像国产电影里的英雄人物那样大声喝道,快给我上来,不上来我就开枪了!河里那人毕竟不是电影演员,根本不睬我,一个劲地往对岸游去。我立即把枪插回枪套,也跳进河里。这时,后面赶来的哈巴狗、小张和老马小牛他们也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往河里跳。河水有点湍急,那人似乎比我游得快,很快就游上了对岸。好在对岸是一排高高的围墙,只有沿河的一条小路可供人行走。

上了岸,我的速度又上来了。那人逃了一段路,又一次跳进河里,或许他感觉自己奔跑速度不如我,而游泳速度比我快。我也不得不再次跳入河中,奋力向他游去。后面的弟兄们也再次充当了一回饺子。

那人上岸的时候,我还在河中央。等我上了岸,发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就是那间看鱼塘的小屋,他已离那间小屋越来越近了。

我不由得惊喜起来,一旦他进小屋,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了。我掏出手枪,做好了捉拿的准备。但当我把枪握在手里的那刻,却再也喜不起来了,马上意识到,那人进屋一定是去取枪的!

不管怎样,我们很快将小屋包围起来,这次决不能让他逃跑了。我用脚踢了几脚门,大声对屋里的人说,你已经被包围了,缴枪投降才是你惟一的出路!

里面没有一点声息,跟没人似的。我把枪收放在胸前,双手紧握着做好了随时击发的姿势。站在门口另一边的哈巴狗用期待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等待我的指令。我不知道用攻心战还是破门强攻?显然,对于一个身负命案的逃犯,一时半会用攻心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破门强攻,怕自己的弟兄会有伤亡,毕竟对方也有枪。我思想斗争了片刻,破门强攻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

我拿出催泪瓦斯向哈巴狗示意了一下。哈巴狗很默契地知道我的意图,也掏出身上的催泪瓦斯。一切准备就绪,我一个侧身飞腿,踢开屋门,两罐催泪瓦斯同时投进屋内。待烟雾稍有撒去,我和哈巴狗就冲了进去。

在呛人的屋里,我们没有发现逃犯的踪影。明明见他逃进屋的,难道那人是会施魔法的孙猴子?不可能。搜!屋子很小,显然,如果人在里面早就发现了。哈巴狗很机敏,很快关注到墙角处的一堆稻草。他立即飞起一脚,草堆里无人,却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洞。不好!我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那小子一定变成老鼠钻地洞逃跑了。

我顾不上危险,也立即钻了下去。地洞很小,只容一人爬行。哈巴狗也跟在我屁股后面爬了进来。地洞不长,两人很快爬到出口。出口在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地里,被半只破甏掩盖着,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看来,这个逃犯很有心机,不是一般对手。

钻出地洞的那一刻,我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顿时没了精神。逃犯在我眼皮底下逃跑了,回去怎么向猪头交差?哈巴狗说,快向猪头汇报吧,请求增援和外围布控。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哈巴狗,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周边地形,道路两旁是油菜田和荒地,再向外扩展一边是湖,一边是河,也就是说,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湖与河之间的一条狭长地带。那个出口在小屋的西面,可以断定,那人逃跑的方向应该往西,这样就可以离我们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远。而且那个方向有座山,要是让逃犯跑进了山林深处,抓捕就变得十分困难了。

在增援人员还未到达之前,我们几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叫哈巴狗把那辆破桑塔纳开过来,其余的人排开一字阵型在后面往西边搜索。我跳上车,和哈巴狗快速向前追去。或许进行这样的快慢结合,逃犯会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道路两旁的油菜花开得很盛,黄灿灿一片,黄得让我心里发慌。我无心赏花,血红的眼珠像两台红外线扫描仪,来回扫视着前方和左右。逃犯身穿红色茄克衫和灰色裤子,问题是他后来回屋有没有换下被河水浸泡过的湿衣服?如果想尽快逃跑的话,应该来不及换,况且,刚才在那间小屋里也没发现红茄克和灰裤子,因此,可以断定逃犯依然穿着原来的衣裤。

约莫开了一支烟功夫的路程,突然发现前面一处开满黄灿灿油菜花的小土包上有一个小红点在移动,我和哈巴狗顿时兴奋起来,兴奋得像头饥饿的狼狗看到了美味的肉骨头,只是一时半会够不到嘴里罢了。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让哈巴狗下车在后面追赶,而我驾车包抄到那人前面进行拦截,来个前后夹攻。

那人的两条腿毕竟不是“南征北战”里的解放军,哪里赛得过老子的车轮子。我很快包抄到那人前面,并占据了有利位置。哈哈,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心里一阵狂喜,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手,蹲守在那个正在冲撞过来的逃犯前面。

突然,那人在我十多米处来了个急刹车,停在油菜地里不动了。我立即意识到,对方一定发现我这只拦路虎了。我立即站起来举枪大声喝道,不许动,快举起双手!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也举枪对准了我。

兔子!我竟大声叫了起来。第一次与逃犯正面交锋,我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跳动的心像一辆急驶的汽车突然被人踩了刹车,一下子闷住了。

怎么是你!?我不敢贸然往前挪动半步,扣扳机的手指也一下子松了下来,站在面前的正是我有过一闪之念的那位在大学里每天只吃泡菜和免费汤的四川同学。不过,在我心里依然拒绝着这一事实。印象里,这个绰号叫“兔子”的四川同学是个个头小、胆小也小的人,我无法将一个胆小如兔的大学同学与一个凶残的杀人犯等起号来,也无法把他跟眼前这个披着长发,满脸胡子的人等同起来。

老虎,别过来!对方大声叫着,显然也认出了我。他的话也进一步证实了站在我面前的果真是那个四川同学。想不到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竟以这种方式。

在一个错误的时刻遇上了一个很想见又不该见的人,成了我此生最大的痛苦和最艰难的抉择。抓还是不抓?像拳击台上的两个搏击手,互相击打起来。只是,这一场搏击战必须分出胜负。看来抓是肯定的,只是怎么个抓法?我必须先让对方放松下来。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兔子,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兔子很坦然地看了我一眼说,是的。我有些激动了,说,你疯了,干吗要杀人呢?兔子顺着我的话说,我是疯了。我说,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杀人啊!兔子说,这帮狗杂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问,谁惹你了?兔子说,告诉你也没用。我无话可说,内心像被什么烧焦似的缩成一团。

兔子举着枪,我也举着枪,我们依然对峙着。记得大学的时候,兔子的枪法很好,特别是速射成绩优异,每次比赛总排在我的前面。如果此时双方同时开枪,我先把他击倒的把握一点都没有。

我认真地近乎哀求地说,兔子,快把枪放下,跟我去自首吧。

哈哈!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兔子笑着说,只是脸上的肌肉被笑得非常生硬。

我们僵着,好在我已看见哈巴狗远远的身影,顿时有了底气。我说,那我们都放下枪,好好谈谈。兔子瞪着与我一样血红的眼睛说,你别跟我打哈哈,放下枪不就成了你的枪下鬼。我说,那你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生不如死的逃亡生涯吗?自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兔子说,生路?我没家、没亲人,我什么都没了,还要什么生路!我说,你我都还年轻,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还记得毕业时你给我的临别留言吗?你说,好兄弟,不管天涯海角,我们的心永远贴在一起,彼此祝福!兔子听了我的话,眼睛有点湿了。我说,三年不见,你变得不像以前那个兔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兔子说,不是我变,是世道变了,老家的房子被人强拆,父亲为了阻止被迫自焚,等我从外地赶回家中,母亲突发心脏病也含冤离我而去,你说谁受得了!你说那帮家伙该不该杀?我说,我家也经历了强拆,但以暴制暴能解决问题吗?

我试图用对话的方式缓解彼此的紧张心理,以赢得最佳的抓捕时机。哈巴狗已离兔子越来越近了,眼看抓捕的时机即将到来,我屏住呼吸,内心极度紧张而痛苦。

突然,兔子一个侧身,他早已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动作敏捷地举枪对准身后的哈巴狗,然后迅速后退几步。三个人站在齐腰高的油菜地里,立即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正三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用时间换机会,这样的僵持应该对我方有利。我盘算着增援人员的到达时间,应该快了。

不出所料,老马和小牛他们带着增援人员来了,并迅速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太阳滑下地平线,远方的天际,血红血红,我望了一眼平时觉得很美的晚霞,感觉一阵刺眼的痛,直抵心底,刚刚放宽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黑暗的低谷。

我强忍着内心莫名的疼痛,再次哀求兔子道,兄弟,放下枪吧,我证明你是自首的。说完,就逼上去。兔子后腿两步说,老虎,你别过来,否则别怪我。此刻,我感觉自己已失去灵魂,竟把手中的枪往地里一丢,空着双手一步一步逼向兔子。同事们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了。兔子似乎已意识到结局,突然举枪对准自己的脑门,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别过来!我知道不妙,大声说,兔子!冷静!

枪响了。

我高喊兔子的名字,猛扑过去。兔子的身影一下子没了,只见弥望的油菜地里惊起朵朵黄花,在血红的空中无声舞动。

(2012年《雨花》第4期“头条”,入选“2012年度公安文学精选”《编外神探》(短篇小说卷),2013年3月,获《雨花》杂志社和江苏省作家协会小说工作委员会“精品短篇”小说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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