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怎能忍住不去看看呢?在蜀中平原边缘的温柔山系里,春色一点一点如期而至。尽管我起提笔来,看着笔架山,看着房间对面那盛花满树的木绣球,依然觉得美妙而熨帖心意。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我逐渐感到一种怦然心动不见了,那种以往熟悉的雀跃和浪漫已经不见了。也许这是个体的身心进入了不同阶段的一种证据吧。
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懒懒的平静,这样的春色背景下很少再会让过度翻腾的情绪洪流升起,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理明白的事儿,能仅仅呆在此时此刻,看孩子玩、像所有过度关切的妈妈一样喋喋不休几句,又看着木绣球发呆。
我想到也许再也写不出来和从前类似的东西了,那些搁置的故事、相似的表达方式,随着时光在个人身心刻烙下的无法抹去的变化,永远捡不起来了。尽管如此,依然热爱春天。谁会不爱呢?春夜的气息,新叶萌芽点点绿,香樟叶子新旧更替随春风翻涌……在小镇里,笔架山、凤栖山下,人们像故时一样生活,未被过多装饰,被精心保护筛落下江南烟雨的精华似的,身处其间令人安心。春色在这里更加光彩照人,光彩明亮到平价咖啡馆随意插上的迎春花,不经意把坐在那里等待之人的面庞都照亮。摆摊儿也好、门店也罢,精心设计的艺术品、或者临时起意从山里找来的山货,都在一种约定成俗般的协调里,没有一点儿刻意似的展示出来。看到住在镇里的老奶奶坐在小凳子上编花环来卖,她果真找的是此时节各个品种的野花果花,用一种半天也没看明白的娴熟手法,编一只过去的姑娘才会珍贵戴在头上的春天的花环。也许她年轻的时候,时常这么做吧。
说服孩子看完玩具铺去河边看进入盛花的泡桐,空气里迎来蜂蜜般的甜香。春天的紫花似乎都是浓香选手,泡桐、紫藤、苦楝都是,此刻除了碧绿的味江河、对岸青绿的山,还有河堤春柳的黄绿色,“官柳弄黄时”令人流连许久。突然,河对面飞过几只尾巴很长的那种鸟儿,我在山中偶尔见过,像穿着华丽礼服,优雅地拖着长长的尾巴、短暂地接力飞行,似乎开启了一场古典音乐会,我们惊喜而又保持敬意地观望,仔细发现碧水中竟然还有毛茸茸的很小只的野鸭子,悠然地加入这场春日傍晚的演奏,与林中无数的鸟儿,鸣奏出千变万化的清亮歌声。只有白鹭独行,冷静地看着河面,又突然地起飞。
回去的路上,看到院落里高高的梨花刚刚开了,在那座古镇街口未拆掉的老房子,一位老人坐在门口竹椅子上,地上是梨花掉落的花瓣。门口是古镇最高的那几株泡桐、一丛同样高大的竹子。门上贴着新的春联:“东风化雨山山翠,政策顺心处处喜”,静静地隐身在春天里,没有多少行人注意到,但那位老人心里也一样在静静地度过珍贵的春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