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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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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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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


 

听见清晨

听见外面鸟鸣,恍惚,越渐清晰,这一个早晨由此而醒。梦与醒交汇处,听觉产生的感知,格外澈亮。

听见春日了,有一些凉而不寒的风,午后和软日光,小雨清新。

听见一段时节,就如听见年华。年华本无语,你听见它在每一道景色的脚步,于是你亦会听见,自己将如何走过。

(2011.3)

 

敏感

三月是会过敏的一个月。所见所触,纷纷过于鲜活,一碰就出汁水,纤细甚至黏稠。又及患得患失的思虑,对大好时节撒一场娇。三月,风吹过就敏感。

百转千回,潮湿着,惦念着,路过桃之夭夭,尔后更广阔。

(2011.3)

 

日光

三月是一个开端。一月二月天冷,大气显得内敛与苍老,每到三月,恢复成年轻气盛的样子。所有的孩子气、秘密、追逐和摔倒、撒野和发呆、流泪和傻笑,在三月统统不为过。

(2010.3)

 

风很大

乍暖还寒,常刮很大的风。空气干燥,春光明媚,没完没了游荡,在天黑时回家,做不太久远的梦。

三月盛放,还很瘦弱的景色正待饱满。

(2010.3)

 

池塘边坐着一堆人

池塘边坐着一堆人,家庭、伙伴、爱人、陌生者。

爸爸喊他的儿子:“快来看,地上有条虫!”还以为什么怪物,原来是蜈蚣。“来数数它有多少只脚!”真傻。

我们不稀罕,儿子稀罕就够了。

小孩子叽叽喳喳。情侣相拥看水中游鱼。鱼儿跟人走,抢食面包屑。走了人,又来了人。谁与谁皆可称为我们。水是鱼的暖,日光是我们的暖。

大石头上摆放衣物。风吹过来,四周绿绿的,有人惬意入睡。

(2011.3)

 

四月

清晨醒来,昨夜哗啦雨声已止,偶尔清脆鸟鸣,方向不明。过一会,雨点又淅淅沥沥打落。便是四月了。

四月不如三月来得敏感。冰雪消融、绿意初现的惊喜已过,对四月来说,更多是生长。生长是肃穆的,欣悦与痛楚混杂成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触及诗一样的苍翠,迂迂回回,又往往无功而返,只见了满目荒芜。

四月的盛开又比三月浓烈。双脚离开地表,双手向往陌生国度的一朵花,身躯越过高山海洋,头颅永不低垂。还有双眼,你的双眼正祈盼可能与不可能的种种发生,令你狂喜狂悲、不知所措。

当你终于筋疲力尽,面色无辜地看见自己仍在原地,你埋怨这四月太过残酷。而下一个四月照旧。渐渐你开始平息——春暖花开时,你义无反顾做过许多梦,被毫不客气地摇醒,心头隐隐作痛。至少你可以说,你是在活着,如四月一般明媚。

(2010.4)

 

樱花树下

樱花之美,有时不可简称赏心悦目,更多是一种触动。你惊迷于它的纷纷,你恍惚你叹息,你陷入更深的怅惘。或如日本人所说“哀而不伤”,妖冶与磅礴之势,瞥见一眼,良久不知如何是好。

再就是花落。雪一般细碎纤弱,凌乱飞扬的场景,近乎溃然。它所呈现的,可以是大寂静,亦可是大炽烈,视情绪而定。还有可望不可及的,似乎涵括其间,让你神往却捉摸不透。说不清道不明,最是动人。

樱花期虽短,却烂漫了整个春日。它苍茫的力量,像药一样深入人心。它吹拂,温存,同时冷冽,蔓延四月的不安。张牙舞爪的放肆姿态,漫天霸道不可一世。

它无可取代。

你在它里面,看到人生某种必经的模样。

(2011.4)

 

清明

昨夜梦里爬上高山,今日沿老门东走来,一不小心,走入悄无人烟小路。于是进了山,绕城墙。细雨纷纷,天清地明,遍地繁盛二月兰,树也翠绿,空气静谧,真如梦里一般,真如这时节该有的模样。

(2015.4)

 

整个下午的雨天

稍稍转头,身后的摩托车,好像骑进了草丛深处。

上空众多高楼,椭圆形的小房子。黑的瓦,一块一块地清晰。

室外,一整片一整片地阴。

室内,高跟鞋叮叮咚咚。

雨是往窗子里面打的。

整个下午的雨天。

整个世界,暂时失明。

就一下。

(2009.4)

 

路口

走过一条街的明媚、鱼腥味、绿意盈盈,到达路口我束手无策。

外来人早已对转弯处的危险安之若素,而面朝自出生便眼见的分岔,我却无能为力一如往常。我不知道。更确切说,我不想知道。

于是我迷路,在恰当时间恰当地点,刚刚好。迷路不过一种形式,我借由它感知着常常现身左右的指引的存在。不多也不少。有时我走错,垂头丧气地返回;有时你太好心,你们都太好心,好心地告诉我,让我再热泪盈眶地返回,继而行进。我想知道我们是否都如此这般行进着,你们微笑,点头。

关于我不想知道的,你们照旧宽容。

(2010.4)

 

广场

相对于广场本身,广场中央的升旗台就明显严肃好多。可以在大大的场地走路发呆跳舞放风筝,可当你靠近升旗台,试图摸一摸旗杆,保安大叔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保安大叔的眼睛好比摄像头。

今天,又有一个无辜的小孩闯入禁地。他在旗台玩得好开心,爷爷在外面看着他,唱起国歌。远远的,保安大叔快步朝爷孙俩走来。

玩玩而已,何必如此森严。

爷爷对孙子说,出来吧,警察叔叔要来抓你喽。

保安大叔边走边喊:小朋友!

小孩哒哒哒几步,跑到爷爷身边。爷爷对保安大叔笑,保安大叔也笑了。

哈哈哈,原来他也会笑。

爷孙俩晃到别处。爷爷还忍不住模仿保安大叔,一连叫几声:“小朋友!”

孙子呵呵傻笑,与先前一样开心。

原来,大大的广场,谁都可以在此变很可爱。

因为大大的容纳。

(2011.4)

 

春风

绿了一树又一树。雨后天气晴和,叫人安然于这般的季候,又不免隐含破土而出似的不安。有一首诗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便是这微微扰人的好时节。滋长不住的怅惘,一段黏稠时光,不轻易爽朗。无心流露的情绪,日光底下,春风拂面。

爱诗的外公,在墙上认真写下那首诗。只不过,他将第三句改成——人面照样红似火。

(2011.4)

 

花开春又暖

不知不觉,风一吹起,绿了杨柳岸。清晨鸟叫声叽叽喳喳,春天已唱了很久的歌,落着雨,再有日光明媚。忙碌的人,偶然望向远方田野,及至下一眼,已是良辰美景匆匆。旧时光里,绿草茵茵的河边,我们一直走,一直走。

我们未曾走到河的尽头,就各奔东西。而今又一年草长莺飞,我在风中贪婪呼吸,让过往纷纷从容流淌。不知可否再相遇,只愿眼下,认真细致,去看这花开春又暖。

(2016.4)

 

暮春蔷薇

暮春,一路都是蔷薇花。蔷薇的枝与叶,穿行在别的树里,与它们长在一起。于是沿路走去,青松也开满花,香樟也开满花。淡粉的小瓣,错落相叠,一朵生出千百朵,漫长延续开去。未经打理的蔷薇,纷杂缀于各样的绿里,越发茂盛与妖冶。花间树下,蜜蜂滞钝地寻寻觅觅。软风一起,就有些花瓣,落了下来。

原来,在这一路郁绿的青松与香樟之中,还深藏着蔷薇如此浩大的生机。平常亦无声色,只在这一时节,繁星似的绽开。再看四周,街边与草地,墙角和屋瓦间,平日走过而不见的途中,竟都绵延着一些花儿,静默不招摇。未曾留意它们何时开得欢荣,又会在何时枯去,而它们竟一直都在啊,生而后息,息又复生,这不败的花开年年。

(2018.4)

 

这样的不冷

    脱了衣服,不感觉冷,自然也不热。暖似乎过了时,凉不太恰当,找不到更好的词,只有不冷最为安妥。

这样温润的不冷。

可以脱掉棉鞋窝在沙发。可以单穿睡衣。可以开始清洗一冬的衣物。

每到这时节,独处的日子便格外清爽。蔬菜、水果、绿豆汤、蜂蜜、玉米……直至入夏。其间并无分明界限,但凡有那么一瞬,如同今日脱下衣服的一瞬,便感知。

(2010.4)

 

 

风起的时候

一吹,风就嘻嘻嘻来了。晾着的衣服,索道似的被吹到一处,叶子却能很好地挡风。

你关上门,另一扇门却大大敞开了。

下课铃响,小混混跑得飞快。拄拐老人,与迎面拎着包子的年轻人很像。碎纸屑窜过骑自行车男孩的脸。太阳花冒出小芽,一棵芦荟死去,杀死它的猫在玩。

你还在回想自己写作业时的傻样。竹竿倒了,青苔爬满,墙裂了,影子晃动着,树高了。

你在温顺的空气里打个冷战。你变作高压锅上的小盖子,转悠着,迎接风的触碰。

(2009.5)

 

路边

路两边是满墙的蔷薇花,孩子啼哭,母亲的专注眼神,晚间的风,孤单小猫。

便是五月了。

(2012.5)

 

雨快要下了

风里掠过微微凉意。那对老伴,依然在广场跳着快乐的舞。孩子们唱着歌,奔跑而过。大石凳上留有城市傍晚适宜的体温。池塘里鱼儿成群。雨就快要下了,也许措手不及。

也许措手不及,但一切并不惊慌,照旧着,如一个赖床午后的节奏。

(2011.5)

 

闷热

闷热,像一壶将开未开的水。狠不下心来一场暴雨倾泻,又还很矜持地洒一点日光。空气黏稠且滞缓。

(2011.6)

 

日光暖夏

知了。夏了。

(2011.6)

 

此刻

晚间散步回来,刚进家门,便听外面猛然大雨滂沱。打开窗,鲜明的雨水混杂尘土气味,是纯粹的夏天气味了。

(2012.6)

 

六月

六月里有好多的成熟。我四处走着,看见大肚子的女人,带孩子的女人,穿睡衣的女人,盘头发的女人,觉得她们都在六月开始变熟。

(2012.6)

 

夏至时节,傍晚喷泉,微凉水珠氤氲成幻境。小时候我总在假设一个场景,小小的自己,被大大的水珠托起,一直到很高很高的天上。

水汽与日光映射之下,有虹,在泉里微弱显现,望着很美,走近就不见。

(2011.6)

 

大风

远方树在咆哮,竹叶沙沙。花儿闭上眼,包括水中盛放的莲,都已略带倦意地闭合了。人也被吹得恍惚,无法轻松睁眼。可是水的眼还在睁,整个水面都是水的眼,通透幽深的眼。风愈是吹,眼波愈是流转。

浮萍与莲叶相混杂,水面变一团糟,像寒风里拄拐的老者,颤颤巍巍,畏畏缩缩。

绕水边走,默默对水说:“听着,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雨点把池塘弄得加倍杂沓,空气闷热。

我知道水也无能为力,只跟我一同淋雨。也许我的话经水面而被折回,水对我说:“听着,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风使出蛮力在吹,像一群猛兽,咆哮狂奔,沙尘漫天迷离。树枝们摇摆不定,有的像招手欢迎,有的像拼命呼救。

风里有更加缥缈的烟。天空不时打闪,但雷声极其微弱。细雨,细得几乎无从觉察。声音们缭绕,视觉与嗅觉并行,几片叶子簌簌作响,一群叶子哗啦啦,如海浪翻涌。

夜并不黑,看得清丛丛幽绿的树,人走到哪儿,海浪声跟到哪儿。

由这酷似海浪的声响,追忆多年以前。想来婴儿那无休止哭声,大概与之类似——猛烈酣畅,无所顾忌。什么也不记得,但心里存有家人的述说——小时候的自己,总要家人讲自己更小时候的故事。

在风很大的夜晚,想起一些温暖,回忆如笑靥,明朗浮现。

(2008.6)

 

红糖水

喜欢在下雨天,面朝一树垂在叶尖的水滴,喝一杯滚烫红糖水,虽然这会是软弱的时刻。

沉静的暖意。

街上人不多,母亲背着幼童,孩子哭闹,母亲则开心笑。她的笑与他的哭是如此一致,同属于一道性情。

红糖水有药的色泽,汤的香气,茶的余味,水的真。热度在嗓间弥漫,酿成一抹灯光。细雨下的树幽深幽深,地上积水经灯光一泡,也幽深似潭。

寂静的暖意。

寝室姐妹给我冲过红糖水。坐在教室开班会,几乎没人听。小声聊天,走神,发短信,玩游戏,看小说,还有喝红糖水的。班主任在台上说个没完,也装没看到下面学生。

自己弄红糖水,直接舀几勺红糖,开水一冲了事。这时会想起外婆或母亲熬的,搁几片姜,炉火煮至沸腾,浓香四溢,稠密密的。浓如秋阳下火样的枫林,行走林间,被红彤彤围裹着,像一种忆念,油然浮出心头。

恬静的暖意。

(2009.6)

 

七月,绿豆汤吧

我们散步回来,携带喷泉的凉,从冰箱取出绿豆汤。月光纯白,河水静谧,芭蕉扇永远最可爱,那夜流星划过。

七月没有了暑假,真是件可惜的事。

(2010.7)

 

梅雨

梅雨时节,没有强烈日光,太阳和雨都憨憨的。风吹习习,热或凉爽,总吹不干汗的黏湿。傍晚慢慢散步,天色以同样慢的进度黑下来,云总是很好看,纯白的,乌色的,带金光的。走着走着,好像怎么也不会走到天黑深处,四周风景都慢。月光懒散,风随性,走进蛙声一片,抬头看还有两抹云。

(2017.7)

 

城市里的夏

城市里的夏,楼房里的夏,热只是热。不像老家那些个夏天,山啊,水啊,树啊,虫啊,也包括汗,都热得清爽,热得有模有样。

(2019.7)

 

夏花

灿烂,是熟透欲滴的状态,再盛开哪怕一小步,就要颓败了。

以及云朵的大而浓,树的绿,雨水的真性情,皆在现时,用得上“最”字。

(2010.7)

 

回想那些雨落时分

那一天我与妹妹躲在床下,心安理得以为躲过了闪电。

那一天弟弟用棉花塞住双耳,却因仍然听得见雷声轰鸣,而大笑不止。

那一天我不顾外婆阻拦,抛开伞的庇护跑进雨中,快乐得像个疯子。

那一天好多同学迟到,爷爷背着我直到教室,大家个个透湿,相互问候。

那一天,我在雨中看到别人的兴奋与忘记。

那一天,模糊不见。

哗哗啦啦,自上而下铺陈于生活。

(2010.7)

 

只不过有时候

只不过有时候,多下几场雨。而有时候,艳阳高照,心头却如大雨将至,或是一整片阴霾,或冷冰冰下雪,那么潮湿。

只不过有时候,你以为太阳出来,却等到另一轮降雨。

只不过有时候,好像雨永远下不停,当你抬起头,会发现,日光一直在那里。

天还是一样的天,地还是一样的地。走下去,就是了。

写给这个一直下雨的七月。

(2011.7)

 

战栗

某傍晚,某一步伐的瞬间,一战栗,仿佛一脚踩出个夏天。

这种战栗,许是记忆里久未触碰的场景跳入现时。遥远的另一地,那么小的我——吃过晚饭洗过澡,换上漂亮衣裙——在夏日傍晚撒野行走。许是那时某一步伐的瞬间,一道自己还不可能明白的战栗,亦发生过。

一脚踩地那一刻,突然看到,夏天朝自己走来,如此确实。

(2011.7)

 

暑假

会去记得暑假模样。阳台上有强烈日光,院里有花和树,屋顶远方是更高更大的树,树上有蝉鸣。屋里阴凉,屋前屋后穿堂风。

若来一片大雨,也欢畅。

和外公外婆一起走路吃饭与闲坐,一场场慢时光,清冽,凉淡。

躺下,就是天空。

(2011.7)

 

天空深蓝深蓝

这些天,傍晚总有深蓝云朵,闪电亮着通体透明的光。知了已大声歌唱。人们狂热躁动奔跑淋漓,偶尔一场雨,把夏天降落下来。

(2012.7)

 

人们躲在冷气充足的屋,看外面另一些人,被包围在这炎夏烈日里。没有风。蓝天白云,大朵大朵。

(2012.7)

 

日出之前

天麻麻亮时出门。小区的小山丘,走上去,走下来。市井气开始蒸腾的小路,向东方走。天色被慢慢染红,发光发热。除了一丝闷热,风是极舒适的,四周被笼罩一种日出之前的静,静得干净清爽。逛一圈回来,路边小摊坐下,吃一碗辣乎乎的面。回家冲澡,也许再睡个回笼觉。

印象中与这光景相隔有十几年之久。那时还很小。今天我并不试图复制那时光,即便把空间挪移到一模一样,时间也不可能得到模仿。但是那种静,仍与从前相承,不论多久,都存在一抹清凉,如泉水。

(2014.7)

 

一个起风了的傍晚

车停路边,四面是荒地和建筑工地,蝉声和狗叫声连在一起。不开空调,敞开窗,即便天色将晚,暑热还是把人闷在暖烘烘的火里。眼见树梢摆动,但风不知去了哪里。不断有车过去,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在这条自由的路上,不用赶超,没有限速。听还算熟悉的流行歌,吃两块吮指原味鸡,炎热感将味觉稀释掉一些,汗水顺着颈部,理所当然地往下滑,鸡块也似乎由此而更粘腻。偶尔路跑的人,像要扇起一阵风,实际上并没有。直至天黑,起风了,散步的人和人说,明天要下雨。而这一刻,夏天无尽头似的,重复着一如既往的寂静。

然后天黑透,忽然风就很大,把什么都吹开了。闪过较快频率的电,雨呢,重重掉下来,扬起尘土气味,但只持续了很短时间。

(2018.7)

 

女孩

盛夏傍晚,看到女孩推自行车,缓缓悠悠,走在回家路。她头顶一排绿树茂密,光照从树缝漏成点点滴滴。旁人躲在车里,赶回去开空调,她却把自己整个儿包裹进热浪似的,散步其间,不时仰头,拿手机拍树叶与光的跳跃,然后静静低头,看自己拍下的夏天。

我看着,想曾经自己与她相像如是。那仿佛只自己一个人拥有的傍晚,夏日升腾,酷暑之中,剥离了种种。眼睛不忙着遮阳,就看得见,原来还有风景上了心头。

(2013.7)

 

熟悉

我坐在熟悉街边,正值炎夏。人们轻装来回走过,如年复一年的场景一样熟悉——春日明艳的花,夏天用井水浸西瓜和葡萄,从初秋到深秋喝过的桔皮泡水还有桂花酿,冬季装了满满一箩筐的土豆、玉米与红薯。

因为太熟悉,忘记了这些寻常物件里,还存着时间不曾带走的东西。如同每一朵云,都是独一无二的那朵。

一不留神过去很久。我们依然熟悉,却已想不起原先的样子。

(2016.7)

 

青草味

雨后,傍晚,天色转晴,阴云仍未散。楼宇在其间显现一种清晰的画面感,和绿油油的青草味。

(2011.7)

 

骑车

这几天很热,是夏天该有的热,日光带火,不留情面。也少不了湛蓝天空,大朵云彩,同样是夏天该有的样子。

下了班,索性骑车去到近处小山。白云是难得一见的清澈与磅礴,爬上去,山顶见火烧云,又是一派叫人惊叹。虫声四面不绝,在盛夏绿树里,大把大把。

并没有拍照冲动,只觉得看到便是。留在相册的,就已成过去,无法还原到这一刻。

(2015.7)

 

一路的傍晚

在车上,看一路的傍晚。

车轮卷起空间,树连成一体。树叶深绿,树缝泛白,交织成不规则的网。太阳穿梭与被切割,周身如同洒了稀稀落落的雪。

太阳下落,不断有暗云从底端飘行,横亘其间。一丝云走了,又有另一丝接上来。

太阳跌入云峰,终于不见了形状,只留霞光,绵延向远。远方的流动,似金色瀑布坠向山间。

良久,在落霞以下,望见隐约的太阳,淡薄微弱,被暮霭裹住。落霞断续,与沉沉暮霭相应,接替起太阳,火焰似的,穿行林间。

而很快,红霞亦隐去,几抹阴云盘桓,傍晚越陷越深。

于是这一程,纷乱的细碎的,终究变模糊,落下去。色泽融汇成夜晚,天黑了。

(2007.8)

 

雨,渐轻

外公坐在摇椅,安然入睡。

我靠着窗,也倦了。

水滴留在叶尖,等待后来雨水的加入,慢慢,轻轻,聚集成完满的一大滴,嗒。

坠落的瞬间,外婆回来——手里是刚买的两根黄瓜——外公醒了。

屋里又充满话语,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渐轻。

(2007.8)

 

 

今日立秋

“该回家了!”

“现在几点?”

“八点半。”

“玩到九点再回家吧!”

大梧桐树下的光。凉风哗啦。紧张的猫一溜烟窜过。跌倒的小女孩哇哇哭,转而笑,指着树丛,直说有黄鼠狼。

(2010.8)

 

安静

凉风渐起,白日尘埃安静铺于地面,虫声悉数报幕,灯影摇摇。一种终结亦是开始。黑的天空里,星辰月光,构建起另个清晰世界。

(2014.8)

 

满月

月亮在天上,一个圆。路边角落,面临问题而严肃纠缠的恋人,摆有郑重其事苦瓜脸,和心疼眼神。月亮自顾自圆缺,真的无暇在意人世聚散。

曾在一轮满月之下,看街头卖艺人,卑微卖力。看者摸摸口袋,掏一枚硬币,随手一扔,他追过去,蹲下,捡起。硬币比月亮还圆,但布满尘埃。

天空清朗,而大地是布满尘埃的一种底色。

(2012.8)

 

细雨

很细很细的雨,以其纤弱而庞大的表达方式预告入秋。行人影像模糊,遇见熟人,与之并行尔后继续独行,又遇见熟人,招呼而过,如雨轻飘不知去向。空气微凉,草丛间虫鸣似盛宴。

(2011.8)

 

秋风

外婆说,秋风是会杀人的。某某人,半夜起来关窗,秋凉扑面而来,从此嘴歪了,面瘫了。又是某某人,也被这入秋的风突袭,从此一病不起。由夏往秋,由热转凉,风有杀气。

外公恰是在天气刚变凉时候,头一晕,摔一跤。送进医院,中风,半边手脚没了知觉,动弹不得。眼看自己无力,他竟哭了,说这次走到头。平日里数他心态最好,原来到这步,也仍会无助恐慌和挂念。

外公问我,看他现在的样子怕不怕。我不怕。其实他只是干瘦,皱巴巴,口齿不清,并无任何浑浊,干净得很。这两天,手上渐渐恢复了些力,能稍抬起,我们夸他,他便又笑。人到脆弱之际,真的越来越像是回归到初生,一样哭闹,一样混沌。

走这一生,终究是要回到起点。

(2013.8)

 

另一场时间

从秋到冬,从冬入春,从春进夏,皆属于递进式。唯由夏向秋的这段过程,像是从积累了三季的烂熟状态里,倒抽出一种凉,开始另一场时间。

(2010.8)

 

夜间无声无息的醒。觉察一些无法被给予的内在诉求,无法在任何人身边需索。任何人,是同一回事,只有共性不具备个性。

听窗外虫声清旷,在这初秋,寂寞至死。

(2011.8)

 

虫声

夜晚至白昼,虫声响彻静的睡眠。年年入秋以来,总听见这般纷纷。虫儿们说着喊着唱着,就把秋天接来了。

一场雨也是从中落下的。又一场,再一场,渐渐变凉。

听,又是一年至此。人们重复着上路,奔忙,回家。季节更迭如水流,默不作声就远走。唯此时,虫鸣兀自演奏,整晚整夜,整个清晨,不倦不息。

(2012.8)

 

一点孤独情绪

    我只是想找个透气避雨的地方读外语。走了很多路,雨越下越大,没有人,车辆飞快,蒙蒙一片。裤腿湿了,水从鞋底乃至四周,慢慢包围双脚。买块巧克力,很甜可是并没有让我好起来。正值生理期,不好受渗透到心里,就感到孤独得要命。

面对彷然无措的情绪,也只能独自处理。

    这种时候,我会想到《小王子》,那是我读过最温柔也最为孤独的书。

    想到东山魁夷的画。

    也想到那首《梵高先生》。简单粗暴重复着的“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撞进心里去,不可忘却。

    一点孤独情绪,不必过分放大。它是会这样莫名地来,在你压根没料到的时候。过分沉溺,会导致它的过分放肆和膨胀,像被雨水泡过一样。我已经找到地方坐下来,开始读外语。若无其事,便是这些情绪的最好出路。

(2015.8)

 

晴朗

山川,绿野,城镇,湖水。等车的人们。草木葱茏,浩大。距离九月还有三天。此次出行,是为着友人的婚礼。

我在南方,隐约望见时而藏起来的微薄日光。去往更南的南方,一路飘起小雨。发短信对北方的朋友说,把你那里的晴,分我一半。

当我到达,看一袭纯白的你甜美洋溢,花开如是——这是今年入秋以来,我见过最为晴朗的画面。

五月的晴是苹果的晴,那么九月的晴,就是桔子的晴。我们一起傻过的岁月,始于九月。一切还显得陌生,以青绿的色泽面朝万物。我们一起嗅过这样的晴,明朗,飞扬,跌跌撞撞,并成长。

2010.8

 

窗外

细致密织的下雨天。有风夹杂,些微凉意。仿佛一起一落,一笔一划,在为这城市勾边描眉。

有人打伞赶路,有人收起伞,天空一派暗白色。

(2010.9)

 

依然很美

夏天过后,日光气场便越渐老旧,像一只上年纪的猫,有一种静和一种寂——不知是寂席卷了静,还是静渲染了寂。

落雨时就苍白,晴朗之际一派金辉。草木山峦、湖水天空不动声色,自有光芒顺流折射或照拂。就连睡眠,也循着四下里依然绿着的虫声来入梦。

叶子将黄,风将寒,万物都将自己越裹越紧。

(2010.9)

 

初秋与桔子

秋天习惯吃桔子,吃着吃着,秋天变深,变凉,变黄,变高,变亮,变枯,变静,变沉……慢慢变冬天。

黄绿相映的外皮,正是初秋色泽。

在桔皮上写字,滑滑的,很舒服。

苹果与桔子都是圆的,而后者似乎更适于握在手中。

剥皮过程,香气溢得最为洒脱。这香气会愈发浓郁,到冬天,把剥下的完整桔皮放在暖气上烤。

点滴水珠从敞开的桔瓣渗出,露珠般浮动。到底是长在初秋,此时桔子淡淡的,还未透出十足的味。但已是丰盈,桔汁溅到衣上,一下子就好几滴。

到了舌尖的酸,酿出甘甜,就在此刻,初秋的甘甜。

(2008.9)

 

舞蹈

晚间广场,像马路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另一种热闹。走路的,跳舞的,唱歌的,游戏的,池塘边看鱼的,东张西望的,总是很贴切。

有一对老夫妻,每天在同一时间和位置,跳同一支舞。与其说是舞,倒不如说,他们自创一套动作,简单重复。第一次见到丈夫略显生硬的身骨和花白头发,觉得这样蹦跳,于他真有些不恰当。再看妻子,就柔和多了,步态年轻,节奏感极强。

如此这般,二人面对面,一人向前,一人后退,几步一跳,然后对调。循环往复,让人想起儿时跳皮筋。他们的配合浑然天成,妻子带笑,丈夫沉默并认真。他们专注于简单重复,似乎永不乏味。

(2011.9)

 

我在九月的一个傍晚醒来,窗外或许还在下小雨。空气干净,叫人一呼一吸不存在犹豫。天微微凉,雨水在叶子上,清亮亮的。中午和朋友走在大街,她指着路边一棵树,说真好看。那是高大修长的树,从深绿树叶里,抽出极为脆嫩的另一种绿叶。我说,过些时日它更好看,会加上红叶,不深不浅刚刚好的红。

还看见石榴树,开出火红火红的花。等上一阵子,便可闻桂花香。在南方这安宁潮湿甚至黏稠的时节,温度变化,颜色,气味,声音,走过的路,行人模样,生命迹象又是一轮回。

(2012.9)

 

看见九月

不同于夏的往热里烈,冬的往冷里烈,九月不争不抢,不声不响,像一杯清凉的水,并不彰显。夜深人静时,恍若有什么,又深又远,延伸至很久。

外婆说,年怕中秋月怕半。过了中秋,一年的脚步就仿佛愈快。

你就看见,时光四下散落,天已很高,空气已不再轻浮。

(2010.9)

 

平常过境

九月过半。这些天的炎热,恍若回到夏天。据说周末会有一场降温,然后不再回升。季节变换是这样起伏不定,行踪诡异。人在其中,不可阻挡和扭转,只当是平常过境。

(2011.9)

 

夜雨

夜里醒来,两三点的样子,听见外面大雨倾盆。打开窗,一股冷气,混着水气扑过来。夜是黑的,偶尔一道闪电,就产生了巨大的亮,是一种苍白诡异、瞬间穿透的亮,恍惚是抱头逃窜的光。

(2012.9)

 

丹桂仍飘香

太阳轻轻慢慢出来,光线里仍是桂花香。天高云阔,一朵金桂落地。

是的,只这一朵,周围都是枯萎了的,只这一朵灿如日光,孤零零躺在仍旧潮湿的地面。

一树的桂,代表了半个秋天。这一朵,代表了另半个秋。

小猫在花边睡着,外公在喝茶,外婆在阳台看下方行走的人。

(2008.10)

 

十月

我在十月里,让十月的晴朗干燥细雨冷风天高云阔统统经过我。

(2010.10)

 

梧桐

冷的空气,日光便分外明灿。中午时分,像一场漫无目的的旧时光。

梧桐叶子飘落下来。

一个阔然的清朗的明净的沉着的深秋,一种形式的飞扬。

一片,一片,又一片。

所有景色,纷纷寂静。

(2010.10)

 

秋日落雨

江南,秋季里晴日居多,天清气朗,不着一分潮气。近两年不知为何,秋日总在落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孜孜地落不停歇,时而就着斜风,细密扑打,时而直直降下。也都轻飘,似无重量,但连绵。傍晚路灯点亮,雨在光里纷纷,一抬头漫天迷蒙。直至入夜,滴答淅沥声亦交缠于窗外,像整个秋天的声音都在此了。

地面连同各处潮湿,偶一收干,也并未放晴,仍阴闷闷的,只在午后天色有一块亮白,渐而淡下去,第二日又是雨天。湿而生凉,凉趋向冷意,虽不至于寒,但接连持续,人也不免添衣,把尚未至的冬日提前道来。

又是一年秋深处,雨下得或许已经很久,从现时落进不痛不痒的往事。何时再有一个晴天,日光敞开遍野,把山川晒通透,景色分明,眼下清澄。

(2017.10)

 

冷暖

暖的日光,在这十月大片大片。空气开始透出冷,像所有季节更替,迅速且不设防。行走于路灯之下,清朗安静。

(2012.10)

 

一天

早晨太阳金光四溢,渐渐柔和铺展。午后炽烈且淡化。然后慢悠悠收拢自己,一点一点。傍晚好似回光返照,极为绮丽,一霎华美与壮阔,隐入暗黑。

一天,便如此了。

深浅,起落。生活遵从这般变化,呈现不同色泽质地。晴天雨天,也都必经。

你能体谅,才得以从容。

(2011.10)

 

窗明几净

到了好天气的时节,窗明几净。往后,一点点变冷,光照也变柔和,乃至温暖,从地底生长,四周,往上,化为薄薄浮尘,天地之间,去承接。

(2013.10)

 

灯光

一场雨降下,就稀里哗啦地冷了。换上棉绒睡衣,质地温软如同这满屋灯光的热度。持续无尽头的冷雨之中,灯光像绿洲,使赶路的人停顿片刻。

天又亮,天又黑,雨过天晴,抑或等来风雪交加,总是要去行经的路。前方未知而遥远,人们脚步匆匆,唯恐赶不及下一个又下一个。但你知道,守得住一屋灯光,才得以延续。

(2012.10)

 

开始像冬天

十月尾端,冷空气降落,忽而开始像冬天。

风不管不顾地冷冽,微薄日光给人欢欣,地面腾空升起一种肃穆。猫蜷缩在被窝,因人的贴近,不断发出呼噜声。

冬天就要来了。

行人拥挤,抵住呼啸冷风。街灯亮起,这铺展开来的冷暖。

你看这天光城色,何等鲜活。

(2010.10)

 

叶子们掉了下来

大的小的,绿的黄的,平的卷的,单独的结队的,干枯的柔软的,完整的残破的,哗啦啦,掉了下来。

树也都宽宏,掉就掉,不掉就不掉,树静静站着。

叶子们吵吵闹闹地飘,在十一月清澈温和的日子里,一直到,冬天凑了过来。

(2010.11)

 

冰激凌,热巧克力

今天倒像夏季。早晨阵雨,然后出太阳。上午间歇电闪雷鸣,地面湿漉漉,天空平息,有闷热感。

周末出行计划因加班而泡汤。昨天到火车站买票,今天来火车站退票。照旧排长队,前面每一个人,拿到票,收好钱包往外走,总会仔细端详捏在手中的票,或认真,或沮丧,或轻松,或困扰。

人群丛丛杂杂,天气还是闷热,也许将要有大雨。

找地方吃饭。热气腾腾牛肉面,出了汗,身体暖得不像话。而十一月,毕竟是要一轮一轮冷却了。

后来刮大风。坐一路的公交发呆,路上有火车穿梭。

这城市不为我所喜的,便是晚上早早打烊,店铺关门,公交停开。

往回走,路过KFC,进去买热巧克力和甜筒。冷冷的冰激凌,就着热热的巧克力,热量融化到无影踪,只留一股凉意。

到家九点多,还很早,而城市和这个十一月,仿佛都已睡了。

(2010.11)

 

老人与风车

高大梧桐,一派枯黄。正在落的叶子,飞飞扬扬。马路上,人流与车辆沸腾着叶落般的活力,在这快聚快散的城市。

这时我望见坐在马路边缘的老人。一动不动,看不清双眼是睁是闭,甚至不确定是否还在呼吸。只觉得,有层透明的膜,围在他周身,把他排拒在纷攘之外,如一尊雕像。

一个很老的老人,令我多次想到“叶落归根”景象。唯一活动的,是老人手里握的玩具风车,风一吹,几片叶溜溜旋转。

就这样,静止的老人与运动的风车,二者相对,在这快聚快散的城市。

(2008.11)

 

深秋太阳里

午后日光充沛,风带一点凉,太阳照到的面积里,暖如刚刚沏好的茶。前一阵降温雨雪,难得晴起来,人们换上质地厚软的外衣,都要出来走一走。

街边台阶,层次错落地坐着一些人。面前是一片阔大平坦的湖,树落下直通通的倒影,一直落到很深,微微摇动。光线在水面发亮,也在人身上流转,发梢,脸上,眼镜的金丝边,手背肌肤。

抬头望去,树有浓绿的,也有突显耸立、只挂几片叶子的。再低下头,黄叶密布的角落,两只野猫专心咀嚼有人送来的猫粮。见人驻足,警觉的灰白猫不时往旁边车下躲,另一只黑中带黄的,则始终气定神闲,似乎用行动在告诉同伴,他们只是看看。

坐在太阳里的人们,挨近的,或相隔甚远的,便也都这么呆着,任亮光游走,斑斑点点。

(2016.11)

 

凌晨

凌晨醒来,睁眼面朝无辜天花板。感冒症状有增无减,咳嗽流鼻涕干呕,以及粗重呼吸,让时间在这个凌晨格外清晰、冷冽,仿佛搭乘一列火车,呼啸而至。

回想儿时,有一些非常清澈的凌晨,很乖的晚上。早早进入睡眠,于蒙蒙亮的天色之下起来,煞有介事地去叫醒总赖床的弟弟和妹妹。大人小孩一同出门,为了山顶日出,晨光鲜活的空气与草地,值得回味的早点。启程时万籁俱寂,回来天大亮,街市已很是热闹。

(2010.11)

 

打扫

像是要开始过冬,一番收拾,打扫,晾晒。太阳同夜一样安静,空气中尘埃发呆。

(2012.11)

 

 

苹果

窝在被里,太阳直接明了洒上来,啃一口苹果,果肉晶莹,闪着透亮的点点微光。

(2012.11)

 

更大的冬天

一小步一小步,走在越来越大的冬天里,去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很多很多的人和路和沿途。

冬天来了,十二月就要来了。如果一年是一生,就欢喜于三月五月的青葱,七月有飞的姿态,九月渐熟,十二月已老,及至死。这时节偏冷偏静偏素淡,适合独自去穿透,承接与沉潜。类似冬眠。

更大的冬天就在眼前。

(2010.11)

 

冬天,默默

渐渐冷下来,空气清冽流动,光照绵延不息。也许冬天是最为坚韧的时节,亦如那些坚韧存活的人们,厚重被轻描淡写,任四周变化,晴朗或者雨雪,顽强穿行,至下一季的花开。

冬天,就这么默默行进,降临给人间的,就默默容纳。

(2011.11)

 

    冬天,正午,窗口。外婆捧着热茶,张望来往行人。

街或老或新,或寂或闹。一条街有一条街的性格,一条街有一条街的四季、艳阳天与大雨滂沱。

有时你呼喊一条街,街并不应答,街用它特有气氛,就可包容你的沮丧、任性、手足无措、无理取闹。

手捧热茶的外婆,儿时某次的逛街,温度不会退去。那一种或许多种心情,在街上行走从容,抵挡得住每日脚步匆匆喧嚷。

(2010.11)

 

安然无恙

进入十二月。

十二月不自觉承担起一份归结。习惯于回首,之前所经的人、物、风光、时间、天气,会给眼下一种交待。

年华流动,而所有季候静默。日光倾城,风吹叶落被窝台灯,寒凉萧索奶茶拥抱。

(2010.12)

 

发一会儿呆

阳光明媚到通体透亮,窗上的晴天娃娃笑得正欢。喝茶,洗衣,听歌,发一会儿呆,眺望远方。

刚刚晒过的被子,用力呼吸,一种微笑的温度,略带睡意,梦境边缘柔软似绒毛的浅蓝色。须臾,尘埃飞扬。

打扫屋子,整理杂物,擦拭一把木椅,斜看落在一侧的影。就率真去感受,这点滴间的葱茏年华。

(2009.12)

 

晴明浩荡

是很浓厚的叶落了。两排梧桐树,簌簌的,色彩隆重阔气,好像整个冬季也随之仪态万千,同时又格外肃静。

踩在地面,总想去铺陈一些与此相关的情绪,蔓延,沉淀起冬日里一望无际的景色。

(2010.12)

 

阴天

晴了太久的天,在十二月第十二天飘下小雨。前有大雪,后有冬至,这两个节气让十二月听起来分外隆重。隆重之间又有安定,十二月着实老了,躺在摇椅,慢慢慢慢就睡着。晴天雨天阴天,对它都不过皮毛,不过须臾,它承载一些更厚实的东西,不轻易流露。

(2010.12)

 

阳光四溢的午后。冰融成水,滴滴落下。我的黑猫眯起眼,向光而卧,皮毛闪闪发亮。风里晾晒的衣物,细微转动,扬起影子。

万物混迹于暖,情绪随日光流浪八方。

(2010.12)

 

冬眠

一年到头,沉淀下来,最为安静的照耀。无论其间怎样欢喜疼痛,到这时,都仿佛被收起,合上,回复成默不作声的冬眠状态。

好好休息。贮存这一年风吹雨打,生成洞穴中踏实厚重的暖,等到来年雪融,探出头。

(2011.12)

 

晨间

早晨路上,清洁工正在打扫,刚路过杂货市场,果皮菜叶凌乱一地,扫帚卷一地,风也卷一地。进入冬季,脖子缩进围巾。太阳开始投下光照,和难得的暖。

这是晴朗干燥一天,树叶翻滚,声音枯响枯响。各类早点,让空气充斥沾满了体温的香,花园里老人已活动开身躯。想起总在广场跳舞的那一对老夫妻,长年重复同一个舞姿,不知是否一如往常。

穿过这一地的晨,咸淡生活容纳于季节里头,展开在来去脚步间。

(2012.12)

 

近黄昏

将近天黑,张望这城市一举一动,此际天色为周遭渲染一种柔和。道路还是拥挤,脚步还是纷繁,车水马龙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川流不息。

而天幕就要黑下来。这里面有一层渐渐放缓的光晕,叫人踏实着。想起那句“到家发短信给我”,简单不过的言语,你曾对谁说过,谁曾对你说过。

华灯初上,你就会看见,里面有你的亮光。

(2010.12)

 

步伐

遇上这样的大好晴日,特别在冬季,听到不远处人家,用力拍打晒在太阳里的棉被。昨天下过雨,风从树梢掠过十二月,脉络分明清朗。又是一年四季,气候更迭一如往常,人们变换着身上衣物,沿一条路,看阴晴雨雪,盛夏寒冬。也或者中途转弯,另一条路步伐照旧。

一朝一夕,一步迈向下一步,距离是如此微不足道。此刻冬日暖阳,你并不觉得,它与之前之后有所不同。许久才发现,每一日,都拾起了一些,丢掉了一些。

(2012.12)

 

新年

    整理上年种种,平顺过渡到新年。时间在年月日分割中,显得干脆和明快。旧年岁里傻气的笑,在新片刻祝愿。新年光照,好似呼吸着新天新地,眼望昨日久远,而今日如初,面前又是宽敞的许多天。

当我从午后遍布房间的日光中醒来,恍若一生都在此。然后起身,梳头洗脸,穿衣穿鞋。

(2017.1)

 

浪费时间

隆冬正午,光照充沛,坐在阳台开始包书。是网购来的包书膜,一卷长达20米。慢悠悠用剪刀和裁纸刀,像开学发新书一样细致操作。不同的是,那时包新书,此刻包过去的书,那时用挂历纸或文具店专卖的包书纸,花色纷呈,此刻类似手机贴膜,是磨砂透明色。

量尺寸,比划,裁剪,贴覆,修修弄弄。花去近三小时,只包好三十来本。一抬头并未觉得做了什么,恍若就只是坐在太阳里发呆,浪费着时间。

然后睡上一觉,睁眼见房间墙壁几寸暮光,又浪费了时间。

那么好吧,赶在太阳下山前,让我抓紧浪费时间。

(2017.1)

 

雪夜

一场大雪自昨夜到今晚,未停止飘落,地面早已厚厚一层。踩上去很软,脚往下陷,发出咯吱摩擦声。走在大理石地面的广场,滑到不可自控,几次要倒,双手忙做支撑。记忆里2008年那场大雪,我在家对面的大学校园,也是无意间,走入一个大理石铺就的场地。脚下打滑,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前进后退或左右平移都无法突出重围。那种必摔不可的心情冒出来,带着滑稽的无助感。而后来,总都走了出来,并没有真正摔下。

(2018.1)

 

雪后

大雪落后,红的地,黄的地,灰的地,纷纷变白。脚下每一步都深陷,在你担心要踩入无底之境,才终于放心地触到地面。再拔出脚,继续往前,仍不免艰难。身旁供人休息的长凳被埋住,几乎不见。矮小棕榈被淹,叶尖露出来,在圆乎乎的身子四周,像刺猬。

湖面结冰,冰上隐现长长短短的褐色纹路,将一整片湖随意切割。靠岸的冰面已破碎,大小不一的冰块浮动,如泡沫。太阳象征性地点缀空中,光线淡薄渺渺。

一对年老夫妇在湖边走,双手冻得通红,不时抓起一把雪,趁对方不备,狠狠砸去,乐得大笑。不远处传来火车鸣响,在雪之上,显得格外长,直抵远方。

远方高楼与苍白天色,都融在模糊不清的气息里,似一座幻城。那儿的白色比近处要深,时间看起来便也比近处相应晚些。近处是下午,远方已恍若傍晚。

(2018.1)

 

腊梅

    冬日里有腊梅,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相比于其他品种的梅,因为有个“腊”字,更带有节气里的时间感,和一种沉淀的古旧色泽。在本性寒的各类梅中,它最亲和。

    也总会叫人想起外婆家的冬季,蓝天小院,屋檐悬挂冰凌。一些清澈柔软的香气,并不曾远逝。

(2011.1)

 

猫和冬天

    我坐在沙发,猫在一旁熟睡。有一些太阳光线照进来。弥漫了整个冬季的冷,在猫身边,预留一丝暖,毛绒绒的温度。

(2011.1)

 

季节

天空放晴,气温里渐渐丧失寒意。会喜欢下班绕远路回家,车水马龙,华灯初上,路边小摊被装点得琳琅。

看见每个人都有所去向。偶尔呈现一两张茫然面孔,亦是途中避不开的部分。用力呼吸,可以闻到早春气味的靠近。

此一季过渡,进入下一季,如这人群往来。

(2012.1)

 

飘落

立春之后几天,开始飘雪,并不感觉严寒,在这安静夜晚。雪落得微小、细密,却显得尽心尽力,像一个人用所能抵达的最高音在唱歌,纵使声响清浅缥缈,即刻为尘土淹没,传递不到想要的远方。

或许在这场雪看来,飘落即是它该有的姿态。在半空,短暂停留的片刻,就用心绽放,用力感受。去向何处,并非自身所能谋划,但求认真走过这一遭,以它足够呈现的气息。

(2012.2)

 

今日晴空,树有风

今日转入晴朗,有一些云,午后日照,缄默成寂静的样子。空气仍是冬日冷冽,刚下过雪,四周还很洁净。有风吹,树轻微摇晃。

路人各行其道,偶尔争执与碰撞,偶尔目光间格外的熟悉和温暖,大体都寻常。

树有风,晴空下有路。

(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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