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陂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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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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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一个回不去的地址(组诗)



故乡的风


在异乡患着乡愁的时候

我的故乡,装作不知道

她没有伫立在老屋的檐顶

和我来一个对视

她只是平静地放着风

任老去的黄叶

从枝间飘落


我知道故乡没有离开我

是我离开了故乡

像曾经的母亲,一再挽留

也没减慢远去的速度

她唯有不言不语脱下昨日的衣服

一个人去池塘洗洗

来消耗突然而至的落寞


那些风一定是从村外吹来的

没有停止地吹过村庄

在短短的瞬息,它们拂过

母亲长满青草的坟茔

拂过老屋和老屋门口的树林

只是吹红那片摇曳的枫叶时

我忍不住擦拭着眼角

悄悄退回夜里



黄昏近


离山一松高的距离

风,才拉近了夜的边缘

袅袅婷婷的炊烟

从黛青的屋檐,一次接一次

丈量,几盏灯的数据

欲能删除

满目疮痍的万物


一直没有看清

那个沉坠的孤独的落日

耀眼的光芒,是怎么

染成了血液的颜色

一片一片棉帛擦拭,还是

流淌了一地


夕阳挪近的,只有羽翼

虽然竹阵一次次驱赶

也轰不走,涨满西窗

潮汐

一样的鸟鸣



虚掩的门


打开,和关掩上

没有了什么意义

无非是阻止了一些风

无非是,抹去

一轮月

白色的阴影


风来,似动非动

曾经有过

咿咿呀呀的声音

只是一闭上眼睛

摁住,黑暗里

狗吠惶恐的动静


木门,一定是老了

一定合不上瘪了的嘴

它昏昏欲睡,不再去想

谁出了远门;谁

又退出了红尘



搬迁的故居


前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盏亮着的灯,在黑幕

橘黄色,照明

一如既往


我走近,如捕捉一只猎物

微微亮的边沿

有窗紧闭,也有窗半敞

除了门卫的路灯

整栋楼房都在隐藏


我把自己伫立着

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知去向的所有拉灯的手

让楼旁几棵树惶恐不安

它们一动不动地隐着

怕我近去询探



举着月光的人


剔除,印象中的

形状和颜色

只永恒

夜的声音,在朦胧月色

拟一条幽径

趟入

记忆之河


或许这个时候

离梦最近。远方

是一盏灯;还是一河

闪烁的星星

一切

无关紧要了


举着月光的人

顺着狗吠、蛙鸣、流水

沉醉如千年不熄的萤火

把往事,焚成了



半个月亮


另一半消失。整个天空

没有狡辩的只言片语

零碎的云朵,还是

一如既往地抛撒在半空


我的母亲也习惯了

她关掉饭后厨房多余的灯光

坐在蛙鸣危机四伏的门外

任凭萤火飘过,任凭黑夜

染黑她花白的鬓发


这时候,多动的村庄

也安静得小心翼翼

狗吠,再一次

占据月亮月缺时的月色

把风唬的一愣一愣

不让我故乡睡眠



如果时间能允许


那些委屈算得了什么呢

老屋、土地、一点点遗产

都不如,再喊你一声妈妈


我该放下一切

接住妻子手中,坐着轮椅的你

我该借此机会,在你不再忙时

打听,你经藏多年欲言又止

满满的往昔


我该那儿也不去,让你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我该陪着你沉默,背着落日

俯瞰一次

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地

我该与你择一处景区,兴奋地奔过去

那怕仅仅走到门口


如果时间能允许,妈妈

我怎么会落下那么多缺憾

我一定让你笑容满面

像少年时惹你生气

次日还能享受,抑扬顿挫的母语

喊醒那个,沉睡的乳名



空巢


这时候,它还是坚硬的

几只简单的家禽

和一条满载记忆的犬,就可以

放牧整个村庄


月亮,使用各种角度

锋利的刃,从每一处缝隙

杀入顽固的堡垒

即使关闭了远方星星的导航

搜索的月光,一整个夜晚

大街小巷,也挑不出

几个握着乳名佝偻的人像


它们该划入老屋了

所有的一切,该用“故”字收场

虽然夹杂着许多崭新的别墅

只要,一排列在转侧的梦中

都称之为一一故乡



屋顶


它们都是自由的。风、云、小鸟

黑色烟囱露着小小尖角

炊烟,却任意出走


许多年前,矮矮瓦面

哂过豆角、酱面、布鞋淋湿的雨

依然没能阻止母亲

一场病后,她练习一只黄鹤

“西出阳关无故人”


只有风,总是弯回来

戏弄几株初生的野草

黑夜一闹腾,呼呼哭声

梦听的见



故乡


就是一条河

一座山

一个小小的村庄


一座山,越来越臃肿、巍峨

派生的小山

已经围拢,对峙

小小村庄


还有一条河

年复一年

奔流。有时汹涌成了江

有时,溪般缠绵

如浅浅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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