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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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升起
炊烟升起，与霞光辉映
日出日落
一天最美的两个时候
都在炊烟里交织
炊烟和霞光笼罩下的村庄
靠山而居，临水而落
鸡鸣犬吠的声音
牛马出栏回槽的声音
莺燕啼语呢喃的声音
以及砧板切菜剁肉的声音
都清晰地在村庄响起
碧绿的菜畦，金色的菜花
以及丰满的瓜类与豆类
掩映的竹林
尽显村庄的自然安详与繁荣
村庄是人类的栖息地
是人类薪火相传的摇篮
是心灵宁静的港湾
炊烟只要升起
炊烟只要还缭绕在村庄的上空
村庄就是游子归来的故乡
村庄就是疲惫心灵的皈依
村庄就是游子走得再远
灵魂也最终抵达的地方
炊烟升起，这一方净土
只有摒弃外界的纷扰与嘈杂
放下世间的仇恨与恩怨
心中才拥有它那份安静与坦然
历经风雨，历尽坎坷
你的步履离村庄越远
依然走不出村庄的影子
你的人生爬得再高
依然越不过村庄的高度
你的名声传得再远
也依然是村庄常唤的乳名
人生走得再远再高
心灵也依然在回到村庄的路上
2019.5.1
仰望村庄
仰望村庄
仰望心灵的故乡
仰望固守的高地
仰望灵魂的归宿
我们在村庄出生
我们与村庄一起长大
春天的花朵，盛开在童年的春天
秋天的落叶，凋谢在记忆的红尘
村庄那份春天的希望
融入了我们的生命
村庄那份秋天的情怀
陪伴了我们的一生
村庄被城市和工厂瓦解得支离破碎
如被肢解的躯体
村庄在痛苦中呻吟
软弱无力的炊烟
仿佛村庄受伤扭曲的灵魂
被剥去丛林绿野外衣的村庄
如被剥去外衣的母亲
在遭受灵与肉的摧残
自古长年流淌的泉水断流了
溪流也只奔涌在童年的记忆
村庄如母亲断了甘甜的乳汁
如何养育她生长于斯的孩子
村庄不再是炊烟飘散的泥瓦
不再是鸡鸭归埘牛羊归栏的黄昏
不再是蓝靛染坊里传来的歌谣
不再是红蜻蜓的飞舞
不再是风吹马尾草和稻花的飘香
不再是白色啬薇花开满野外的春天
不再是果子狸爬上苦楝树咀嚼果子的秋天
村庄已远离割马草采野菜找蜂窝的童年
村庄如一抹旧蓝挂在记忆的天空
村庄从前那一声声悠扬的夜箫
仍穿越岁月的时空远远传来
村庄是家园自古以来存在的一种方式
一种与村庄有生俱来的固有遗传
仍在固执支撑着村庄的黄昏
一种与村庄血肉相连的固有情感
仍在村庄与城市之间
拉扯着，拉扯着
阵痛的是村庄
阵痛的是村庄灵与肉的分割
2019.5.1
一方水土
我喜欢那些高茎的植物
比如玉米或者高粱
喜欢它们并不仅仅因为
它们能长成粮食
养活一方人
而是因为它们能给一方水土
存在的理由
一方水土，并不富饶
没有怀有矿藏
没有金矿这些物质
也没有以遗址的方式出现
它只是以贫瘠或荒凉的方式存在
它没有被野蛮和利益凌辱
没有被剥去外衣
没有被掏空心脏
没有被剔去骨头
它千年存在，万年留住
在日月的光辉里
在雨露的滋润下
以玉米和高粱的方式站立着
以造物的原有方式存在着
所以我喜欢玉米或高粱这些高茎植物
我喜欢倾听这些植物长条的叶子
在风中飒飒作响的声音
和它们抽枝拔节的声音
喜欢凝视它们开花结苞或结籽的形态
以及丰满颗粒后低头弯腰的姿势
它们高高地站立着
向世人或向其他植物
自豪地证明这片水土存在的价值
它们又深深地鞠躬着
向脚下的这片水土表示敬意
2019.5.4
家 乡
那个静卧于山顶上的村庄
那个与白云为伴
被雾霭深锁的村庄
那个昼夜都嘹歌嘹亮的村庄
象杯中的一枚月亮
在孤独的夜晚，贴近我的唇
我一饮而尽，千年不烂的家乡
长留我干渴的心田
现在厮守这一方月色
想象的翅膀飞越时空
回到最初的家乡
家乡，我遥远的祖先
谁在平原仰望高山
谁横渡河流，从三层岗的山脚
踏破荆棘，穿过丛林
撩开云雾，翻过高山
来到山顶这一片开阔的平地
聚族而居，刀耕火种
那曲折盘旋的路
那一级级往山顶延伸的石阶
那被脚步磨得光亮的青色石阶
走过我祖先多少代人的踪影
留过我祖先多少代人的足迹
家乡，站在高高的三层岗顶峰
远望右江南岸连绵起伏的群山
仿佛山的海洋汹涌澎湃
那里也住着我遥远祖先的子孙
他们也一样隔江望着高高的三层岗
右江如一条玉带从亘古中流来
经过两岸的群山，两岸的河谷
经过我的祖先
牵着我祖先多少代人的目光
流向东方流向大海
家乡，我的祖先
谁挖出了最初的那口水井
或找到了最初的那个水泉
谁最先面对月亮为你痛饮
而那口最初的水井或水泉
不知滋养了多少代人
月亮永远如初
家乡，以你流出山顶的水
酿最浓烈的酒
让我把酒杯举过头顶
让我虔诚跪在三层岗的顶峰
面向右江，头顶苍天
顶礼膜拜我的祖先
让我以踉踉跄跄的步履
以醉了的诗歌
在你岁月的河流里深吟浅唱
2019.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