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从中
1
我正要从一条深而狭长的暗道里穿过。
从这头,可以望见遥远的另一头的光亮。可我刚进入这个暗道口时,里面马上变得黑乌乌的,啥也看不见了。我思谋:这里面咋完全变黑了?叫我如何走呢?我心中刚刚有了这个想法时,耳边马上就有一个声音提醒说:“是你的身体遮住了光线!”我赶紧蹲下,光线就从我身后照过来。暗道里果然就明亮了些。我就猫着腰,从这条暗道里走了过去。
走了很长时间,出了暗道,我就到了另一边的山野里。这里,到处都可以听到人们的嚷嚷声,可我却找不到一个人。终于看见老远处的山凹里人影绰绰,我就赶紧过去。虽然这里也是人声鼎沸,可我仍找不见一个人。明明人们嚷嚷的声音很真切,只是无法听得见他(她)们究竟说着什么?争着什么?又嚷着什么?
2
我发现了一座城市,于是我欣喜万分地奔了过去。宽阔的马路,漂亮而又整齐的街道,街上似乎也人影很多,却非常地安静。我进入一座大楼,跟着好几个人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住的时候,却发现电梯里仅剩我我一个人了。明明前面有好几个人的影子,怎么突然就看不见那些人了?我信手按下了一个数字,电梯便快速上升。其间断断续续地停了好几次,电梯的门也开而又合了几次,但我始终没发现有人进来或者出去。
电梯终于停了,门开了,我走出去。转过一个拐角,是一条宽阔的走廊。顺窗户摆着很多花卉,宽大的叶片,粗壮的枝杆,艳丽的花朵。窗户间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用玻璃镜柜装起来的字画、名人头像、名言警句以及规范守则什么的。这边的好多门上,钉着同一个制式的牌子,××部××部,或××科××科,或是××股××股的。
每当我停在一个门前,那门就自动打开。我进去,门就从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每个屋子里,一张张整洁的办公桌上,电脑都开着。旁边的打印机、复印机也都“吱吱吱”地响着,工作着。可从里面吐出来的纸上,却一片空白,连一个逗号都没有。我心中好生奇怪,连这些办公设备都工作着,咋能看不见一个人呢?我又到其他屋子里去,也是一样,所有的电脑都开着,打印机、复印机等都“吱吱吱”地响着,就是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而一个大会议室里,主席台上的投影仪,灯光变幻、闪烁。墙上的白色大幕上,正在播放着各种图案与数据。台上的一排光鉴可人的桌子上,摆着一溜还冒着气的茶杯。台下那一排又一排许多个整洁的桌子上,放着不少的笔记本与圆珠笔。每一个笔记本旁,放着一个闪闪烁烁的手机。可就是不见一个人。
我只好出来,又到了一个很大的厅子里,这里的人声更大,大厅却隔成了许多个小格子,如蜜蜂的窝巢一般。每个格子,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办公单间。同样,这些所有的单间里,桌子上的电脑也都开着,打印机、复印机也都响着,工作着,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可整个大厅里,明明充斥着轻轻地咳嗽声,嘘嘘的喝茶声,还有掀翻纸张的声音。还有不少叹气声、嬉笑声与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等等。
3
我离开城市,来到了一条宽大的水渠边。汹涌的渠水,从两边的土岸上漫下去了许多。因此河岸下边的土路上,大都是泥浆与水坑,很不好走,还陷进了不少的车辆。我的已亡故了十年的父亲,站在一处稍高的地方。他见我很有些茫然,就给我指路,他示意我从河岸上走。虽然我看不见他的嘴动,可我的耳朵里,却明明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到河岸上去!到河岸上去!河岸上好走些!河岸上好走些!”我上了河岸,果然好走多了。河岸上并不是到处都倒水漫水,即使倒水,
也只是个别的地方。但那些倒水的地方,豁口也并不特别大,而是很浅。河岸上到处是根系发达、叶子很旺盛的芦草,因而脚踏上去还很瓷实。水只是从芦草上漫下去,并未拉开深而大的豁口。
渠里的水很清澈,流速很快,都向我身后汹涌地翻滚而去,不知流向了何处。我想
回家,可家在河的对岸。要想到家,只能过那老远处的一道桥才行。可这道桥,同原先的那个暗道很相似。不知是否就是同一个?
因此,我就又站在了暗道的一个口儿处,见那老远处的尽头,一个很小的,却很明亮的点儿,提示着那是这个暗道的出口。我迟疑了一阵,我要不要回去?权衡了一阵,还是决定返回。就再次猫着腰,钻入了暗道中。
从暗道里出来,我发现同暗道的另一面一样,这里虽然不时也有一阵阵风的喧哗声传来,可仍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坐在一块很大的黑色的石头上,心想:我该是转身回去?还是向前走呢?
2017年10月26日
于额济纳天赋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