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峰回路转
就在建榨油坊陷入僵局之时,事情出现了转机。这个转机是曲典乐的二姑娘曲长敏带来的。
这天下午,曲长敏突然坐着一辆马拉大车到达岛城。
曲典乐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夭折了两个,老大现在洪栾乡开着一家小门头,老二在烟台区上学,说是毕业之后就留在那儿做事,根本不想回来。她是曲典乐最小的老生女儿,现在已经十八岁,正是妙龄之时,又正是心思开阔之时,为人有些任性,曲典乐偏偏视她如珍宝,凡事无不应承。
二姑娘是偶尔和曲书天在一块儿玩耍,被小书天说起的岛城美丽景致和新奇的环境给惊呆了。她立刻央着她娘花钱雇车,非得上岛城看看。她突然出现在岛城北京路45号门口,真是把曲典乐吓了一跳。
“哎,是长敏?我的宝贝闺女,你咋来了?你这也太吓人了吧?一个姑娘家,咋敢一个人出门啊?”
“爹,赶大车的老刘你也认识,对他你还不放心啊?爹我听书天说青岛这边特好玩,吃的也好,我想过来瞧瞧,您瞅空陪我玩几天好不好?”
闺女提出如此要求,他能不答应?想当年闺女还小,非得要上学,他不也送她去读了四五年?后来她还要进县城上初中,他高低不敢放她去,千百年传下来的传统,女孩子家不要学得太多,李清照学的多,班昭学的多,大唐时的上官婉儿也是学得太多了,还有那个才比男人的鱼玄机,这些有学问的女人,哪一个结局是好的?是故生生把她的学业断了,只叫她在家跟她娘看店。
接下来几天,二姑娘跟着曲典乐玩得挺开心,几乎把大青岛都快玩遍了。一连五天,她天天往外跑,光是海边就去了两次,曲典乐慢慢看出来,她已经不想回老家了。
“我说闺女,咱玩差不多得了,您娘可是一个人在家,咱家还有那么大一座铺号,你可别玩起来不住下。”
“爹,我不回去了,家里还有伙计,没事。爹我就留在这儿。对了,咱在这儿不是有两座铺子吗?我就留在这儿看铺子好不好?”
“啥?你还真是不走了?就让您娘一个人看铺子?完了完了。”他立刻顿足疾首。
这天二姑娘还要出去玩,他不敢再陪她,便推辞。二姑娘索性自己跑出去,说是就在附后近玩玩。他找到曲典礼,愁眉苦脸道:“哥,事情麻烦了,我那宝贝闺女在这儿把心思玩大发了,不肯回老家,咱家还有铺子,光是两个娘们在家看着咋行?”他所指的两个娘们,是指他老婆和曲典礼老婆。其实之前内外都是二姑娘打理,伙计们主要负责粗活,她们俩只是站铺子。
“这样也不行啊!光是两个娘们出头露面,早晚得出事,兄弟,这几天我一直寻思,长生打的谱也不是不靠谱,要不咱还是把老家铺子卖了得了,免得夜长梦多,要是出了啥事,咱后悔可就晚了。”
“要是这样,就不让我二姑娘回去了?也行……”曲典乐本来爱惜二姑娘,现在她已经长大,早怕她在家出头露面做交易出现意外,忽然就想通了,立刻答应。
两个人一阵商定,只等曲长生回来。
那天直到天快黑时曲长生才回来。他一进铺号,浑身带着一股子酒气。曲典礼和曲典乐赶紧迎上去。
“长生,你咋出去一天才回来?咋还喝了这么多酒?”
“二位叔,今天我是遇上好事了,大好事。”
“有啥好事?哥,是天上掉元宝砸着头了?”二姑娘忽然冒出来,伸手要摸曲长生的脑门,她跟曲长生也是自小相熟,小时候,曲长生还时不时抱抱她,七八岁后,曲长生只是逗她玩,还经常从集上给她捎一串糖葫芦,或者是几根油炸果子。不过今天她可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一伸手,吓得曲长生一缩脖子,道:“哎哎,可不能乱来,二位叔,我今天在东镇那边遇见贵人了。”
“不是贵人,你是遇见桃花运了吧?”二姑娘自己跑到东镇领略风俗人情,无意中看到曲长生正陪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时尚的姑娘,一起进了东镇的万兴楼饭店。
“什么呀?你今天跑东镇玩了?你们知道我是跟谁在一块儿?是大兴纱厂的老板宗云庆,他老家是平度莱水镇上,前几年跑来青岛开纱厂,现在可是数一数二。”
“我不管,我就问你,那个女的是谁?她年纪跟我差不多吧?”
“那是宗老板的女秘书,那啥,在青岛好些洋行商铺,当老板经理的都有个女秘书,帮着打理一些日常事务。”
他和二姑娘打嘴官司,曲典乐却关心棉纱棉布上的事儿,问:“他那儿棉纱便宜吧?要是便宜,咱可以进他百十匹。另外咱还可以跟他签一个长期协议,让他多给咱让点价。”曲典乐说。
“不是,我不是找他谈这个,我想跟他借点款子,眼下已经有机会,咱再不抓住,可就让别人给抓去了。”
“是这件事?”曲典礼瞅一眼曲典乐,本来想说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说。曲典乐犹豫一下,干脆道:“原来以为你之前提到的事儿不好解决,是这样,我刚刚跟您三叔商议,想把老家铺子转出去,大概一两千大洋也能筹到。”
“是真的?你们俩同意了?”曲长生喜出望外。
“爹,你同意我留在青岛了?爹,谢谢你!”二姑娘也是喜出望外,上前紧紧抓住她爹的手摇晃着。
“可是,咳……”曲典乐咳嗽一声,继续道:“你现在已经借到款子了?这样家里的铺子先不用转了吧?”
“爹,你哄三岁小孩呢?俺哥可是做大事情的,你咋不支持他呢?”二姑娘闻听,立刻又变了脸。其实他爹话锋掉转,根本是她自己心里不高兴。
“小孩子家,大人说话别插嘴。”曲典乐脸上下不来,又不敢使劲说她,只是瞪她一眼。不想曲长生心思转得快,连忙道:“三叔五叔,我之前不说了?我真是想多上几台榨机呢!不怕钱多,另外,咱就是跟宗云庆借款子,不还得付人家利息?所以,您老看看,到底该咋办?”
他的话无疑绵里藏针,曲典礼和曲典乐对视一眼,一齐苦笑道:“得,啥时候也是你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二姑娘似乎也爱和曲长生说话,也笑道:“哥,我早知道你肚子里有东西,往后就叫你‘有理哥’好不好?正好,我现在过来也没事,往后跟着你多跑跑,跟你多学点经营的门道。”曲典乐看着不是事儿,赶紧拿眼瞪她:“臭丫头片子,越来越没谱,咋顺着嘴胡说呢?一边去。”二姑娘反瞪他一眼,道:“我刚才还没说完呢!人家宗什么老板出门都带女秘书,让俺哥带着我咋啦?”说完,也不顾曲典乐干瞪大眼呼吸不顺,一身轻快跑了。
事儿定下了,曲长生浑身轻松。其实他跟宗云庆谈建厂的事情,并非那么容易。宗云庆现在面对日本纱厂的压力,经常失眠。他也在到处筹款购买土地,准备建新厂。不过一听曲长生是平度人,他立刻热心起来,又介绍他认识东莱银行经理吕玉堂。东莱银行是两年前由国人刘玉山出资建立,这个刘玉山,可是岛城非常著名的一个人物,他完全是靠贩卖烟土和海洛因起家,积攒了巨额不义之财,后来转行做房地产生意,又投资成立东莱银行,也算是对本国商户有所支持。他的业务,自然主要针对国人。吕玉堂是掖县人,因为和平度近邻,对曲长生立刻产生好感,又听说泰丰益号有许多房产,立刻答应贷款四千元。曲长生闻听,简直就是一头跌倒却拣到个金元宝,高兴得把刘玉堂的手都握疼了。
有关土地和建油坊的事情到现在算是定得差不多了,无非买下地来招工建设。其时,除了安排曲典礼和曲典乐过几天回老家筹卖旧商号,他还积极联系榨油机。他在找宗云庆谈借款时,已向宗云庆咨询,宗云庆说国内都是木制老榨机,出油不高效率太低,日本国三菱公司生产的榨油机使用方便,出油率也高,但他们要价也高。
宗云庆还特意提到,跟外国人做生意一定多个心眼,一不小心就会吃他们的亏。比如他的工厂里所用进口纺机,工人一天工作九小时,每人看两台机器,每台机器只能出一件纱,而刚刚设立的日本内外棉纱厂工人同样干九小时,却能出两件纱。宗云庆说,当时还特意找一些在内外棉纱厂干过的女工了解,她们也说不出什么,说她们的织机也是英国制造的,看上去都差不多,可在她们工厂操作特别忙,好像电机转得快一些。我又特别跟内外棉厂的一些本国管事套近乎,问他们管理上的一些方法,他们也没说出个啥,好像都差不多吧!我就纳闷,为啥同样买外国的机器,他们厂子出的纱能比咱们多一倍?后来我又找一个英国洋行华人买办喝酒,还送了他两匹布,这才知道,原来英国人和日本人有约定,他们卖给我们中国人的纱机上的纱锭一分钟才四千多转,而他们自己用的纱机,或者卖给日本人的纱机,一分钟八千转。你说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欺负咱们吗?
不过两天时间,东莱银行贷款放下来,一切事务完备,大油房也开始建设。这些日子,曲长生一直试图与外国洋行接触,想要购买最新款榨油机。他首先想到宗云庆,找到他时,他却摇头,说之前他所打交道的英商买办都坑他,这条渠道不靠谱。他只好回头找傅绍松,他现在当着会长,认识的人自然多。
他这几天出门,身后多了一个铃铛,就是二姑娘。
这个二姑娘,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额前一捋刘海,脸蛋儿挺耐看,可就是被曲典乐打小娇惯得任性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非得去尝试。现在她初来乍到闲着无事,忽然就粘上曲长生了,非要他天天带着。曲长生因为男女之间有些不便,自然不肯。她却不依不饶,他一动身她就跟着。有一次被曲长生半路上摔开,居然哭鼻子抹眼泪跑回家,整整一天没吃饭。
没办法,这也是他的命?曲长生那天在心里自嘲一声,只好答应她。
他们今天去的是大山洋行,是一家日本洋行,是傅会长介绍的。傅会长说,大山洋行的经理大山健五郎虽然是日本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的日本商人。傅绍松跟他做过一些棉布、纱布和大豆生意,不过做的是易货贸易,大山替他进口了一批国内需要的自行车,还从美国进口了一批缝纫机,质量都还不错。只有一个问题,大山会一点汉语,但不太流利,要想谈生意不出纰漏,最好请一个日语翻译。
找日语翻译?这个又令曲长生为难。傅绍松笑道:“我就知道你对这种事一窍不通,这样,我有个表妹叫李明秀,是我五姨家的孩子,前些年她在日本留过两年学,对日语很是精通,英文也略懂一点。最近她从老家来岛城,非得央我给她找份工作。一时找不着,就在我们商号帮闲工,偶尔有跟日本人打交道的事情,我就找她,没有事情她爱干啥干啥,要不我让她帮帮你?”
“是真的?真是太感谢了。”曲长生意想不到,傅绍松真是一个热心之人。往后真是得跟他们好好交往。
今天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叶樱町路22号的大山洋行,李明秀说她九点钟直接到大山洋行门前等曲长生。
由泰丰益铺号往北,一共不到两里地。二人很快进入叶樱町路,日本服饰的男人女人立刻多起来。二姑娘不停地瞅那些日本女人走路的姿式,悄悄问曲长生:“哥,她们咋踩着小板凳走道呢?太笑人了。”曲长生警告她:“不要多嘴,日本人脾气很毛糙,在这个地方多说一句让人家听到可不得了。”才说完,又见一队日本兵扛着枪踏着步子“腾腾”过去。才松一口气,又有三个日本浪人都穿着和服,脚下也是同样的小凳子,腰里还插着东洋刀,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到此时,二姑娘才稍稍怕些,悄悄往曲长生背后躲。不想一个日本浪人看到她害怕,居然跑过来脸带微笑,嘴里“伊里哇啦”几句,又扭着腰肢跳几下。二姑娘更害怕了,头也不敢抬,远处另外两个浪人却大笑起来,跑过来的日本浪人似乎有些尴尬,摇摇头,扭身和他的同伴走了。
“瞧见了吧?今天还是好的,要是真惹出事,谁也救不了你。”曲长生趁机又吓她一她。不想二姑娘白白净净的眼眶瞬间红了,就有泪花花儿似乎要冒出来,吓得曲长生赶紧又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不?总之是为你好,一个大姑娘家,最好还是呆在家里,真是不可以随便乱跑的。”
再往前走,便看到路西有一栋两层小楼,门前挂着大大的“大山洋行”四个字,大门右侧还挂着一块小牌子,曲长生和二姑娘认识几个字,如“钢铁”,“棉花”等,其它就不认识了。另外,洋行门前还站着一个姑娘,一定是傅绍松的表妹刘明秀,之前说好在这儿见面的。曲长生赶紧小跑着向前,二姑娘瞧见,心气儿“忽悠”上来,只是慢慢走过去。
曲长生一直跑到姑娘跟前,见她上身是月白的衬衣,下身穿一件灰色裙子,脚上是白纱的长桶东洋棉袜,看上去像是学生,却又比学生成熟些。
“请问,您是李明秀小姐?”
李明秀微微点头,反问他:“您是曲经理?”
曲长生的目光和她一接触,不觉心“砰砰”急跳几下,连忙点头道:“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心里却想,她的眉眼儿真是清秀,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明亮,看起人来特别亲切。素文当年年轻时,两只眼睛也是如此有神吧?她的眼眉深处似乎还藏有一颗淡淡的痔,这叫“眉里藏珠”?好像相书上有这种说法。
“只是稍稍站了一会儿,没关系的,这位是?”李明秀的目光落到二姑娘身上。曲长生立刻有些尴尬,真是,之前根本想不到傅先生的表妹是一位漂亮姑娘,要是她长得丑一点,二姑娘跟着来也没啥。一边想着,连忙道:“这是我本家一个妹妹,叫曲长敏。”
“哦!你好!”李明秀主动伸出手想要跟二姑娘握手。曲长生心里又尴尬了,曲长敏根本就不懂握手礼,况且就是懂,估计她也不肯跟李明秀握手。
“李小姐,不用不用,她刚从乡下来,其实不太懂这些……”
他的话音一落,李明秀早微笑着把手伸向他。他情急之下,只得伸出手跟她相握。天哪!二姑娘立刻就急了,一跺脚,掉头就跑。
“曲经理,她,她这是咋啦?是不是……”李明秀意识到什么,脸“腾”地红了,立刻缩回手。
“李小姐莫怪,她刚从乡下过来,还不太习惯这些。”曲长生尴尬地收回手,望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寻思这儿离泰丰益号不远,应该没啥问题。
两人一起走进洋行。一楼有个漂亮的日本女人,身穿各服,一见他们进来,立刻上前弯腰鞠躬,并说了一通日本话,李明秀也回几句日本话,日本女人立刻回身就上二楼了。
李明秀刚才见曲长生身材也算是魁梧,一身长衫大褂,脚上穿的是千层纳的布鞋,分明是乡下打扮,表哥居然说他是经商的奇才?本来感觉好奇,不想刚才和他带来的姑娘发生一些琐碎的小事,还没从刚才握手的尴尬中走出来,现在偶尔看到曲长生大瞪眼睛看她,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你们乡下人就是这样看人吗?”曲长生脸上立刻生热,心说,自己可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算是人到中年?咋会被一个女孩子撩拨得心神不定?想想又无话可回,只好说:“对不起,我是个粗鲁人,对于洋人这些玩意儿,我是真不懂,请不要怪乎。”
李明秀心说,不知表哥看上她什么了,一个乡下男人,居然要她一个大姑娘家给他当翻译。正要再回他一句,只听楼梯板“咯噔咯噔”响起一连串脚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日本男人小跑下来,日本女人也是一溜小碎步紧跟在他身后。大山来到他们面前,满脸是笑,深深鞠一躬。曲长生第一次跟日本人打交道,根本不知道怎样回礼,只好也鞠一躬。李明秀只是微微欠身,一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大山起身诧异地看她,李明秀连忙叽里咕噜一通日本话,大山立刻笑了,冲她摆摆手,用生硬的中国话吐出几个字儿:“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大家诚心,可以做朋友的。”
他一说中国话,曲长生心里就骂上了,这个大山,他不是会说中国话吗?咋傅绍松非得给他找个翻译?
现在,大山把他们请到上二楼小客厅,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摆放着一张茶几和几个跪垫,完全是日式的摆设。曲长生一看就别扭,麻烦了,日本人家里没有板凳。
大山和日本女人一起请他们坐下。大山跟着也坐下,日本女人却在他们面前半跪着砌茶。曲长生心说,跟日本人打交道真是麻烦,要不是为了买榨油机,他才不找日本人呢!眼见大山从日本女人手里接过茶壶,亲自为他和李明秀倒上茶,然后示意他饮用。曲长生端起杯子一口喝了,李明秀瞅一眼大山,又瞅一眼曲长山,只好微笑着又说一句日本话。大山微笑着点头,对曲长山说:“曲经理,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提好了!”
到此时,才轮到曲长山发挥自己的本事。他主动问大山榨油机的价格,一台每天能加工多少斤花生米。到此时,李明秀才真正发挥了她的作用,因为牵涉到有关商业细节方面的事情,大山根本听不懂,也不会用汉语来表达。当他听李明秀翻译完,想了想,两眼直视着曲长生说出几句话。曲长生问李明秀什么意思,李明秀说:“大山经理说,他们提供的价格比德国人要低,另外他们还可以以货易货,也就是说,现在他负责给你进榨油机,折算出货价来,等到秋时你只需向他提供相应价值的花生米和花生油即可。”
曲长生闻听大喜,右手往茶几上猛击一下,立刻跳起来,把大山吓了一跳,只听他说——嘴里道:“什么什么?不用付现款?到秋时只需给他提供农产就行?太好了,你跟他说,我要二十台,不,三十台!”
离开大山洋行,他什么都顾不得做,只叫李明秀自己坐车回傅绍松在齐东路的宅子,自己兴冲冲回到泰丰益商号,冲着曲典礼和曲典乐道:“三叔五叔,咱的好事来了,咱不用回老家卖商号了,咱把它留家里,以后做个收货的大本营。咱现在不用卖铺子也能把油坊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