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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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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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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国》 第二十二章  惊心魂魄连载

第二十二章  惊心魂魄

接下来的日子,曲长生和曲典礼、曲典乐三人,真正感受到了股票的疯狂,只是过了两天,股票又上升了四块多,他们所买的六百股就已经赚到两千四百多大洋。

天哪!这到底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这几天,曲典礼和曲典乐已经没有心思在泰丰益铺号经营了,商铺完全交给二姑娘打理。幸好他们还雇有伙计,倒也不耽误事儿。

眼下,两位老人看到股票直线上涨,早乐得满脸开花,他们已经在商议着,等到这次投入翻倍,就在岛城置办三所房子,以供各自家人居住。而曲长生心里想的却是,二位叔哎!光想着涨,要是跌了该咋办?

不错,随着越来越多中国人的加入,属于取引所的股票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奇的上升态势。在这种情势之下,就连之前持怀疑态度的徐一年也沉不住气了,倾尽自己多年薪水积蓄,央曲长生帮忙买到六十股,两天时间竟也赚到两百多块钱。

他们加入的第四天,取引所的股票依旧上涨。

现时价,股票正慢慢朝着三十多块爬升。但曲长生已经感觉到一丝丝恐惧。不错,多年的经商经历,他还是有些经验的,他深知每一次商品的大涨大跌,其中都埋藏着玄机。比如粮食,大旱大灾之年,一定会跌,若是风调雨顺,就一定会便宜。还有他刚刚接触的期货,居然涨跌都能挣钱,他上次经营食盐期货时,不也玩了一把心跳?现在,这种感觉又如此清晰的出现了。

忽然间,取引所内一阵骚动,许多人惊呼:不好了,跌了跌了。他吓了一跳,心说,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他听到曲典乐在他身后喊:长生,长生咱快卖了吧!好不容易挣了那么多……

卖就卖,卖了就撤,他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倒不如卖了清净。他想挤上柜台填单子,却根本挤不过去。他拼力挣扎着,眼看快到柜台旁,忽然人们又一齐嚷:涨了涨了,又涨了。曲典乐其时在他身后又喊:长生,先别卖,已经涨了,真是涨了。再等等看好不好?

再等等看?他回身瞅着曲典乐,肚子里翻腾着恼火,以前哪里有这样做生意?连个主见都没有。哦!他看到了什么?是松井!他和几个日本人就站在取引所二楼的楼梯口,面无表情。不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令人恐惧的光芒?那种光芒,大概村里的饿狗在抢东西时也出现过。他身边的日本人还同他交头接耳,这里面会不会有事情?

他挤出人群,把曲典礼和曲典乐叫到一边,问他们:三叔五叔,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能再等了,我想赶紧卖了。

啥?现在涨这么快,你还要卖了?这,这哪行啊?一天就是上千大洋呢?曲典乐当场反对。不过曲典礼还是比他要沉稳些,两眼直盯着曲长生道:有合适的理由吗?我感觉您五叔说的有道理,现在正是上涨的好时候。

我也没有特别理由,只是能看出一点点,前些天,主要是日本人在买,是他们把股票价格买上来的。可是这几天,几乎只剩下中国人,那日本人都上哪了?

他们买了股票,就等着涨钱不是?

不是,我还明白一个事儿,这取引所的股票,一共就那么多。对了,大山曾跟我说起,一共四十万股。既然日本人都不买了,反而是咱中国人越买越多,那咱们买的股票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个?不知道。曲典乐卡壳了。曲典礼的脑子灵活些,一激灵,道:不错,咱们买的应该是日本人的,这么说,小日本他们已经开始卖了?

嗯,我老是这种感觉。所以,还是卖了吧!

卖,听你的。曲典礼终于表态。

卖?这也太可惜了吧?我不同意。曲典乐还是反对。

要不这样,长生,这事儿你自个决定,之前咱不是说过话,大事由你自己做主吗?

那行,我有数了。曲长生立刻朝柜台挤过去。不想杨三万见他往柜台前挤,拦住他问:咋的啦?还想再买点?曲长生摇摇头,低声道:撤吧!我觉得事情不地道。杨三万直摇头:你傻啊?你没见那么多人在这儿买,这,这能跌得下来吗?

你要留着就留,我是不敢。不过,你也最好别留。曲长生只说这一句,就挤到前面去了。杨三万愣了一下,赶紧也跟上去。曲长生在岛城这几年的拼搏,在各商号已小有名气,可能他不会错。

当天上午,他们终于把手里的股票给卖了,连祥华号的刘掌柜也卖了。不过,他们卖了之后,股票并没有往回跌,反而继续往上涨,直到下午开盘,居然涨过了三十五元。

完了完了,我说不卖吧!你们非得卖,眼瞅着两千多大洋没了,一栋房子没了。曲典乐惋惜得直摇头。

不是,五叔,咱二十多块买的,三十块零五毛卖的,除去交易手续费,已经赚了三成多,知足了,撤吧!

我不撤,我还要再瞅瞅,看看到底是跌还是涨,这辈子啥时候碰到过这么好的买卖?他恋恋不舍,曲长生和曲典礼也不舍得离开,曲典礼和曲典乐的心思相同,也是想看看未来的走势。而曲长生现在只是想了解透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他们没有离开,杨三万和刘掌柜也没有离开。倒是徐一年,听曲长生已经卖了,二话不说自己也卖了,然后撤身走人。他不是不想走,银行里面事情太多,他没办法在这儿靠着。

想不到,下午三点时,杨三万和刘掌柜又一头扎进去了。不错,股票已经在向着四十元大关靠拢,他们根本经受不住这种诱惑,他们甚至一齐以埋怨的眼神瞅一眼曲长生,然后一齐挤到了柜台前面……

曲典乐也沉不住气了,连声道:长生你看看,他俩咋又去买了呢?他们也是傻了不了?要不是咱们傻了?

傻了,傻了,其实取引所所有的人全都傻了。曲长生在心里说。

到下午收盘时,取引所的股票价格停留在四十二元八角的价位上。所有在取引所买卖的人们一片欢腾,杨三万和刘掌柜更是庆幸自己英明果断,每股又挣三四块。只有曲典乐垂头丧气,另有曲典礼疑惑地问曲长生:长生,你是不是看错了?

曲长生在心里也默默地祷念:难道是我错了?松井神秘诡异的微笑又在他脑海里复苏还原。松井?日本人?对了,找大山,他也是日本人,松井在取引所察看时,他一直在松井身边。

他回到代理处,立即给大山健五郎打电话,说是想约他吃饭。想不到,大山却为难地说,今天晚上松井要召集取引所所有人开会。曲长生闻听一愣,随口问道:你们开什么会?是不是跟股票有关?大山那边稍稍沉默,然后道:曲桑,你的股票卖了?曲长生说:都卖了,我觉得挣这种钱不保险,所以坚决不留了。大山,你告诉我,明天是不是会有风险?曲长生立刻想到杨三万和刘掌柜,还有那些从法国回来的打工者,哦!他们先期参与的,可能赔不了多少,那些今天刚刚参加进来凑热闹的,怕是要出大事情吧?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会有一点,我不清楚……

大山吱吱唔唔挂断了。曲长生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都已经赚下了,还操什么闲心?对了,即使明天稍稍跌一点,可能也不会太多,如果不贪心,应该还有自救的机会。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想到这儿,他略略放了一点心,眼瞅着天色要暗下来,忽然又想起两个女人,一个是二姑娘,她现在真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前些日子非要搬过来,曲典乐高低不允许,说只要是他的闺女,不管嫁大还是嫁小,总得三媒六证风风光光,要是平白无故搬过去像什么话?二姑娘闻听,立刻要他定日子。曲典乐心说,别人不急,你一个大姑娘家倒急上了,像什么话?只好向曲典礼求救,请他说服二姑娘,曲典礼少不得把曲长生家的人情世故都拉一拉,好不容易才打消她的念头。曲长生听到这个消息,千恩万谢,心说,家里那边还没有说通呢!再说了,虽然二姑娘还有点女人味挺吸引人,但那脾气谁受得了?怎么比也比不上李明秀。所以从内心说,如果非要他选择,他还是愿意跟李明秀在一块儿。

但是,李明秀心里有他吗?因为经营生意清淡,他们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

他忽然想给李明秀打电话,方式还是老一套,请她吃饭。那只首饰盒子,一直没有机会送给她呢!自己留着,总感觉心里憋着事儿。

他立刻就打电话了。电话这玩意儿真方便,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拨转盘,立刻就能接到想要的对方家里。

电话通了,果然是她接的的电话,他只觉得心砰砰直跳,挺奇怪,年轻时曾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和素文第一次见面之时。喂!这么巧?不是,我不找傅会长。我就想,想请你吃个饭,最近不是刚刚赚了一笔嘛!有点儿风险,可也挺容易的。对对,有钱不花留着干吗?你不会不同意吧?……你说啥?当然有一点小事情,我想找你谈谈和日本人做花生期货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花生期货稳妥些。对,不光是跟大山做,还有三井、三菱,还有东和,他们比不了我们在本地有优势,所以,我想通通和他们交易。

半小时后,他们在位于静冈町北侧的一家喜来乐小饭馆见面了。多日不见的李明秀,因为正处在夏季,脸上稍稍有点儿消瘦,只见她上身穿了一件月白刺绣的绸布小褂,胸前有两朵小小的红梅,下身则是青纺的细棉布裙,脚上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圆口布鞋。她的打扮,永远是清纯秀丽白壁无瑕,那些西洋女人和日本女人完全不能相比。

小饭馆的经营还是有一些特色,有大块现切的羊肉,只要称好称,再白送些羊血拿原汤给做出来,上面飘着葱花香菜末,再配以白胡椒粉,味道一下子上来。小饭馆还有几道拿手菜,一道是葱炒海茄子,居然能炒出海参味道。还有一道是大葱拌八带,喜来乐的大葱拌八带,鲜脆爽口,比春和楼的味道还好。

只要不是宴请那几个有名头的人物,曲长生早已是这儿的常客。这也怨不得他,人生一世,整天为生机忙碌,偷空忙闲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是正常吧?

今天晚上,他们又点了这三种拿手菜,算是两菜一汤。曲长生特意问李明秀:喝点啤酒吧?这儿的啤酒挺不错呢!李明秀笑道:听俺表哥说,前几天你喝啤酒还说是马尿味呢!现在又喜欢上了?曲长笑瞪她一眼,道:当年是当年,当年我还是乡下一个土包子呢!不兴这么笑话人。李明秀忽然板起脸,道:咋的啦?有心找我来吃饭喝酒,连笑也不准笑?不如你自己吃好了。李明秀一生气,曲长生倒慌了,连忙起身双手往胸前一拱,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曲长生不是无理之人,只要你说的对,我听你的行不?李明秀连忙往四周瞅瞅,拿手示意他,小声地:快坐下吧你,丢人现眼呢?曲长生毫不客气坐下,一手端起杯子,冲李明秀道:你说马尿味就马尿味,咱就品尝一下咋样?李明秀伸出两个葱白一样的手指,将桌上的平底玻璃杯端起来,和他一碰杯,曲长生慌忙干了,她却只抿一小口就放下。

咋,你咋不喝了?他瞪大眼睛盯着李明秀的杯子。李明秀皱起眉头,道:咋了?还得全喝了?你是男的我可是女的,讲不讲道理啊你?

讲,讲,行,你说啥都行,只要你李明秀在我面前说话,我都爱听,我……

曲长生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李明秀现在正怔怔地盯着他,眼圈突然红了。

怎么了?对不住,我不该乱说,我,我自罚一杯!

曲长生毫不犹豫倒满一杯酒,一口喝下,想要岔开话题。耳听李明秀喃喃地道:没事,是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我……

到底怎么回事?我能帮你吗?

不用,不说了,再来一杯吗?我陪你,我喝了!李明秀拿起杯子把酒喝干,等她放下杯子,眼圈分明红了。

她这是怎么了?曲长生满腹不解。这一顿饭,他们菜吃得不多,酒喝得不少。奇怪,李明秀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眼见今晚带了酒意,灯笼下的脸映得通红。

夜稍有点深,街上还有零星行人,曲长生只能送她回去。柏油路上有几盏电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行人都行走的谨慎,因为日本守备司令部夜间常有宪兵出来巡逻,偶尔也发生一两次针对平民的误击事件。但总的来说,岛城的一些现象还是挺怪,虽说因为一战结束却落在日本人手里控制,全国各地到处抵制日货抨击日本人无耻霸道,岛城却只有少数抵抗运动,成为全国少有的静土,因此岛城也会成为北京及天津等富贵人家的投奔之地。才会如此之快地聚集人财物,快速发展起来。

李明秀今晚喝得有点多,她感觉有点头晕,另外还带一点恶心。她只能弯腰在路边吐了,她吐得很狼狈,手提袋里却没有任何擦拭之物,幸亏曲长生把自己一条细布手娟递给她,她难为情地接过去,擦拭完,用两个手指捏着道:不好意思,给你弄脏了,明天我给你买条新的?曲长生慌忙接回来,道:不用,等我回去自己洗洗就行。

曲长生一直把她送回到位于齐东路的傅宅。看看到了,李明秀停下脚步,她回过身来,两眼直盯着曲长生足足有数十秒钟,然后轻轻叹一口气,道:你要是我哥该多好?

什么意思?曲长生又想起她在酒桌上的意外表现,反问。

其实呢!就说说也无妨,你让我想起了我哥,在日本读书时,他一直陪着我,帮我挣钱,供给我所有费用。可是后来我们回到省城,他却……李明秀忽然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是这样?不过,你要觉得我可以承担,你随意,好不好?这是曲长生的真心话。从内心里,他太希望有这样一个妹妹了,文静贤淑大方,又懂日语,以后事业做大了,该是多好的一个助手啊?可是,他真的只希望她当他的妹妹?也不完全对,或许他还有些其它的想法,可是,她会同意吗?唉!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为何见面久了,就会产生非分妄想呢?

他怀着纷乱的心,缓缓走了。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是要到取引所。他已经在考虑新的生机了,因为好多日本人又把注意力放到期货这边上来。

他走得挺轻快,仿佛看到一条条大船满载着货物朝日本进发,而大把大把的银元全部堆放在代理处的桌子上。

要是明天,股票继续上涨,他还会买吗?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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