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当红海电子厂的魏芬登台的时候,雷新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着音乐响起,《错爱》的歌词一句一句钻进他的心窝。
刀,一把刀,一点一点地割着他的心脏。他脸色惨白,双眼迷离,汗水一滴滴如血样地从脸皮底下渗出。
他清晰地看见,他的双手正使劲地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身体渐渐地停止了扭动,愤怒的眼珠凸起。
在给她颁奖的时候,他眼睛躲开她的双眼,握着她的手是颤抖的,身体摇晃。他感觉她的手很冷,就像握住一块冰。
回家以后,几天来,每到深夜,《错爱》的歌声就在他屋里盘旋,绕梁不绝,嗡嗡作响。
这天,他爬上屋顶天台,抽了半包烟,不停地来回踱步,嘴巴在咕咕哝哝。忽然,他爬上栏杆,张开双手,一只乌鸦张开翅膀,“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邻居们简直不敢相信。雷新军是低调的文体局长,在邻居眼里是个好男人。政府官方网站正在进行升迁公示,再过七天后,他将升迁为厅长。
警察在他的身上找到一个皮夹子,里面有一张美女照片,和上个月在电视新闻里报道失踪的市文工团里凭借《错爱》一炮走红的魏芳长得一模一样。
上上签
天刚蒙蒙亮,她上山到寺庙给他求签。
她跪在蒲团上,拿着签筒,念了三遍阿弥陀佛,拜了三拜。
掉出来一支,上上签。她不放心,把签放回去,又摇出一支,还是上上签。
她没有找师傅解签,径自回到家里。她对他说,我今天给你求了一支上上签,再坚持坚持,你的病会好的。你会享到子孙福的,这是你应该得的。
他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望着她说,我想吃红烧肉。
她说,好的,我这就去给你做。
他躺在床上已经十年。上个月女儿女婿、外孙回家探望他。他的精神出奇的好,人很清醒,话讲了一箩筐。
他们走后,他就几乎不再吃东西,意识也渐渐模糊,话也不讲了。
今天很是反常。平时扎半天都扎不进的血管,今天一下子就扎了进去,他还开口说要吃红烧肉,那是他最爱吃的她做的菜。
半夜,打完最后一支针,他对她和儿子说,不早了,你们都累了,睡去吧。
他把他们都支走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的。她把手放在他的鼻子前,没有气息。
儿子唉,赶快下来唉。她哭喊着楼上的儿子。
他出殡那天,天上刮大风、下细雨、飘彩云、挂星星、出太阳,各种气象在不停地变幻着。人们说,那是五色天,是对子孙最吉祥的天象。
他出殡那天,是初十七。人们说,头七撞七,他会撞得头破血流。
他出殡那天,她请师傅度他去西方极乐世界。
漂洋过海的阿玛尼
我有一朋友,爱名牌可是出了名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上套的,通通是名牌。兜里揣的不用说,肯定就是“爱疯”了。
这天他高兴地又来找我。
“看看,这是美国最新款的手表,阿玛尼。”他把手腕伸到我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
我盯着看了一下,果真漂亮。镀金的表盘,乌金的表带,差点亮瞎我的眼。
“不会是在商业街买的A货吧?”
“开玩笑,上个星期五我在纽约买的,黑色星期五。”
“给我试试过过干瘾呗。”
“拿去。”说着,他脱下手表,递给我,“小心点,别掉地上了。”
我接过来,战战兢兢地戴了上去。真不错,很配我的手腕的,我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有钱人了。
我恋恋不舍地脱下手表,还给他。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了表盘背后的一行英文--MADE IN CHINA。
这只伟大的手表竟然漂洋过海去美国旅游了一番,又漂洋过海回到了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