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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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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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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郑其人

 

2010年春节过后,北方的天气尽管冰河已经开化,依旧透着寒意,雾蒙蒙的天气,让人们的心情都感到压抑,喘气也感到不爽,过往的行人有的人戴着口罩。老郑带着年轻的妻子翠兰沮丧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副食调料和各种饮品,两间用砖头盖的临建房被拆的七零八落,这是执法队第三次拆他的临建房了。

他家盖得临建小卖部坐落在居民区楼群之间,平时他老婆翠兰卖些小食品及调料等。政府为改善市容环境,各区、街都在对居民区进行整顿,给旧楼房外观粉刷,清理楼道杂物和满墙的小广告,拆除违章建筑,居民区内修路,栽种绿篱、花草、树木等,原来脏乱差的居民区焕然一新。唯独老郑盖得两间临建小卖部,成了街道清理的老大难,由居委会,街道办事处和片民警三结合的综合执法小分队不知做了多少工作,实在没办法向上级交差,只好有执法队强拆。

老郑落魄了,哪有钱买房,租房子呀,牙掉了咽到肚里,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怕被人看见,低着头在规整东西,老婆看到执法队走了,叉着腰骂天骂地的嚎啕,邻居看着他们无奈地摇摇头,说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慰话各自散了。

老郑原名郑志刚,起小在这个小区长大的,現年已是五张的人了,中等个子,早衰沧桑的背后依稀可见昔日的潇洒。老郑拿出手机拨号,电话通了,“二强子,你有空吗?赶紧来一趟,帮我进点料,把临建盖起来?”

“哥?怎么回事?又拆了?”电话那边惊诧的问。

要说这老郑,想当年也曾是吆五喝六的小老板,怎么混到现在居无定所的地步了呢?这事儿还得从他闺女过百岁说起。

老郑是文革期间上的小学,当时老师们正挨斗,靠边站,所以一

群刚上学的孩子们举着毛主席语录本从小学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尽管毕业了,文化水平并不高,可是他脑子挺好使,毕业后被分配到市政公司修马路,因不安心工作,多次被厂领导批评教育。

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他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从倒腾彩电到倒腾盘条,经过几次失败挫折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没钱,没权的,越大的买卖越干不成,不如干点实际的,蹬三轮卖鲜活,苹果香蕉大鸭梨,天天有收入。顺藤摸瓜,他干起了鲜果批发业务,自己去南方往回倒腾鲜果,整车皮接货,就地发货,那时刚改革开放,只要付出辛苦,生意还是蛮好做的。

开始,他经常坐火车去上货,在旅途中认识了乘务员本地姑娘李娟,李娟长得非常秀美,温柔可人,志刚一见钟情,展开了强烈的攻势。经常给李娟买些小礼物,一来二往,俩人双双堕入了爱河,用他的话说,下车就把事儿办了。后来李娟成了他的老婆。那时候人们生活还很窘困,老郑的生意越做越好,手里有了两个糟钱,美的屁颠屁颠的,总是把头发梳理的油光瓦亮,更何况他老婆李娟是铁路职工,长的颇有几分姿色,所以一种洋洋自得之感溢于言表。郑大妈也是逢人就夸儿子能干,媳妇儿孝顺,让街坊四邻的都羡慕不已。

话说1990年春暖花开的季节,运河堤岸的桃花远看粉红色一片,

煞是好看,河水潺潺,沿岸的白杨树郁郁葱葱。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时老郑还是小郑,老婆李娟为他生了一个大胖闺女七斤九两重,三十二岁喜得千金,美的他呀,去医院骑着摩托车都哼着歌,老妈也是为儿媳熬了鱼汤催奶,蒸了油盐卷子,煮了鸡蛋,千叮咛万嘱咐要志刚照顾好媳妇儿。

眨眼时间孩子就过百岁了,李娟叮嘱志刚早点回来,要好好给孩子过百岁,吃喜面喝喜酒。志刚在鲜果批发站早早发完了货,交代了雇员一些事宜,兴高采烈骑着摩托车回家,尽管天气炎热,他也没忘了给老婆买礼物,是呀,老婆为自己生小孩子吃了那么多苦,要好好慰劳一下,他进了一家鲜花店,花店的小姑娘对这样细心的模范丈夫赞叹不已,建议他买一捧郁金香,代表永恒的爱情,表示永远的爱。

志刚捧着花,从热浪滚滚的楼外,笑逐颜开的进了门,屋里刚刚安了一个窗式空调,煞是凉爽,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奢侈品。

“老婆,你猜我给你买什么了?”他把花藏在身后,李娟看他一眼笑了笑,“别卖关子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贫。”

志刚从背后拿出花,双手举着递给李娟:“老婆大人辛苦了!”

“哇,真好看,这得花多少钱呀!”李娟捧着鲜花爱不释手的卖关子。

“完了,不懂情调了吧,这代表永恒的爱,送给你,永远爱你!”李娟有点不好意思。

郑大妈撇撇嘴,白了他一眼:“酸不酸呀,醋瓶子都叫你摔碎了!女人谁没生过孩子。”志刚吐了下舌头,对着李娟做了个鬼脸,李娟把花插到花瓶里,喷洒点水,放到桌上,“来来来,吃饭,给咱妮娜过百岁。”

“我先看看我们大胖闺女。”志刚看着熟睡的婴儿,胖嘟嘟的脸颊,情不自禁的亲了一口,刚想抱孩子,李娟给他的手一筷子,“去去,洗手去,别扎着孩子。”志刚余兴未尽,摸摸下巴,朝着李娟耳朵轻声说:“晚上,我好好扎扎你。”李娟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他一眼,朝着母亲努努嘴,郑大妈是谁呀,老太太啥没见过,自当没看见,张罗着“吃饭,吃饭。”志刚做个鬼脸洗手去了。

一家人刚坐下吃喜宴,突然有人敲门。郑大妈答应着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疲惫不堪、不满二十的乡村小姑娘,腆着个大肚子即将临盆,拎着个布袋鼓鼓囊囊的。

“你找谁?”郑大妈上下打量着女孩诧异地问。

“俺找郑志刚,俺是从乡下来的。”女孩喘着粗气操着河南口音说。志刚一听赶紧走过来,大吃一惊,“兰兰,你怎么来了?”

“郑哥,俺可找到你了。”翠兰说着一下子扑到志刚怀里,委屈的哭了。

志刚有点惊愕,带点心虚,双手扶起翠兰的肩,“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走,我带你去吃饭。”志刚要拉着翠兰下楼,翠兰甩开志刚,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累死俺了,给俺来口水喝,俺一天没吃饭了,饿死了。”

郑大妈赶紧张罗着递给翠兰一杯水,看翠兰一口气喝干了,又递给翠兰一大碗捞面,翠兰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郑大妈心疼地说,“闺女,慢慢吃,看把孩子饿的,吃完还有。”

李娟纳闷拉过志刚:“她是哪儿的,找你干嘛?”

“俺是河南柳村的,郑哥买过俺们村的西瓜。”翠兰边吃边说,一会儿一大碗面条就吃完了,郑大妈又拿碟子盛了块蛋糕,递给翠兰,“我孙女今天过百岁,给吃块蛋糕。”翠兰接过蛋糕,朝着郑大妈点点头,大口的吃起来,吃的手上,嘴上都是奶油,一家人都笑了。李娟递给翠兰餐巾纸擦嘴,“闺女多大了?你这是要生了吧?”

“俺十九岁,”翠兰不好意思地看了李娟一眼,把餐巾纸攥到手里,“这个点心怪好吃的。”李娟指点她用纸巾擦嘴。

志刚心里很忐忑:“去年自己还去了她家,还那个什么了?怎么就要生孩子了呢?我得赶紧带她走,问清楚了再说,”志刚打起精神,“吃好了吗?,我带你去安排个住处。”

“俺要上茅房。”翠兰起身推开志刚,郑大妈指点翠兰去了厕所。

“你欠人家货款了?”李娟问。

“没有哇,我是一票一结款。”

“那为什么快生产了,大老远的来找你呢?”李娟看看志刚,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觉得大城市医疗条件好吧? ”郑大妈说。

“你看看她有什么事儿,麻利的,别生到咱家。”李娟嗔怪的看着志刚。

“他是做买卖的人,乡下人有事儿找他那不也是平常事儿吗?”郑大妈就是不爱听媳妇儿数落儿子。

翠兰从卫生间出来,又坐到沙发上,郑母三人坐下看着翠兰,李娟热情的给翠兰倒了一杯茶,“喝点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别客气。”

翠兰看看志刚带着哭腔说:“郑哥,俺娘不要俺了,俺拿着你的名片到处打听才找来的。哥,说了吧,瞒不住了。”

“说?我?我说什么说?”老郑有点着急。

“郑哥,真的瞒不住了。”翠兰看看老郑,哭了,“这孩子是俺和郑哥的。”翠兰这一句话把一家子惊呆了,老郑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兰兰,你想害死我呀,怎么可能呢?咱不就一回吗?你想讹人是吧!你要多少钱,说,我给你!”老郑气急败坏的喊。

“郑哥,你咋这样说呢?俺就你一个男人,那孩子能是别人的吗?你可不能耍赖不认账呀!”翠兰大哭。

婴儿床里的小妮娜被哭声惊醒,也跟着哭起来,李娟泪流满面瞪着志刚。

志刚指着翠兰:“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郑哥,打你走了你就没回去过,俺给你打电话了,你单位的人老说你不在。”翠兰边哭边说。那时老郑留的是单位电话,为避免麻烦不接翠兰电话,也没留手机号。

“我惨了,你知不知道哇。”郑志刚蒙了,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关系。

“郑哥,俺害怕,俺才19岁,俺爹俺娘不要俺了。把俺撵出来了,俺不找你俺找谁。”

李娟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郑志刚的脸,“模范丈夫,疼我爱我的男人,我逢人就夸的好老公,想不到你在外面干这缺德事儿?伪君子!”“啪”一巴掌打在老郑脸上,回身看见那捧郁金香上写着“永远爱你”,伸手把花扔在地上,“什么永恒的爱,见鬼去吧!”可怜那鲜嫩欲滴的郁金香散落在地上, 被李娟愤怒的双脚肆意践踏。

郑大妈更是气愤,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孝顺的老实巴交的儿子

会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她哆嗦着双手,指着志刚,“啪”伸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刚子,走桃花运要倒八辈子霉的,你干的这是人事儿吗。你要毁了这个家呀。”说着大哭起来。

“我不活了,和你拼了!”李娟说着掀翻了桌子,连抓带打老郑,可怜老郑只有躲让的份,脸上脖子上被抓的一道道血痕,背心也被撕破了。翠兰劝阻:“ 别打了,别打了!”

李娟拿起桌上的蛋糕朝着翠兰的脸砍去,弄了翠兰一身一脸的花花颜色,翠兰舍不得扔了边哭边吃边劝。

“滚一边去。”老郑顺手把翠兰推倒在沙发上。

“不过了、不过了。”李娟的哭喊,孩子的哭闹,郑大妈的号啕,翠兰的胆怯嘤嘤哭泣,郑志刚的哀求声乱作一团,形成一首极不和谐的交响曲。

李娟抱孩子要走,老郑说尽好话挽留,郑大妈一时急火攻心,说了一句,“娟,你别走。”就昏死过去了。

“妈,妈!”志刚、李娟惊呼。

这时,翠兰的脸色煞白,捂着肚子缩成一团,“郑哥,俺肚子疼,救命呀!”血从她的裤脚流了下来,一个未谙世事的女孩子吓得惊慌失措。

再说这外面乘凉的邻居,断断续续听着郑家发生的事儿,你看我我看你,邻居李娘打算上去劝解,被刘三劝住:“李娘,咱大伙都知道您热心肠,这回事闹大了,不好管呀。”

老郑忙着打电话要救护车,在抽屉翻钱,少卿医护人员来了,

匆匆把两个病人抬走。李娘和郑大妈平时就是好姐们儿,看到郑大妈上了车输液输氧的,也匆匆跟着志刚一起上了救护车。邻居们看着救护车鸣叫着呼啸而去,摇摇头各自散了。

郑家屋里安静下来,李娟看着襁褓中恢复了平静的妮娜,看着她天真可爱的胖嘟嘟的小脸朝着妈妈笑,她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小时前家里还是那样和谐,安详,幸福满满,再看看现在屋里凌乱不堪,地上被践踏的郁金香残瓣和杯盘残羹碎片,好像在嘲笑着这个不安定的世界。

李娟整理好东西,背着包,抱着孩子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这个曾给她带来温馨的家回娘家了,她要回去冷静冷静,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要怎么办。

救护车上,翠兰拉着老郑的手,“郑哥,俺怕,俺不会死吧,你可不能不要俺呀。”

“说什么呢,哪有生孩子死人的。没事。”老郑一边安慰翠兰,一边看着输液,输氧在抢救的母亲,心急如焚,他恨不能多扇自己几个嘴巴,不停地在呼唤:“妈,妈,您快醒醒呀!”

医院里,老郑穿着破背心,焦急地穿梭在急诊室和妇产科的门前,他的脸上脖子上有挨打的印记,过道的人们都好奇地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打架的。”老郑满肚子的火气不知朝谁撒。

“神经病。”人们嘀咕着离开了。

“啊,呸,你才神经病呢。”他朝着远走的路人吐口唾沫。

“谁是张翠兰的家属?”护士在喊。

“我、我”老郑走过去。

“病人羊水破了,要马上做剖腹产手术。家属签字。”女护士递给志刚一个病历夹。

“好好”郑志刚犹豫一下,无奈的签了字。

“你抓紧去交费吧。”老郑接过缴费单。匆匆而去。

急诊室里,心脏科大夫在抢救郑大妈,输液、输氧、检测…..。志刚朝着李娘比划,说完超着外面跑去。

马路上,人来车往,志刚穿过人群,焦急地挥手打车,耳畔响着医生的声音:“病人心脏衰竭,有生命危险,需要住院观察,得做手术,先交五万吧。”

老郑在出租车上催促着司机快开,心里念叨着:“妈,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呀,您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儿子大逆不道,是让我气死的!”出租车停到郑家楼下,老郑下车径直往楼上跑去。

屋里很凌乱,他拿座机拨打电话,“二强子,你到我家来一趟,有急事,快。”他翻抽屉柜子终于找到存折,翻开看看,急匆匆开门出去,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

屋里座机嘟嘟地响着。

二强子开着个松花江面包车来到楼下,正看见志刚从楼里出来, “郑哥,怎么回事儿,打你手机不接,脸上这伤?”

“哦”老郑看一眼手机“没电了,家里出大事了, 走去银行。”

护士推着正在输液的郑大妈从急诊室出来,李娘拉着郑大妈的手:“老姐姐,你可把人吓死了,好点了吗?”郑大妈点点头,“医生说稳定了先去观察室,等志刚取钱办了手续再去病房。”郑大妈看着李娘感激不尽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头上流着血的老妪,嘴里喊着,“大夫,大夫,快救人呀!”径直奔急诊室去了,差点撞上李娘,男子身后跟着一个泼妇样的女人。急诊室的医生马上抢救。

志刚跑进医院,去缴费窗口排队,焦急的等待。

院长办公室的医生在打电话:“110吗?刚才接诊一个女患者,78岁,头上,身上有伤,属于非正常死亡.....

急诊室里护士给老妪蒙上床单,中年男人和泼妇女人惊讶:“死了?”

志刚和二强子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下子愣住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妈”就趴到病床前大哭起来,二强子赶紧劝阻。旁边惊慌的一男一女还没化过魂儿来,就听见志刚哭着:“妈,妈,儿子不孝,我该死,我该死呀!都是我的错,妈。”

“郑哥,节哀呀。”二强子劝说。

“二强子,你先去帮我安排,安排,这是家钥匙,弄个灵堂…..”

“好,哥你放心,我去了。”二强子说完走了。

那男的对女的说:“这是哭丧的,你给点钱。”说着也干嚎起来,“妈 妈,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们吧!”那女的从口袋拿出来一张五十元钞票,递给正在嚎啕的郑志刚,志刚哭的稀里哗啦,顺手拿钱擦鼻涕,扔到地上,女的捡起来,“哼”了一声,把鼻涕在裤子上擦了擦,又装到口袋。摇摇头,“哏,嫌少?我还不给了呢?神经病。”说着也“妈妈”“奶奶”的干嚎起来。

老郑擦擦眼泪,掏出200元钱,边哭边递给那对男女,“谢谢大

哥,大嫂,你们陪着我哭。”正说着进来两个警察,冲着志刚问:“谁是死者家属?”

“我,这是我妈。”老郑迎上去。一男一女惊呆了。

“死者涉嫌伤害致死,你要配合我们调查。走!”

“啊,不会吧,我妈心脏病,妈。”说着老郑又大哭起来。

“别装了,早干什么去了,检验报告我们都看过了,来,你是叫张义吧,签字跟我们走。”

“张义?”老郑惊呆了,“我不是张义。”猛回身,掀开白布,嘴张了半天,“错了,我妈呢?”回身就跑。

“跑什么跑!”警察拦住他。

那个男人低着头说:“我是张义,都怨你(冲女的),和咱妈吵吵,还动手。”

“我也不是成心的,谁知就推她一把,站不稳撞到门框上了,就......”女人说着跪下大哭,“我的妈也,你就饶了我们吧。”

志刚没顾的警察道歉跑出去了:“妈,妈!”

“你们两个涉嫌虐待老人,要跟我们去局里接受调查。”说完警察押着一男一女离开了急诊室。

郑大妈在输液,志刚闯了进来,“妈,妈,好点了吗?”郑大妈看见儿子落泪了,“志刚呀,你闯大祸了,今后怎么办呀!我出了院就去你姐姐家,我生不了这个气呀。”

“志刚呀,你说叫我说你什么好,捅怎么大的漏子,做人可不能这么做呀,那丫头生了吗?”李娘指着他说。

“我都急疯了,这不是刚交了费吗。妈,这事儿是我错了,您别

管了,我姐明天坐飞机过来。李娘,您受累了,我去那边看看,顺便买点吃的,我赶紧去了。”志刚跑着出去了。

妇产科手术室门口,长椅上坐着几位男士,志刚跑过来,人们奇怪的看着带着伤的志刚,他去问一位匆忙走过的护士。这时听见手术室门口护士喊:“张翠兰家属,张翠兰家属!”

“来了,来了。”

“你怎么才来呀,喊你半天了,你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三千六百克,七斤二两呐,母子平安。”

“啊?” 志刚看着护士抱着一个婴儿走了,不禁流下泪来。

“哥们儿,咱赶上这拨了,生的都是小子,阿弥陀佛。”一位男士兴奋的说。

“这拨第三个男孩了,老婆,你可要争气,往前赶呀,咱也生儿子。”另一个男士合掌祷告,“一定要生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志刚瘫坐在椅子上愁眉哭脸的说:“儿子呀,你真不该来呀!”他抱着头陷入绝望之中。“啊”大家都愣住了。

翠兰被推出手术室,看着志刚,虚弱地说:“郑哥,俺给你生了个儿子。”志刚苦着脸跟着护士推着床去了病房。

郑志刚得了个大胖小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不敢怠慢翠兰,怕惹起事端,又担心母亲的病,更苦闷如何面对相濡以沫的妻子,他一声不吭地给翠兰剥鸡蛋吃,和缓的说:“兰兰,我妈突发心脏病要做手术,这是医院的饭票,这是500块钱,我安排完了就过来看你。”他开开病房的门,进来一位大嫂,“这是赵姨,临时在这儿照顾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郑哥,你可不能不要俺,俺没地方去了,俺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俺刀口疼呀。”翠兰虚弱地语气中有点担心,“俺害怕。”

“怕啥,我还能扔了你们娘俩个不管?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家。好了好了,这是奶粉,和婴儿用品。赵姨,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得赶紧走了。”赵姨点点头,志刚跑了出去。

城市的夜晚不寂寞,勾肩搭背的恋人,边走边说着悄悄话,公交

车站等车的人们很多,路边门市的霓虹灯箱,闪着各色的迷幻色彩,

沿街的路灯星星点点,交织成条条斑驳的光束,煞是好看。志刚和李娘乘坐在出租车里,唉声叹气,那还有心情看夜景,出租车拐进居民小区停在郑家楼门口,志刚扶着李娘从出租车上下来,“谢谢您,李娘,让您跟着忙乎了一天。”

“看你说的,咱们是老街坊,我和你妈是老姐们了,谁们家还没点事儿,真是万幸,没出大事。呦,谁们家死人了?”李娘很惊讶。 楼门口挂着一个100度的大灯泡,照的如白昼一般,两侧摆放着花圈花篮,乘凉的邻居看着他们两个下了车主动迎上来。

“兄弟,节哀呀!”刘三一把拉住志刚的手难过地说。

志刚没反应过来,“谁谁死了?”他赶紧走过去一看花圈花篮的挽联上都写着“郑老太太千古”,脑子一下子懵了,他突然想起来在急诊室是自己安排二强子操办母亲的丧事,“嗨,这是怎么说的!错了错了!”他把花圈花篮上的幔撕了,扔的乱七八糟,分开诧异的众人就往楼上跑。邻居们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娘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盼他妈死呀!这个浑小子。他妈活的好好的,看我不找这个混球算账!“李娘说着直奔楼上跑去。

“啊,不会吧?他这是作死呀?大家伙赶紧的把花圈扔了,给活人办丧事不吉利。”刘三说着,大家伙摇头,“树林子大了,嘛鸟都有,郑大妈怎么生了这么个蕣鸟呢!”

屋里有灵堂,挂着郑母照片,二强子哥几个在聊天,志刚冲进屋来,“撤 撤,都撤,错了错了。”

“哪错了?”二强子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

“嗨,我搞错了,是他妈的死了。”

“啊?他妈的是谁呀?”哥几个惊讶的问。

李娘冲进屋来,“啪”给了志刚一个嘴巴,追着志刚转着圈的打:

“好小子,咒你妈死呀!你个不孝的混蛋,我替你妈打你个孽子,我叫你咒你妈死,我叫你咒你妈死。”

“不是,误会,误会,李娘,您听我解释!”志刚有口难辩,举着两只手投降。

二强子和志刚百般解释,李娘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回家歇着去了。志刚带着忙乎了一天的哥们儿去附近的小饭店吃饭。

饭店不很大,哥儿几个累了一天,一看虚惊一场,放开肚皮,推杯换盏,祝福郑大妈早日康复。

志刚首先举起酒杯对大家表示感谢,叹了口气:“也不瞒大伙了,都是铁哥们儿,正好,我这儿烦着呢,既然大伙聚到一块儿了,帮我出出主意吧。.......

“郑哥,说句不该说的,您说您平常办事挺能耐的,外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稳重,怎么两天没见就出这么档子事。要不是你亲口说,哥几个打死也不信呀。”二强子说,“要说是魏哥干的还差不多。”

“去去去,二强子你怎么说话呢?别看我一天嘴上花里胡哨的,胆特小,上会我有活儿,晚上12点了才回来,肚子饿了,喝碗羊汤,出来碰个小妞跟我套瓷,让我上她租的房子去,我楞没去。”魏哥说。

“坐怀不乱?哥几个给这小子检查检查看是有毛病吧。”一个哥们儿说着就去抓魏哥,大伙儿哈哈大笑,有站起来要帮忙的。

魏哥捂着裤裆赶紧说:“别,别,我是怕叫人给黑了,不了解呀。郑哥,您,贼大胆。佩服!”魏哥戏谑的伸出大拇指。

“我让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咱别侃了行吗,这事儿怎么办好呢?这农村的小丫头才19,没有文化,还认死理儿,当时喝点酒就是想玩玩,就一回,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下好了,你又多了个大儿子,儿女双全呀。”二强子说。

“你算应了那句话了,泡妞成了老公,炒股成了股东,欠债的成了祖宗,男人人生三件倒霉事,你赶上一件。”魏哥说

“经典,魏哥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两个老婆也不错呀,兼保姆。”一哥们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郑哥,你自己的事儿,别人怎么好拿主意,别出人命,别违法,逆势顺办,自然淘汰。天太晚了,我们该走了,你好自为之吧。”魏哥说。

“谢谢哥几个,你们慢走,我还得去医院,那还躺着两个呢?”

“不是两个,是三个。”二强子说,大家愣了一下,哄堂大笑,

志刚苦笑着,“ 等我缓过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郑大妈提起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烂摊子自己也收拾不了,一赌气跟着闺女去西安了。

翠兰出院去哪儿呢?媳妇不在家干脆先接到家再说,权宜之计,志刚也是没有办法。一周后,二强子开着面包车把志刚、翠兰母子接回了家。

翠兰抱着儿子,老郑拿着出院的盆、营养品等东西,俨然一家人一般。二强子戏谑的说:“郑哥,小嫂子,我就不上去了。”

老郑瞪他一眼:“嗨嗨,说什么呢?噢对了,一会儿你去店里看看,有要送的货你就送过去。”

“行。你放心吧,好好伺候小嫂子。”二强子调侃完了,做个鬼脸,笑着发动汽车走了。

李娘正从楼上下来,看见志刚和翠兰,“你妈呢?”

“跟我姐去西安了。”

“一会儿你到我屋里去。”李娘说完扭头回自己家了。志刚看着李娘的背影叹口气。

志刚安顿了翠兰母子在母亲的卧室休息,就出去找李娘了。

李娘让志刚坐在沙发上问:“怎么着你这就把小丫头接到家里来住了呀?”

“那怎么办?租房子还要雇人伺候她月子。我也没办法。”志刚低下了头。

“那李娟怎么办?你这样不行呀?”

“李娟生气回娘家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娘,您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我都愁死了。”老郑两手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你这就是作,自作自受。”李娘点着志刚的头数落,志刚无奈,垂头丧气回家了。

翠兰和孩子在郑大妈卧室的床上躺着,志刚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做饭,电话响:“什么?一车皮香蕉都烂了?”老郑急的吼。

“货到了没找到你,在车站撂了三天,提货要交罚款。”二强子在电话那头说。

“用货款交吧,先把货提回来,一会儿,我去店里看看。”老郑说完撂下电话自语道,“忙晕头了,把提货的事儿忘了,咳。”

志刚把做好的面汤和两个馒头给翠兰送去,“你先吃吧,我得去店里看看。”说罢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脸着实可爱,他叹口气,拎着包出去了。

农贸批发市场非常热闹,批零的小贩蹬着三轮车,往外走,志刚骑着摩托车,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自己店面,牌匾上醒目的写着“志刚鲜果批发部”。

志刚匆匆放好摩托车走进店里,只见地上有几箱子烂香蕉,雇员看见老板来了,主动让开。志刚心疼的弯腰翻看箱子里的香蕉,“都这样?”

“是,我们在仓库查验了。”雇员说。

“老天爷这是要毁我呀!这样,你们先分类择着卖,这可是十万块钱的货呀!”办公桌上的座机响,志刚顺手拿起:“什么,西瓜到货了?好好,老李,现在店里出了点问题,资金倒腾不开,缓两天再给你。哎呀,帮帮忙嘛,我什么时候亏过你呀!,好好,就这样。”老郑撂下电话喊:“二强子,快,去找两辆半挂,把西瓜拉来,给这是提货单。”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什么,孩子发烧,好好,我一会儿回去。”老郑撂下电话,“你们抓紧分,好的发走,坏的零着分堆卖。我先回去了,有事呼我。”说完匆匆走了。

老郑和翠兰抱着孩子在儿童医院折腾了半天,终于看完了病,不过是场小感冒,但孩子小禁不住折腾,好不容易出了医院,天色已晚,翠兰累的筋疲力尽,又在月子里,叹口气,“怎么那么多孩子看病呀?”

“这叫河里没鱼市上看!”他们上了鱼贯排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

转天,老郑又给翠兰熬鱼汤,尽管不情愿,也没办法,过去都是妈和老婆做饭,他那儿做过饭呀,这不弄个菜谱边看边做,不能让儿子挨饿不是:“这是大夫给开的药,你一会喂孩子喝了,这是鱼汤,下奶的,还有米饭,菜,你吃了就歇着吧。”老郑把饭端给翠兰。

“你干啥去?”翠兰一直担心志刚不管自己。

“去单位看看,上学老师没教你普通话?”

“俺就上了四年小学,普通话早忘光了,郑哥,你可不能嫌弃俺、不要俺,俺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我说当初你发现怀孕为什么不做流产呢?”

“俺不知道啥叫怀孕?以为有胃病,吃胃药呢。等知道怀孕了,人家大夫说要做引产,将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孩子了,俺要是一辈子生不了孩子了,谁还要俺。”翠兰有点委屈。

“行了,我出去一趟。”老郑叹口气出去了。

翠兰看着老郑走了,拿着报纸读,磕磕巴巴的,练习普通话,“老婆发狠,打死小三,受制(裁)......这个字念啥?”她想了一会儿,“俺可不想死呀!”扔了报纸,躺到床上。

晚上七点多钟,老郑来到李娟家楼下小花园,在小区门口徘徊,他不知道和老婆说什么,求原谅?她能原谅自己吗?她能收留这个孩子吗?想的脑袋都大了,也无计可施,总得和李娟说点什么呀。他打通电话赶紧说:“娟儿,你别跟我怄气了行吗?”

“你个混账小子,我正想找你算账呢?”电话那边传来狮吼的声音。

“妈、妈,我错了,我想找小娟接电话。”志刚哀求地说。

“谁是你妈?你对得起我闺女吗?我闺女跟着你,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你小子翅膀硬了,”狮吼说着大叫起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娟哭着说。

“娟儿,我错了,我想和你谈谈。你下来一趟。我在你家附近花园等你。”老郑撂下电话如释重负一般来到花园门口焦急的张望。

李娟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红肿的双眼来了,看得出来她瘦了,没有了昔日的欢乐和光彩,她像做梦一样度过了十多天难熬的日子,她想不明白,那么疼爱自己的亲密爱人怎么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

老郑看着李娟有点心疼,喃喃地说:“娟儿,对不起,去年我去收西瓜,在她家呆了10多天,喝点酒就和她睡了,.......我我,就一次。”李娟大哭,志刚一把把李娟搂在怀里,李娟捶打志刚。

“娟儿,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看怎么打发她们娘儿俩个走。”

李娟一把推开志刚:“你有办法让她把你亲生儿子带走?”李娟直勾勾看着老郑,“你,你是要跟我离婚是吧?”

“不、不、不、我不想离婚!”

“不离婚?只要有那个孩子,你们就永远牵扯不断。对不对!”

“娟儿,你听我说,要不咱把那个孩子留下,咱养?”

“我养你的私生子?别说那个贱货不干,就是愿意,我也不可能给你养小三的孩子!你太天真了,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说,我我,我怎么办呀!”志刚也是百爪挠心。

“问我?笑话。你在我心口捅了一刀,问我疼不疼,我告诉你,这儿疼,疼,你知道吗?”李娟指着胸口歇斯底里的喊。

“娟儿,我真的不想放弃,你想想我的好,过去咱那么穷都过来了,这个坎就过不去吗?”

“是你毁了这个家呀,是你伤害了我的感情,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干出这么出大格的事呢?你让我怎么办呀?”李娟说着大哭起来。

老郑扑通给李娟跪下了,“娟儿,我对不起你呀!原谅我吧。”

“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明明知道你在外面养着小三,还有你的私生儿子,让我装着看不见,这样继续混,是吗?我做不到,做不到!”李娟捶打着跪在地上的老郑哭成了泪人,扭头跑走了。

老郑起身,看着李娟跑走的背影,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老郑回到家里,翠兰正抱着孩子喂奶:“你给孩子喂了奶,就歇着吧,月子里别贪凉。”翠兰起身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

“别放那,放那屋大床上。”老郑制止翠兰,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不是你的孩子,你干嘛不让放,我就放。”翠兰很执拗地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

老郑看她一眼,心说人不大脾气见长:“行行,放放,你说你给我惹多少事,你让我省点心行吗?孩子这户口怎么办,随母亲,黑人,不在册,预防针什么的都打不了,将来上学,咳,愁哇。”

“俺不管,反正孩子是你的,你看着办吧。俺饿了。”翠兰回卧室躺着去了。

“你就是饿死鬼讨生的,我给你做。”志刚做了一碗面汤,上面卧了两个鸡蛋,端着给翠兰送去,这时有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老郑纳闷,这么晚了谁敲门呢?没人回答,继续敲门。老郑把面汤放在餐桌上去开门,一开门傻眼了,是丈母娘打上门来了。岳母大人进门就给老郑一耳刮子,推开老郑径直闯进来。翠兰正好从卧室出来,亲家母上下打量,“就是你个死丫头片子勾引男人!”“啪”的一巴掌下去,给翠兰来个满脸花,揪住翠兰的头发就打,翠兰一看一个疯老太婆玩命呀,也不示弱,两个人打成一团撞到餐桌面汤洒了一桌子。

“别打了,别打了!”老郑喊着插不上手,这时李娟进来了,一一看母亲吃亏了,也上了手,冲着老郑喊:“干嘛呢,看电影呀!?”老郑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上去拉开翠兰。

“妈,跟您说我的事儿您别管,您就是不听。要出了事儿,怎么办?您能打过她?您先回去吧。”李娟一肚子气。

“我不回去,我咽不下这口气,让这混蛋给你个说法。你个小死丫头片子,不得好死!”李娟妈说着气的哆嗦。正好李娟看见那孩子在妮娜的婴儿床躺着,桌上洒的面汤飘着香味,两个卧鸡蛋清晰可见,“这就过上了,是吗?我还没撤呢?你说,你个19岁的小黄毛丫头,要不要脸呀。把我们家搅乎散了?你缺德不缺德。”

“大姐,你就收留了俺们娘俩儿吧,俺爹不要俺,要打死俺,俺没地方去了。要不是俺有了孩子,打死俺也不会找到你家门上来。”翠兰低声下气的说。

“放屁,我收留你?我们家是收容所?你要是我闺女,我早给你打死了!真没法说你们,我腾地。离婚,离婚!妈,咱走,走。”

“娟儿,你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老郑追着说。

“给你时间? 我问你,她们到哪儿去?孩子怎么办?离婚的事我咨询了律师。明天咱民政局见。”李娟从来没有这么决绝过,老郑一点思想准备没有,看着李娟和岳母愤愤离去,他叹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

郑志刚和李娟从民政局出来,手里都拿着离婚证。

“我也不讹你,买卖有我一半吧,孩子的抚养费你一次性付清,今后咱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李娟絮叨着要走。

“李娟同志,没想到咱夫妻这么多年,你可够狠的,批发站全归你啦。”

“家里存款不是全归你了吗?我不要房子就便宜你了。”

“家里存款?我妈做手术花了几万,还有多少钱?”

“这不都是你造成的吗?别忘了你是错误方。”

“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我全舍了,不就是从头再来吗!佷。”

“等挣了钱,你再找个16的。”

“我爱怎么着,现在跟你有关系吗?我找一百个和你有关系吗?”

“你找一千个才好了,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怎么着,咱也时髦时髦,跟我去吃顿散伙饭?”老郑看见民政

局对面是个小餐馆。

“滚吧你,我认识你是谁呀?反胃!”

“你说你这女人怎么变得那么快呢?这小本一拿,”志刚掂着手里的离婚证,“过去的一切就全没了,难怪人家说女人的感情是自来水,一开水龙头那水流澎湃,爱呀,好呀,那歌怎么唱,什么《爱你一万年》,人这一辈子能活到一百岁吗?一关水龙头,一滴水也没了,不至于吧。”

“这是你自己找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今后离我们远点。”说罢李娟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郑的心如同掏空了一般,摇摇头进了餐馆,餐馆的电视屏幕上放着歌曲《再回首》"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与你的梦....."

志刚一个人喝闷酒,脑子里翻江倒海,他醉了,食客们看着他。“看什么看,我落魄了,倒霉了,你们高兴了。”老郑说着哭了,“我老婆,我闺女、我的店、我的钱、没啦,全没啦,我妈也走啦,不要我啦,”说着趴到餐桌上。

“老板,醒醒,还没给钱呢。”服务员过来推他。

“我有钱,给100块,别找了。”老郑从口袋掏出一百元放到桌上。

餐馆服务员扶着老郑出了餐馆,他摇摇晃晃的出门找个墙角吐,

服务员招手出租车。出租车停下,“是个醉鬼呀,打住吧,我刚洗的座套,再给我吐一下子。”出租车开走了,服务员无奈拿着他的手机打电话。

李娟坐着二强子的车来了。看见志刚在餐馆门口的地上坐着,两人赶忙下车。

“郑哥,醒醒,怎么喝这么多呀,来嫂子帮我把他扶上车。”二强子扶着老郑躺后座上。

“二强子,你受累了,把他送家去吧,我就不去了。”李娟忍不住的难过。

“嫂子,您是个好人,郑哥没那福分,把您给丢了,有他后悔的那天,我替郑哥谢谢您,保重。”

“别管我和志刚怎样,二强子,你永远是我兄弟。今后店里的生意你多操心,再有帮我把批发站盘出去吧。”

“行,我给您打听着。嫂子再见。”二强子开着车走了。

李娟送走了二强子,无奈地摇摇头,招手出租车走了。

老郑在屋里坐着愣神,翠兰把孩子哄睡着了说:“咱孩子都满月

了,你也不请客,俺们村孩子过满月,一个村的人都去,杀猪,摆席,可热闹了。“

老郑正烦着呢:“闭嘴,还不嫌寒碜,你都不够登记结婚的年龄,眯着吧。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克星,我妈看见你病了,我老婆看见你跑了,我闺女归人家了,还不知道管谁喊爹呢,我看见你买卖黄了,批发站没了,那是我这些年的心血呀。我容易吗我。”

“那你干嘛把批发站给她,咱吃什么呀。”

“不给行吗,还有孩子18年的抚养费一次付清,我是错误方,都是因为你。你说好好的日子,让你给搅和成这样。咳!”

“你就知道怨俺,你要不对俺好,俺能有孩子吗?俺要是没孩子,在镇上找一个也不难呀,你说俺怀了你的孩子,谁要俺,俺爹俺娘也不要俺了,俺不找你俺找谁,打来你家那天,你就跟俺没好气,天天跟俺吼,俺不活着了。”翠兰说着大哭起来。

“行行行了,你要死了我又多一条罪,再闹你不死就该我死了。”

志刚气的摔打东西,给自己一个嘴巴。

翠兰哭着抓住郑志刚手:“郑哥,俺害怕,俺会对你好的。”

“行行,我出去遛遛,烦。噢,你那个口音也该改改了,什么俺俺的,土了吧唧的。

“知道了,你上哪去?”

“上哪去?天天这么耗着,吃嘛?天上能掉馅饼儿,不得想饭辙吗。你说我老婆旱涝保收一个月一千多块,还福利很高。我要你,没户口没工作,整个一个黑人。”

老郑在马路上遛达,看见有个小门面转让,他看了看,有联系电话,就打公用电话找来了房东谈租金,

“这个地点是小马路,里边的小跨间不是门面,租金太高了怕挣不上来,这么着,咱也别1000一个月,我一次给你一年的一万块,比你撩着强吧,怎么样。”

“差两千多块呢,再涨点。”

“您看,我住的也不远,算是街坊邻居吧,刚起步,等今年缓上来,明年再涨点可以吧。”

“那行,先租给你一年,把租金交了,立马签协议。”

“咱现在就签协议,我给你定金,明天就去银行给您划款。”

老郑是个闲不住的人,租下门面,自己筹划筹划,打算做烟酒批发生意,隔行不隔理,这烟酒分几个消费档次,普通老百姓低端大路货常用;有个婚庆、亲戚朋友送礼就得档次少许高点,拿得出手;再有就是给饭店供货,高档的烟酒消费较多。志刚在外面打打杀杀也这么多年了,还算有几个朋友,开张半年生意大有起色,他买了一个面包车,自己送货,谈生意,让翠兰带孩子顶门市。

一天,志刚正在盘货,翠兰抱着孩子郑逸在边上看,二强子开着车来了,一看这架势好不羡慕,“哥,我最服的人就是你了,跌一脚,说起来就起来了。佩服!哥,你帮我出个主意,这黑出租我也不想开了,连对象都找不上,有出租车牌照的我也买不起,我干点嘛好呢?”

“你想干嘛?打算投资多少钱?”志刚边整理货架边问。

“我手里攒了两万块,这个车不能卖,上货嘛的方便是吧。”二强子跟着志刚码货。

“两万块钱能干嘛?你有想法吗?”志刚看看货架整理好了,“来来,坐下,慢慢说。”

“卖吃的勤行,应该说不赔钱。我看好个地儿,想卖羊汤。您帮我参谋参谋?”二强子巴结志刚的问。

“哪儿?”志刚漫不经心地说。

“离你这儿不远。那边路口把角有个小门脸,门口能搭个棚子,租金一年一万五,一季度一交。我手里的这点钱能开张。”

“行呀,有想法,你会做吗?关键是早晨三四点钟就得去上货,还要雇人,东西干净,味儿好,卖出牌子来,人们才认呀。”

“我老舅原来干过,现在岁数大了不干了,我跟他学了几回,味儿还不错。”

“噢,那还不错,小子行呀,也干买卖了。什么时候做?”

“我没干过,心里有点嘀咕,您得空帮我看看去。”

“那没问题,现在咱就去。兰兰看好店。”翠兰点头,老郑穿上外套跟着二强子去了。

翠兰抱着孩子在店里,老郑回来了,“就他二强子也想开店,卖羊汤那活哪那么好干呀,起早贪黑,洗不干净就膻气,一个人还干不了,还得雇人,等干起来就知道了。”志刚说着接过儿子,“看看我大儿子。”他把孩子举过头,孩子咯咯地笑着,翠兰心中无比喜悦,他把孩子递给翠兰,“这每个产品都有价格签,卖的时候仔细看,白酒超过10瓶,啤酒整箱的按批发价,抽屉有价格表。我去上点货,再跑跑饭店,看看有要啤酒、白酒、高档烟的吗,咱刚起步就得多跑跑。”

翠兰答应着,志刚出门又回来,“孩子不闹就放里边床上,老抱着孩子卖货也不是事儿呀。”

“知道了。”翠兰答应着,抱孩子进了里屋。

二强子的羊汤馆开张了,据说干的不错。老郑来到门外,看见门口竖着一个大广告牌子。上面写着:“为了您,也为了他人的幸福,请喝强子羊汤。”出入的人络绎不绝,他笑了:“这小子很会招揽生意。”

屋里,喝羊汤的人很多,大多是中年男人,一般来三、四个烧饼,

一碗羊汤,有的人还要一小瓶烧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小菜,挤挤插插的,吃着、喝着、说着,个个脸色红扑扑的,偶有粗人说点粗野的话,引起爷们儿们哄堂大笑,志刚推门进来。二强子在卖牌儿和烧

饼。顾客拿着牌儿,端着烧饼,找座去买羊汤。志刚排到个说:“老板,生意不错,恭喜发财。来三个烧饼,一碗羊汤。”

二强子惊喜地说:“哥,我请客,别给钱了。”

“你是不想让我来了是不是?小本生意没亲没后,都不要钱就赔了。”二强子有点尴尬,老郑硬是把钱递给了他。

老郑端着烧饼找地儿坐下,品尝羊汤的味道,吃了一口羊头肉,

有一种满足感,“这味儿还真不错,人气还行,选址不错,没想到这小子买卖干起来了!”二强子走过来,“哥,您看还行吧?”

“你这个买卖选得好,男人那个,亏了不得补补吗,羊汤就是穷人的人参汤。”

“这汤好,强肾健骨,把老婆子伺候好了,不挨骂。”大家哄堂大笑。二强子诡笑着又忙去了。

傍晚,老郑回到店里,正看见翠兰抱着孩子边哄边掉眼泪,孩子头上有个大苞,哇哇的大哭。

“怎么把孩子摔成这样,摔傻了怎么办,你说你干嘛行?!”老郑沮丧又心疼的看着儿子。

“我给抹了香油了,明天就好了。嗨,刚才有人买货,我把小逸放到床上,谁知他就爬到地下了。”

“算了算了,你往后在家好好看孩子做饭吧,明天我雇个人站柜台。我用不起你,你说现在这买卖也不好干,再雇人又得花一份钱,咳。”

老郑的生意逐步的好起来,这些天,他不知跑了多少家饭店,点头哈腰的,又递烟又陪酒,外加给负责进货的来点潜规则,提点,有了一些固定客户。他给自己一分舍不得花,经常在外吃碗牛肉拉面完事,老婆孩子要养着,还要买奶粉什么的。

离婚两年后的一天,志刚从饭店经理室结款出来,正往包里放支票,突然看见李娟从雅间出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南方人,追了出来,老郑躲在一旁观看。只见南方小个子拉住李娟说:“李小姐,我们再谈谈好吗?别看我现在暂时租房子住,等我钱到位,一定给你买大房子。”

“等你买了大房子,再来找我吧。什么人呀。” 李娟挣开南方人的手,扭头就往外走,那人正要追出去,老郑一下撞到了他。

“你怎么回事?走路也不长眼睛。”南方人瞪了老郑一眼要走。

“你长眼了吗?我这么大人你没看见?”

“你成心的是不是?好没有道理。”

“心眼不少,看出来了,她是我妹,你躲她远点。”

老郑摆出打架的架势,像练家子,南方人一看好汉不吃眼前亏,口气软了下来:“你好没有道理,没有修养,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完扭头回雅间去了,一看服务员在收拾,喊了起来,“我还没有吃完呢,怎么都给收走了。”

老郑从饭店追出来:“娟儿,娟儿,”那李娟早已没了踪影,老郑摇摇头,“也不知他娘俩过得怎么样?”

四年后,志刚的小买卖做得越来越红火,铺面扩大了,改成了小

超市。但是每每想起和前妻李娟在一起的日子未免有些眷恋,特别是想起女儿就要上学了,觉得很愧疚。

一天清晨,志刚开着车打算去提货,他看了下手表,又看了下车的后座上放着的一套粉红色的童装,长呼了一口气,“分手六年了,妮娜,你过的还好吗?”

春天,新修整扩建的马路焕然一新,路旁新栽种的梧桐树长出了鲜嫩的绿叶,在风中摇曳,马路中间的隔离带点缀了各色的草花,姹紫嫣红。郑志刚开车来到幼儿园外停在远处,他下车看看手表点了一支烟,送孩子的家长络绎不绝。这时,只见李娟和一位知识型的男士曹先生并肩骑着自行车来到幼儿园门口下车,妮娜和一个男孩分别坐在车后的小椅子上。妮娜和男孩下了车,和父母再见,拉着手进了幼儿园。

李娟和曹先生骑着车两个人说笑着走了。郑志刚非常失落,把烟头掐灭,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后开着面包车走了。

老郑开车来到店面,招呼张虎整理货,“张虎,中华十条,干红十箱,.....给,按单子装货,这些点,你都认识了吗?”

“老板,我都认识。”

“还有,这家要30箱啤酒,我给代理商打电话,你拿着单子提完货送过去。记着结账。”

“好。知道了。”张虎和志刚按送货单装货,然后把单据装在上衣口袋,开车走了。

老郑拿起电话拨号:“刘总,您看我那个款,什么时候能给呀?我确实最近有点紧张,要不您先结一半,怎么样,好好,谢谢刘总,咱没的说,晚上我请客。”

傍晚,志刚来到幼儿园外,想看看妮娜,正好李娟带着妮娜和男

孩从幼儿园走出来。志刚迎上去,李娟吓了一跳,“你干嘛来了。”

“看看你呀,妮娜好吗?”志刚蹲下,爱抚的摸摸妮娜的头,妮娜本能的躲开了,“我不认识你。”

“叔叔可认识你呀?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呢?来叔叔给个见面礼。”说完志刚递给妮娜1000元和那件粉红色的裙子。

“我不要,妈妈不让我要外人给的东西。”妮娜摇摇头躲到李娟身后。

“叔叔不是外人,是你妈的好朋友。”

“妮娜,你和强强去那边买冰激凌吃,等会妈妈。”李娟递给妮娜十元钱,妮娜拉着强强跑去小卖部买冰激凌了。

“你还是把钱和衣裳拿走,往后少来打扰我们。”李娟说完朝着两个孩子走去,志刚一把拦住,把提袋硬塞给李娟,“拿着吧,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两个。”

“你说这话有用吗?我懒得搭塞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李娟把衣服和钱扔在了地上。

“你说说你,怎么这样呢?那个男的对你怎么样,他要欺负你们娘俩儿,跟我说。”老郑说。

“你以为你是谁,自个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还管别人的事儿?”

“咱闺女还真是越长越俊了。”

“什么咱咱的,你说你还有资格说这话吗,那是我的闺女,和你没关系,她姓曹,不姓郑。你还是躲我们远点,要是孩子大了知道你办的缺德事,她能认你?”

“你说破大天,她也是我郑志刚的种,我现在就是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了好不好,不碍你事儿吧。”

“我可告诉你,她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在心里和这个家庭产生隔阂,对她的成长不利,你看着办吧。”

“我又不傻不嗫的,还用你教。”

“没空和你斗嘴皮子,我还要回家买菜做饭呢。”李娟推开老郑去找两个孩子了,老郑看着李娟的身影,无奈开着车离开了。

老郑接电话,“二强子呀,要点货?好,你说我记上,云烟10条,中档酒五箱,我看着配?好,红酒两箱,啤酒10箱。好好,没问题,你小子买卖越来越大了,不错,不错。张虎,来装货。”

“好嘞,老板。”张虎殷勤地去装车,送货去了。

老郑在店里算账,计算器,表格,填写,一会儿张虎进来,“老板,货送到了,给你单子。”

“这些天你干得不错,快过年了,要货的多,一会儿你再送趟货,这次送三家,货挺多的,你看这是送货单,这是提货单,先送货,车上有空地了,你再去批发站把货提了,直接给亚都美食城送去,这次货多,你要小心别搞乱了,记着让经理签字,我得拿单子结款。千万别错了。”志刚把单子递给张虎,“送完货抓紧回来,下午我还用车。”

“老板,放心吧。”张虎拿着单子出去了。

“干得好年底发红包。”老郑在后面补充一句。

“谢谢老板。”张虎已经出去了。

马路上,张虎开着车,左顾右看,有点犹豫,他把车停在马路

边,下车看看货,满满一车。他坐在便道牙子上,点了一支烟,叼着烟思索,他的手有点哆嗦,“吃香的,喝辣的都是他妈的老板,我受够了,这是个翻身的机会。”他下了决心,起身把烟蒂扔了,用脚狠狠的踩灭烟头,上车,放下遮阳板,戴上一顶休闲遮阳帽,加大油门,朝郊县开去,汽车出了高速收费站。

下午三点,老郑在店里,焦急地打手机,电话那边是“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声音。

“这货送哪去了,还不回来,别出车祸吧。傻子玩意。”老郑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电话响了。他匆忙拿起电话刚要开骂,那边先骂开了,“老郑,你他妈干的什么事儿,货怎么还没到,都断档了,还打算干吗?”

“刘经理,货上午就给你们送去了!”

“送个鬼呀你,老板把我拍一顿,你要是这么不守信用,我们就找别的商家去了。”

“别、别,刘经理,我对天发誓,货早晨就送去了,还是那个傻了吧唧的司机张虎送去的,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张虎联系不上,等联系上他再说。对不起了,您了。”

“等你个头哇,我们从别处进货了。”咣当一声,电话挂了。

老郑坐不住了,他不知道张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拿起电话拨号,“周经理,那50箱啤酒提货了吗?”

“早提走了,还有二十条中华,上午10点左右吧。”

“啊?”郑志刚继续打电话:“李经理,货给您送去了吗?”

“老郑呀,送来了,款都结走了,结了两万五现金,说你急用。”

“啊,好,谢谢您!”郑志刚撂下电话,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出大事了。”

老郑坐在出租车上,沿途寻找自己的车,他看见执勤的警察就下

车询问,“警察同志,麻烦问一下,红星路这段,今天上午有出车祸的吗?”警察摇摇头。郑志刚按路线继续寻找。

老郑来到交管局咨询,“警察同志,你帮我看看,这是我身份证和那个长安车的牌照号。”老郑把证件递给民警,“看看今天上午是不是出车祸了,这车早晨八点半开出去,送货到现在也没回来。”

值班警察看了他的证件问:“谁开的车?”

“我雇的一个司机,叫张虎。”

“没有车祸记录。你到他家找找去。”

“他家?他没家,平时住在我店里挺好的,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呀。打电话也关机了。”

“那你报刑事案件去吧。”

“他能带着我的货跑了?我连车带货十几万呀,怎么可能呢?”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抓紧报案吧。”

老郑一下子懵了,难道那个老实巴交的司机会……,他不敢再往深处想,立马跑了出去。

老郑跑到派出所询问:“民警同志,我那辆车有消息了吗?”

“这不刚回来吗,我们调取了相关资料,发现你的车出了高速,朝东北方向开去了,后面就找不到了。另外,张虎身份证是假的。嫌疑人详情不掌握。你再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疑点吗?”民警说。

“他在我这儿干了几个月了,人很勤快,我考察几次,也没见店里丢东西,所以有点大意了,东北口音,民警同志,那可是我所有的家当呀。千万把他抓住了。”老郑急得要命,“我辛辛苦苦挣得钱全没了?”

“别着急,我们尽全力破案!”

老郑垂头丧气的回到家,翠兰和翠兰的爹妈和六岁的郑逸在玩扑克牌。郑逸跑过来喊爸爸。老郑一句话没说,把孩子扒拉一边,径直走到卧室咣当一声关上门,躺到床上。

翠兰、翠兰爹娘都愣住了。小郑逸撇撇嘴,很委屈的哭了。

翠兰娘觉得气氛不对,有点生气,高声说:“孩子不哭,这是摔我们那,在你们这儿住了几个月,就烦我们了,拿孩子出气,看我们不顺眼,那我们走。”

“这是给谁掉脸子呢,谁给他扛脸子。走,咱走,他娘,你赶紧收拾东西。”翠兰爹也不干了。

“爹、娘,看你们,谁在家还没有个烦事,我问问他怎么回事去。”翠兰在中间打和。翠兰爹娘进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郑逸过去抱住姥姥的腿:“姥姥、姥爷,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走了,没人陪我玩了。”

“等姥姥带你去咱村里玩,那院子好大了,你舅舅开的养鸡场,好多小鸡了。”

“好哇,好哇,我要跟你们走。”郑逸高兴起来。

翠兰推门进了卧室:“志刚,谁惹你了,生那么大气,你这一摔门,俺爹俺娘以为你轰他们呢?你去劝劝他们,拦着别让他们走。”

“谁爱走谁就走,你也走,出去,别烦我。”老郑一脑门子官司,有气撒不出来。

“你这是怎么地了,我招你惹你了?”

“走走走走走,”志刚把翠兰推出门去,咣当一声关上门,插上插销。翠兰抹着眼泪出来,翠兰爹娘看见闺女受委屈不干了。

翠兰娘对着屋门大喊:“你什么意思,欺负俺闺女,看俺们不顺眼,有火你冲俺们来。别看你是大城市的人,天王老子俺们都不怕。”

“娘,你这是干啥呀?别闹了行吗?”翠兰怕事闹大了,过来拦着她娘。

“走,你们赶紧走,我丢不起这个人。”老郑从屋里冲出来。

“嫌俺们丢人,你以为你是谁,欺负俺闺女,当时没给你报案,强奸罪,要是报了案还有你现在。”翠兰的爹气势汹汹的喊。

老郑起身推开他们,径直出去了。翠兰哇哇大哭。

“孩子,实在在这呆不下去了,就回老家去。俺们先走了。”翠兰娘搂着闺女说。

“爹、娘,他平常也不这样,准是有什么事儿了,太晚了,你们明天再走呗。”

“火车站过路的车啥时候都有,俺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咱家地租出去了,也不缺钱花,他再欺负你告诉俺们,让你哥他们来,别觉着咱娘家没人。”

翠兰从柜门里拿了一千块递给母亲,“走,我和郑逸去送你们。”

夜深人静,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老郑漫步在深夜的马路上,拿着酒瓶喝酒,他坐到花坛边的一张长石板凳上,喝完了最后一点酒,把空酒瓶扔到地上,他躺在石凳上,仰望天空,没有星星,一团黑云滚滚而来,“报应,这是报应呀!”说吧,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一个闪电,一声惊雷,天下起了大雨,老郑踉踉跄跄的大雨中

蹒跚,突然他大声呼唤:“没了,我的钱全没了!”

雨还在下着,老郑来到“强子家常菜馆”门口敲门,“开门。”

伙计刚躺下,在屋里说:“关门了。”

“我找二强子。”老郑还是敲门。

二强子正在算账,听到喊声从雅间出来:“这么晚了,谁找我?”

“是我。”志刚半醉的敲门。

“呦,快开门,我郑哥来了。”伙计打开门,老郑像落汤鸡一样踉踉跄跄进来。

“郑哥,这是怎么回事,快快帮我哥换身衣服去。”伙计扶着老郑进了雅间。

二强子进厨房端出来几个小菜。志刚换了一身饭店工作服和伙计

出来:“二强子,我郁闷,还想喝点酒。”

“郑哥,出什么事儿啦。”转身对伙计说:“你去做碗热面汤,放点姜,先让我哥赶赶寒气。”

“大半夜的打搅你了,弟妹孩子呢。”

“在我妈那儿了,孩子小,忙的时候她过来搭把手,等孩子去了幼儿园就好了。”

“哦,我心烦,找你说说话。”

“你喝的太多了,咱喝点啤酒吧。”二强子打开啤酒瓶,满了两杯酒。

“你干得不错,比你哥强。”老郑端起酒一饮而尽。

“哥,我哪能和您比呀,我这是勤行,受大累的活。”

“哥败了,败了。你说男人有点花哨的多了,都玩的挺好,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老婆跑了,家里的这个不着调,我妈我姐也和我断道了,这不今天我的车和货又叫人骗走了,就是那个混蛋张虎,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呀。”

“真的?张虎?看着人还算老实呀。”二强子说。

“人不可貌相呀,一车的货呀,十好几万,打水漂了,倒霉呀,你说我还活着干吗!”老郑又喝了一杯酒。

“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人一辈子,什么事都可能碰上,实际我一直佩服您,做买卖一把好手。”

“哥败了。可惜我这几年的心血呀。”

“哥,我干这个饭馆也不容易呀,晚上没时间看电视,夜里一点以前没睡过觉,客人走了,得算账吧,明天进什么货,得盘货吧,一年365天就像那个陀螺,转呀转,没有歇班日子,什么时侯倒了算完事。开始还有些楞子搅乎的,都让我摆平了,现在刚刚有点模样。累呀。”

“你现在不错了,衣食住行,占个“食”字,哥现在一无所有了,拿什么翻本呀。”

“哥,今天在我店里好好睡一觉,忘了那些烦人事!”

“有你这样的哥儿们,我知足了,我心里苦呀,没地方去说。来,干!”老郑醉了,呢喃着说:“我败了,我败了!”

“哥,别在心里窝着,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老郑嚎啕大哭。

老郑的小超市门口乱七八糟的,店门口竖着“挥泪大甩卖,赔本还债”的牌子,翠兰和老郑在店里清点东西。

“刚子,听说你们的货让那个张虎拐跑了?”李娘惊讶的问。

“连车带货全没了,李娘,我们怎么过呀?”翠兰哭着说。

“看那个小子不像个坏人呀,怎么干这么缺德的事?公安局怎么说?”

“公安查了,案子还没破,破了他要是都花了,我们也没辙。赊的货得给人家把钱凑齐了。”老郑说。

“孩子今年要上学,我们没户口,借读费也得小一万。怎么办呢?李娘,您帮我找点活干,我也得挣点钱呀。”翠兰说。

“我听说户口政策放宽了,配偶住几年以上的,能给解决,你们到派出所问问,街道给你出证明。”

“那行吗?明天我就去问问。谢谢您,李娘,您真是好人。”翠兰总算有点盼头了。

“都是街坊邻居,我退休了,能干点好事,打心眼里也高兴。哦,超市那贴条招人呢,你去问问?”

“真的?那行。”

翠兰找了一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穿上超市的工作服,显得还很精神。一天她在食品柜台附近值班,突然看见李娟和曹先生推着购物车在买东西,翠兰一抬头正和李娟对上眼神:“大姐,买东西。”

“躲我远点,什么破烂货。”李娟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翠兰一眼,顺手把掉到地上的干果捡起来扔到货架子上。“这什么烂货,捡起来也不能要,咱走。”

“怎么地了,那么大火?人家售货员也不容易。”曹先生莫名其妙的问。

“这就是一个无赖。”李娟说着离开了。

李娟和曹先生从超市推车出来,正看见侧门老郑送货,累得满

头大汗,老郑看看她,觉得自己很落魄,扛着货愣在那里,低头进去了,李娟纳闷思索,“他怎么这德行了?”

“干嘛呢,那么磨蹭,赶紧回家,一会儿还有事儿呢。”曹先生招呼李娟走了。

老郑卸完货,累的满头大汗,抻抻腰,接电话:“老板,哦,送完货,提货去?找谁,记住了,好。”

“连开车带装卸,真会使唤人,真他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咳,这活不干你说我干嘛去,没了底钱什么也干不了,还得想辄。”老郑嘀咕着,要开车走,电话响了:“妈,妈,您好吗?我改了,现在很好,有时间我去看你,问我姐姐好。我有事挂了。”老郑叹了口气,突然看见一辆和自己原来一样的面包车开过去,好像是张虎。

老郑上车,开动马达追上去。他一直追,追了一个路口,继续追,那车拐弯,他刹车不及追尾了,那个司机下车,他也下车一看不是张虎。

“打刚才我就看你跟着我,说吧,哥们儿,哪练。”司机揪着老郑的脖领子,上来就是一拳,老郑来个满脸花。

“对不起兄弟,我看错人了。”老郑这个窝火呀。

“二五眼那,我这车怎么办吧?”

“我赔,我赔。”

“你赔?少五千你别想走。”

“啊?哥们儿,咱好好商量。我确实认错人了。”老郑瘫坐在地上。

2000年春天,39岁的老郑在拆迁工地和农民工捡砖头,“用咱捡的砖头,给我盖两间房,连工带料多少钱?”老郑用纸连写带比划带算账。老郑电话响,“什么?我的案子破了,张虎在大连落网了?谢谢,太感谢了!什么,我们邻居李娘旅游去看见的?我得好好感谢,好好,我马上过去。”老郑嘱咐农民工夜里就能盖房子。

老郑在家门口的楼群之间盖了两间临建房。

“刚子,你在这儿盖不行吧?违章建筑,不早晚得让你拆。”

“李娘,您看一楼围墙那盖的多了,没人管。我开个小卖部便民服务。哦,对了,就您上次报警抓住的张虎,结案了,最后退赔了我三万,其他的都他妈的花了,谢谢您办了件好事。”

“你说就那么寸劲,正好我们旅游去,坐的出租车他开着。我闺女记了车号,报了警。”

“晚上我请客,咱上对过饭馆,您一家子都去。”

“不用了,你也够倒霉的了,我去买点菜。”李娘走了。

临建房是里外两间,安装了防盗门,防盗窗。外屋是开放式的窗户,屋里摆着货架上是副食调料,饮料矿泉水,烟酒。郑志刚和翠兰在收拾。货不多,很齐全。通里屋有个门,里屋有个窗户,窗户下有张床。

翠兰躺到床上:“这房还真不错,我这几年超市也没白干,上货的地门清,往后你每天捎脚给上点货,家里还松快点,孩子上学花销大。”

“现在买卖不好做了,活也不好找,年轻人求职都打破了脑袋,我这岁数打工,人家谁愿意要,我现在点太背了。”

“别着急,慢慢找。”

“我一直想有一辆自己的车,挣钱都是自己的,还不看人家脸子,给家里上货还方便。

“咱这钱都让人给骗走了,哪有钱买车?”

“我琢磨了,咱盖这两间房,外面卖货,里边睡觉,也挺好的,省的看夜了,把咱那个房子卖了,能卖八万块,买辆面包车,孩子的借读费也有了,等我挣了钱再买个大点的房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孩子也不小了,在这儿住多不方便呀。”

“先凑乎吧,有三年我就能把买房的钱挣回来。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老郑唱着小曲儿开着一辆崭新的松花江面包车停到小卖部门前,

朝着小卖部里的翠兰招呼:“兰兰,看这车怎么样?”翠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国家政策放宽了,你们娘俩儿的户口也办下来了,借读费也不用交了。有了这车,我拉点货也不少挣,你这买卖也还行。存点钱吧。”

“钱是挣了点,添东西花不少,空调、冰柜,那样不是钱呀,这房顶子那么薄,一天开着空调,花电钱不说,孩子天天睡行军床也不舒服。”

“等着吧,咱挣够了钱再把房子买回来。”

2004年夏天,郑志刚开着面包车来到一个重点小学校门口,看着放学的孩子。他看见妮娜走出来,主动上前搭讪:“妮娜,考上那个中学了。”

“我考上市重点中学一中了,一会儿我妈给我开家长会来。”

“好孩子,真了不起。”老郑心里有些欣慰。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到那个学校你也能找到呀。”李娟正好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闺女长成什么样了。这孩子真有出息。”

“我闺女优秀和你有关系吗? 你开黑车是常事儿吗?人家二强子原来开黑车,现在开饭馆了,买卖挺火的,你怎么越干越回去了。”

“一言难尽,不说了。我给孩子买了件衣服。”老郑把衣服递给李娟。

“用不着,你麻利儿的拿走,离我们越远越好。”两个人推让提袋,衣服掉到地下。

“爸。”妮娜跑过去抱住曹先生。

“你走吧,我们给孩子开家长会去 。”李娟领着妮娜和曹先生走了。

老郑捡起地上的衣服提袋,看了一眼曹先生,上了面包车,开车

走了。

“那人谁呀?”曹先生问。

“我前夫,别理他。”

翠兰和几个人在店内玩斗地主,郑志刚进门气不打一处来,吊着个脸子,一脚踢翻了凳子,躺到床上,几人作鸟兽散。

“你哪儿那么大邪火?我又不耽误卖货,玩玩怎么得了?”

“看你接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人家怎么不三不四了,你说谁不比你强,和你混到现在连房子都丢了,八万卖的房子,现在都涨到30万了,我看你拿什么钱买,孩子这就上中学了,住哪?看你现在都混成啥样了。”

“嫌我不好,你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我能到现在这样?”

“是我让你卖房子的吗?今后咱两个井水不犯河水,我的事儿你别管,走走走。”翠兰现在见多识广了,根本不把老郑放在眼里了。

“你翅膀硬了不是,我的家我凭什么走。”老郑推开翠兰,一头倒到床上。

2005年秋天,老郑开车拉货,手机响,“什么?派出所,郑逸打伤人了?好好,我马上过去。”

老郑拉着郑逸从派出所门里出来,“我说,你也学点好,行吗?学习不怎么样,三天两头的惹事,你说你将来干嘛去,把人家鼻梁子打折了,得给人家多少钱?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他骂我!我才打他。”郑逸不服气。

“他骂你,你不会骂他,干嘛动手,要打死人还得偿命呢。知道不知道?”

“我姥爷说,谁欺负你,你就打谁,打服了就没人敢惹你了。你知刘钧说我妈什么吗,说我妈是小三,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是你亲爹,她是你亲妈,小兔崽子管的事儿还挺多。”

“你就知道一天到晚在外头跑,也不回家看看,家里那么乱,我复习得了功课吗。嫌我功课不好,我写作业,你们谁管过?”

“你妈就是个没文化,我不是得挣钱养家吗,你妈还总跟我打架,我也烦。走吧走吧。”

傍晚,老郑和翠兰带着郑逸买了鲜货,到医院病房看被打的同

学刘钧。刘钧鼻梁上,护着纱布,脸有点肿。

刘父是一百个不满意:“你们看见了吧,这孩子让你们给毁容了,我们还没有起诉你们呢,你儿子进去,最少也得来个少管两年吧,对不对?故意伤害罪。”

“那是,那是,还是刘哥有面子,咱也这么多年邻居了,郑逸,快谢谢刘叔。”

“刘叔,我错了。”郑逸小声地说。

“小兔崽子,怎么下手这么狠呢?打死人要偿命知道不知道!”

“我今天骂他一天了。小钧,等你好了,打他一顿。”老郑客气的跟刘钧说。“刘哥,你看咱私了成吗?他们两个平时很要好的,怎么今天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老郑,咱出去说,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好好,小钧,好好养着,我和你爸谈点事去,你们两个回去吧。”

翠兰带着郑逸走了。

医院小花园里,郑志刚和刘父坐在凳子上交涉。

“刘哥,你看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孩子受罪我们也心疼。”

“你看我像讹人的吗?要是碰个款儿爷的儿子,我备不住还多要点,像你现在这样,四万你拿的出来吗?”

“拿不出来,卖了我也拿不出来。”

“老郑,不是我说你,过去你不是也挺摇的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人家李娟多好,踏踏实实过日子人。这位,跟张八燕似的,靠谱吗?她现在30刚出头,你看捯饬的花里胡哨的,你都四十五了吧,伺候得了吗?”

“刘哥,我手头就有一万块,您看您先拿着。”

“打发要饭的呢,现在我就上法院去,看看那头合适。”

“刘哥,你是我亲哥,行吗?这次无论如何你让我把这个坎过去,我回家好好教训这小子去。”

“我们孩子手术费、营养费、我们的误工费加上精神损失费,少说也得给三万吧?”

“那么着,我现在有一万,立马给你,明天我再借一万,咱一次了断。如果你了要三万,我给你打欠条,欠两万等我挣了钱还你。”

“指着你还钱,猴年马月吧,既然你说到这份上了,我给你面子,这一万我收着,明天你再把那一万给我,咱就算两清了,也不伤邻居的和气。你先给我签个借条,写上还款日期。

“好好,我写。”老郑写了欠条给刘父。

“我们孩子这不是倒霉吗?你们郑逸少给你惹不了事儿。”刘父愤愤离去。

老郑拿着瓶酒,哼着小曲正往家走,看见郑逸进了网吧。他跟了进去,揪着耳朵把郑逸揪出来。

“眼看就中考了,你不上学,泡网吧。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想上学了。”

“你才多大,不上学,干嘛去!”

“干嘛都行,反正我不想上学了。”郑逸跑了。

“我上辈子欠了谁的了,生这么个不着调的混球。”老郑干着急。

老郑带着一肚子气进门就看见翠兰在哭,“你还哭,那个小兔崽子逃学。”

“他刚才跟我打架,找我要钱,不给就跟我抢,这日子没法过了。”

“都是你宠的。”

“老郑,快看看去,你们家郑逸和人打起来了。”外面有人喊。

“啊,这个小祖宗是要我命来的。”说着老郑跑出去。

晚上,老郑为郑逸的事发愁:“你说郑逸不想上学了,怎么办呢?”

“学点技术呗,将来也能吃饭。”翠兰说。

“眼看就中考了咋办呢?”

“你说吧,反正我说什么他也不听。”

“不行上军校吧,管吃管住,省得在家里挤,毕业了让他当兵去。国家还给分配。我认识个朋友能给介绍,得八千块钱赞助费。一年学费八千,食宿一万。”

“这么多呀,你挣得那点钱够给他花的吗?”

“省着点吧,我也是没办法了。”

九月份,郑逸上了军校,每周回家一次,有时候还不回来,家里清净了很多。

一天中午,翠兰在那卖货,大雄来了。这大雄膀大腰圆、身上有刺青,30岁出头,来了径直进了里屋,翠兰跟了进去。

“你怎么又来了,让街坊邻居看见叫什么呀。”翠兰轰他出去。

“宝贝儿,想死我了。”大雄一把抱住翠兰就吻,“管他们干吗,好不容易你儿子上军校走了,咱俩痛快痛快。”

“我关了店门去,让邻居闯进来,看见了不好。”

翠兰出来看看周围,插上门,挂个牌子,“中午有事,暂停营

业。”

老郑一早上挣了400元运费,哼着小曲,想回家喝点小酒,睡一觉。开车刚到家门口,看见店铺关门了。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里屋窗外偷听,看见老郑诡笑着仓皇跑走了。

老郑纳闷也到窗外偷听,一刹那脸色发白,疯狂敲窗户。

“没看见挂着牌子吗。”屋里传出翠兰的声音。

“你给我滚出来。”老郑怒不可遏的喊,屋里有仓皇下地,盆掉到地上的声音。

翠兰刚开门,老郑一个巴掌抡上去,翠兰的脸上肿了,“妈的,

臭不要脸的。”老郑拿起一根棍子又喊,“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大雄出来,伸手抢过木棍,“啪”用腿一磕两节,扔了,顺手给

了老郑一个嘴巴,老郑的脸立马肿了。

”你要是为难她,看我打不死你。”大雄说完扬长而去。

老郑看他走远了,摆出要玩命的架势:“老子弄不死你。”翠兰把他拉到屋里。

老郑一屁股坐到床上:“说,到底怎么回事?”翠兰没说话。“你偷人,不要脸!”老郑举着胳膊,扬了半天,啪,给自己一个嘴巴。“他是谁?黑社会呀,你外头还连连着几个。”

“没有,真的没有,就他一个大雄,谁也不敢惹他。”

“怎么认识的?”

“卖东西认识的。总找我买烟酒,就….。你不是出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出车就是给你们一对狗男女腾地儿是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呀!人家买东西,你就把自个卖了?卖多少钱?”

“我往后不让他来了不就行了吗。”

“狗改不了吃屎,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气死我了,你说我要你。”老郑赌气出门,呯的一声把门关上,翠兰吓得一激灵。

晚上,郑志刚在车里吃着果仁,黄瓜,西红柿,香肠,以酒解愁,越想越生气,“我他妈的真衰呀。碰上这么个臭娘们儿。”老郑猛一起身抻着腰了,他把椅背摇到后面,手按着腰部,“真他妈的不给力。咳,没想到我老郑混到这份上了。”老郑听着悲情歌《为什么背着我爱别人》,“这他妈的好像说的是我吧。”

自打碰见老婆偷人以后,老郑就懒得回家。一天晚上老郑遛达到一个舞厅门口,霓虹的舞字很耀眼,很多中老年人进去,他问一个中年舞客,“大哥,这里是干嘛的?”

“舞厅不就是跳舞的吗?吃饭谁上这来?锻炼身体的。”

“门票多少钱?”

“男的两块,女的一块。”

“这么便宜,还有别的钱吗?”

“中老年锻炼的地,贵了谁来?要雅座10块钱。”

“哦,谢谢。”老郑买票进去了。

这个中老年舞厅,是废弃的车间改造的,新装的大理石地面,窗户都用遮阳窗帘遮住了,一进门左手是吧台,右手靠墙的地方摆着长椅,两侧靠墙是雅座,正对面台上有个三人乐队,舞池很大,光线有点暗淡,五彩光球悬顶滚动,墙上有舞蹈图画,乐队正演奏一支吉他巴舞曲。大众舞厅人很多,那些中老年人跳的满头大汗,有几对还舞技超群。

老郑新奇的找个座位坐下。他听着音乐看着跳舞,心情有所缓解,

两曲之后,崔姐过来,坐在他身旁,郑志刚对崔姐笑了一笑。

“这么多年在这儿住,还不知道有这地儿,真不错。”

“你没来过?”

“第一次来,没跳过舞,做过足疗。”

“你这人真逗,我认识你。上次你给我家拉了个柜子。”

“哦,人多没记住,下次用车念声儿,帮忙不要钱。”

“看你说的,你也是买卖。你想学跳舞?”

“我随便看看,苯,学不会。”

“没事,我教你,反正也没手儿。”手儿在这儿是指舞伴的意思。

“我可笨了哈。”

“没事,来。”乐队演奏的是伦巴舞曲,崔姐拉起老郑教他学跳舞。老郑笨拙的在崔姐带领下左右走来走去,“对不起,不会跳。”

“没事都有一个过程。”崔姐认真地指导,老郑有点感觉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老郑头发梳理整齐,打了发乳,休闲羽绒外套,脖领处露出红色毛衣领子,牛仔裤,旅游鞋,走路都比原来精神,他吹着口哨来到舞厅门口,只见崔姐穿着呢子长裙,毛短衫,新款外套,戴着墨镜,装扮时尚的款款而来。老郑看见崔姐来了,就去买票,两人相携进了舞厅。老郑要了个雅座,两个人边喝茶边聊天。

崔姐说:“小郑,你学的真快,还是年轻呀。”

“我都46岁了,年轻什么呀?看您52岁了,一点也不像。年轻时肯定漂亮。”

“那时我在单位那也是一枝花,现在老喽,看不得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开心的地方,什么烦事都没了。”

“看人家年轻人,现在过得多快活,爱呀爱的,我们算赶上个尾巴,高兴一天算一天。小郑,今天散场我请你吃饭。”

“还是我请客吧,您是我老师,我也该交点学费了。”

“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吧,散场到我家去吃,我给你买了好酒。

“那姐夫该不高兴了。”

“那死鬼,前两年就没了,我没跟你说,怕你多想。”

“啊?”

“嗨,出车祸了。从前,我只知道哭,委屈。我那独生子儿子,根本不懂得照顾人,现在也结婚了,一天忙。就我一个人过,烦死了,邻居大姐让我学跳舞,锻炼身体还多接触些人,这不跳了快一年了吗。

“崔姐。你今后家里有嘛活,给我打个电话,一句话的事,咱绝对办。”

崔姐家经济条件不错,房间比较宽敞,两居室,客厅比较大。窗户拉着纱帘。

“饺子我包好了,凉菜也现成的,我再把鱼蒸上,一会就好。”

“姐,不用麻烦,这画谁画的?”老郑有点局促,看着客厅的画。

“我画的,我在美术研究所工作,现在转成企业了,头头脑脑往所里按排了不少亲信,超编了,所以我们够五十岁就内退了,到五十五岁再办正式退休手续。

“才女呀,您老公原来做什么的。”

“搞技术的,修电梯。大饭店的电梯坏了都找他,他带两个徒弟,停薪留职,一个月能挣两万多。”

“哇,那不错,死的太可惜了。”

“也是作的,这男人就不能有钱,有钱了,外面姘了个小妹,酒后驾车,出车祸死了,那个小妹残废了,还打官司了,最后,我把保险公司的赔偿都给了那个小妹了。不说了,跟死人还较什么真呀!来喝酒吧!”

“崔姐,认识您,我真的太高兴了,来,为咱的友情干杯!”

“干杯,小郑,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上我家来,你生活不富裕,不要你花钱。”

崔姐脸泛红晕,拉上窗帘,放着慢四舞曲音乐。

“姐,我好像又回到年轻时候了。”老郑有点陶醉。

“我也是,好像又回到了20多岁了。”

老郑顺势搂住崔姐狂吻,一把把崔姐抱起进了卧室。

老郑开车带崔姐送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握着崔姐的手吻了一下,“姐,您在车里坐着,我把货送去,马上出来,吃完饭,咱去梦幻歌舞厅玩。”崔姐点点头。

大雄开着车停在临建前,“兰,来条云烟。”翠兰把烟递给大雄。“我让我哥们买东西都上你这儿来,没少帮助你吧。走,上车。”“干嘛去?我还得卖货呢。”

“卖货能挣几个钱,走,吃饭,KTV唱歌去。”

翠兰简单化化妆,锁上小卖部的门跟着大雄走了。

晚上十点多,KTV散场,大雄带着几个男女出来,让翠兰跟他开房去,翠兰猛地看见老郑的汽车也停在停车场,一愣,告诉大雄说自己身子不方便,让他们先走,自己打车回去。

舞厅的人们陆续出来,崔姐挽着老郑的胳膊,两个人陶醉的出了舞厅,朝老郑的汽车走去。老郑猛地看见翠兰依着汽车门。翠兰上来给了崔姐一个嘴巴,“你多大岁数了,勾引我老公。”

“你,你,”崔姐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郑志刚,你找相好也不挑食,老太太也接着。”

“你滚一边去!”老郑拦住翠兰。

有看热闹的围上来,崔姐仓皇跑了,翠兰在崔姐身后跳着脚的骂。

“你个不要脸的,我再看见你勾引我老公,我打不死你。”

“有嘛事回家说,别在这儿丢人显眼行吗?”老郑拉着翠兰上车。

“是你丢人现眼,还是我丢人显眼。”

“你想怎么着,不打算过了,是吗?明天咱到民政局办离婚去。”老郑气哼哼的开车走。

翠兰一听有点害怕:“我不离婚。”

转天老郑请崔姐在二强子新开的“富强饭店”吃饭,给崔姐赔礼道歉。

“你老婆那儿最后怎么着了,可别又追到这来。”崔姐怕给自己添麻烦。

“大不了离婚,咱俩过。我陪你喝个痛快。”老郑说。

这时二强子沉着脸和大雄一行人从雅间出来,二强子一眼看见老郑,“哥,这哥几个想盘我的饭店,找我去河边谈谈。”

“别啰嗦了,找抽是不是?赶紧走。”

二强子给老郑递个眼色,跟着大雄几个走了。

“不对,二强子有事儿,咱偷偷跟着他们去看看。”老郑带着崔姐出去了。

因为喝了酒,老郑和崔姐打个出租车跟着大雄的车。一直来到河边开阔地。

大雄几个带着二强子也下了车,“二强子,我知道你饭店干得不错,舍不得,我们给你点钱,你再开一个饭店不就完了吗?”

“老大,我平时也没亏你们哥几个,该表示的我都办了,我开这个饭店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刚有起色,真的舍不得放手,这么着,我掏两千块哥几个买点烟抽。”二强子点头哈腰的说。

“拿我们当要饭的是吗?哥几个帮他活动活动筋骨。”两个人过来把二强子抓住,一个手下给了二强子一拳。

“不好,二强子要吃亏。”老郑掏出电话拨打110。

崔姐吓得要命:“咱们走吧,怪吓人的。”

“别怕有我呢。一会警察就来了。”

大雄几个轮番打二强子,逼迫二强子签转让协议。

警察赶到,把大雄几个抓捕归案。

二强子的“富强酒楼”很火爆,吃饭的人很多,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服装端菜。郑志刚和崔姐进来,二强子迎上去:“哥,来了,我得好好请请你。”

“都是哥们儿,那那么客气。”老郑跟着二强子进了雅间。

“过来,按我点的那几个菜上来。”二强子招呼服务员给老郑上菜,“郑哥,那几个小子太他妈不是东西了,看我的店干得好,给点钱要盘我的店,我贷款还没还完呢?转让给他们,我就又成穷光蛋了,嗨,这片店铺都没少打点他们,这回亏了你们呀。定性了黑社会。”

“二强子,祝你买卖越做越大,咳,你哥我栽了。”

“哥,我一直佩服你,你现在好像走的路有点偏。”二强子看了崔姐一眼。

“那个大雄,我一直想宰了他,一言难尽呀,不说了。你发了还能看得起我,我高兴!我高兴!”老郑是感慨万千。

翠兰在店里愁眉不展,老郑换了衣服,往头上打摩丝,嘴里哼着小曲。翠兰斜着眼看他。

“黑社会给抓起来了,犯愁了?”老郑阴阳怪气的说。

“你是真不知愁哇,你儿子来电话了,要生活费,还要交半年的住宿费。”

“怎么又要钱?上个月不是交了5000块了吗?”

“上个月交的是学费。”

“等我回来再说吧。”老郑皱皱眉答应着出去了。

“真是不知愁呀。呸!”翠兰朝着老郑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咖啡厅弥漫着温馨的情歌,崔姐坐在靠窗口的位置等人。

老郑精神焕发的进来,左顾右盼,看到了端庄大方的崔姐,“崔姐,您早来了,这地儿还很有情调。”老郑还是第一次到这种上档次的咖啡厅来。

“坐吧,服务员,上个两人套餐。”崔姐招呼着,服务员端上了果盘,饮品,咖啡套餐,“吃吧,边吃边聊。”

“这里很贵吧。”老郑有点含糊,怕带的钱不够结账的。

“还行吧,我请客,慢点吃,用这个。”崔姐教给老郑用刀叉。

“洋玩意儿,还很不习惯。”老郑笨拙的用刀叉,“姐,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你吃吧。”崔姐说着呡了一口咖啡,“小郑,咱也认识一年多了吧,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是吧。”

“当然啦,我好多年也没这么开心过了。”

“小郑,我今天请你来是和你告别的。”

老郑正喝着饮料,一口喷出来,喷了崔姐一脸一身:“对不起,

姐,你擦擦。”老郑递给崔姐餐巾,崔姐皱着眉头擦衣服,“姐,咱不兴这么开玩笑吧?考验我?你们家的事儿我那样没管,灯坏了,地沟堵了,连过年扫房我都管,我哪儿对你不好了?”

“小点声,人家都看咱呢,不是你对我不好,你也不能总管我吧,我今年53岁,要活到七、八十岁 还得小二、三十年吧,不能总这样混那,我要结婚了。”

老郑楞住了:“姐,我离婚行吗?我离婚跟你过。”

“你说什么呢?你有老婆有孩子怎么能为我离婚呢?说实话,咱俩在一起很开心,但那是相互需要,爱情只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结婚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有很多因素在里面。你有房子吗?这是最起码的条件吧。你有车吗,你那车都不算,你有存款吗?”

“何着你就是为了钱?”

“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找个穷光蛋奋斗?我都过了知天命之年了,啥不懂。理性、务实,懂吗?感情就是调味剂,你不要太天真了好吗!我这次结婚是和我大学的同学,他是大学教授,丧偶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很要好,错过了,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又见面了。”

“我一心一意的跟你好,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寄托,你有文化我佩服你,可你不能说把我甩了就甩了吧,有了新的就把旧的扔了?”

“小郑,对不起,虽然你没什么文化,但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新鲜,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咱俩个能有结果吗?早晚不得分手吗?”

“崔姐,你知道吗?自打认识你,我开车都唱着歌,我觉得我和烦恼拜拜了,我真的忘不了你呀?你不能这么伤我,你不能离开我,算我求你了。”

“小郑,你说什么呢?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用我了把我找来了,填补你心灵的空白,不用我了,就像鼻涕一样把我甩了。你把我当嘛了,当工具了是吗?”

崔姐气的脸都白了:“你说话太难听了吧!我们在一起是自愿的吧?分开也还是好朋友吧,非得搞成你死我活的仇人吗?”

“我没想过分开的事儿,我今天是抱着一盆火来的,你都头给我一桶冰,从脑袋凉到脚后跟,你这不是害我吗?”

“真是不可理喻,跟你说不清,服务员结账。”崔姐气冲冲走了,郑志刚愣在哪里。

老郑咳声叹气躺在小卖部里屋不起床。

“你说你不出车,像得了鸡瘟似的,也不上货,跟谁怄气呢?”翠兰在屋外喊她。

“车卖了你没看见?”

“干嘛卖了?”

“不卖干嘛,昨天让钓鱼的撞上罚了五千。也快到报废期限了。”

“卖多少钱?”

“七千。”

“真行呀你,败家子,房子没了车没了。你说你还能干吗?”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吃不着你,喝不着你。”

“儿子上学的吃住怎么办?”

“儿子今年毕业,参军去。”老郑翻个身嘟囔着,“你有完没完,看我死了你跟谁嘚啵去。”

有人招呼:“有人吗?来条红山茶。”翠兰去拿货。

老郑躺着翻来覆去的看手机,拨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老郑起身从包里拿出五盒安眠药来,又躺在床上,在手里上下倒

腾。脑海里不断地涌现自己这些年的不顺。他想起女儿过百岁一家人高兴,翠兰来了,老妈病了,老婆离婚,儿子去网吧,张虎偷车、翠兰跟大雄吻别,卖了房子,崔姐告别,想着临建小卖部墙上的“拆”字,叹了口气:“这人活着真没劲!还不如一了百了。”他起身倒水要喝安眠药,又犹豫,外面乱乱哄哄,他放下安眠药出去了。

老郑小区的楼群整修的很漂亮,违章建筑都拆了,只有他家的临建墙上写着一个很大的“拆”字。

“不许拆,你们拆了我们住哪儿去!”翠兰哭闹着拦着拆迁的人群。

“老郑,我们来多少回了,你们一直没搬,这老躲着也不是事儿呀。”街干部看见老郑从屋里出来说。

”谁敢拆我跟谁玩命。”老郑豁出去了,“房拆了我们住那儿去!住你们家去。”

“老郑,不是我说你,放着好好的房子给卖了,盖临建,现在国家整顿小区环境,你这不给我们上眼药吗?”民警说。

“那时我房子卖了八万,到现在十年,涨到八十多万了,我买得起吗,你说我有嘛辄。”

“你小子也不长前后眼,你卖房干嘛呢?”

“那时不是孩子上学要赞助费吗?”

“你大骡子卖个耗子价。那你现在干嘛了呢?”

“陪练,看夜。”

街道干部插话说:“那赶紧想办法,哪怕租套房子呢,赶紧搬家,都像你这样小区不就乱套了吗。你不拆我们怎么管别人,你看这个小区还有违章吗?”

“你觉得我租得起房子吗?”

“我们这是工作,你别让我们为难。我们来多少回了。这是最后强拆。”

“他们两口子是真没地方去,我们大伙都给证明,你们跟领导说说,哪怕给他们解决一个小间也成呀。”李娘帮着解围。

“拆违章是我们的任务,就这一个钉子户,我们腿都跑断了,再不拆,我们也不好交差。”

翠兰从屋里跑出来,拿着那五盒安眠药连哭带闹:“你们要逼死

人呀。老郑,你可不能想不开呀,把我们家房拆了,让我们住哪儿呀?”

片警一看安眠药,愣住了,“老郑,咱这可没有哇,你的事儿我

们也向领导汇报了,嘛事得往开处想。这样,你听信儿,看看头怎么办吧”片警小声对手下说:“别惹出人命来,先拿这药跟头汇报去。”

一行人拿了安眠药走了。

“老郑, 你可不能想不开寻短见呀。你要死了我们娘儿俩个怎么办那。”

“我死了没人管你了,你不是更高兴吗?”

“谁说的,你要对我好点,我能这样吗?外面的人,没有真的,今后咱一家三口人好好过日子,你看行吗?”

后来,街道给老郑家申请了一套廉租房,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老郑当了汽车教练,翠兰照样在超市工作,郑逸参了军,妮娜考上了师范学院。二强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了饭店大老板。

这正是人生发迹不能蒙,穷困奋斗也能成,一失足成千古恨,踏实做人别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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