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秋节还有半个多月,商店超市里各式月饼便陆陆续续上市了。这些月饼包装精美,色泽诱人,当然价格也不菲。但无论如何也激不起我的食欲。
我不爱吃甜食,但每年母亲打的月饼总也吃不够。小时候能吃上月饼是件很奢侈的事儿。为什么?一是因为中秋节正值秋收大忙,地里的庄稼等着收,尤其要赶茬种冬小麦时,秋庄稼地需腾出来,是很累人的活,毕竟播种时间不等人。二是打月饼是件很费时费工的精细活,往往一个人手忙脚乱做不来,需多人合作完成。
不论怎么忙和累,八月十五中秋这个大节是要过好的,月饼是非打不可的,母亲从不嫌忙和累。节前四五天,母亲便吩咐父亲采购所需的食材:油要用豆油,色泽好,味道香;糖用红糖,要细还不能结块;花生仁要提前炒好,不能火大了炒焦,炒好后要碾碎。最重要的是白芝麻,小火微炒,轻轻去皮,既要熟更不能焦,必须保证白白净净,这样既好看吃着又香。这些都是细活,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些食材备齐后,十五前两三天中的一整天,母亲便专心致志地打月饼了。我们小时候没有电烤箱,就是家里平常做饭取暖的小火炉,同大炕是连在一起的。烤月饼火候是十分关键的。地里农活再忙,看火的事儿都得父亲来做。烧火要用炭火,不能用柴火,以便掌控温度。
打月饼的流程大致是这样的:先用豆油和好面,油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油多了太腻,油少了太干,打下的月饼都不好吃。月饼陷以红糖为主料,配上碾碎的熟花生仁,如再加上青红丝玫瑰那就更好了。糖也不能太多,为防止糖太粘,需把白面提前炒熟,少量混入糖中。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后,打月饼的正式工作才能开始。赶皮、包馅、入模具,一个个刻出来。烤月饼的工具是铁鏊子。这种鏊子直径有一尺五左右,圆形的,中间略高,一次能放七八个月饼。月饼不能摆得太密以防粘连。由于馅中的糖高温会化开产生热气,所以要看紧,一旦发现鼓起来,就赶紧用备好的细铁丝扎眼放气,这样月饼才不会破皮。铁鏊子要时常转动,保证月饼均匀受热。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月饼便烤熟了,这时要趁月饼还软时,把炒好的白芝麻均匀地撒上去,待自然冷却后这些白芝麻便粘在月饼上。
我们当地的月饼比商店卖的薄得多,大概一指头厚,但个要大得多。放冷后的月饼,馅是贴在月饼两面的皮上,而中间是空的,所以有人形象地叫空心月饼。这种月饼馅少面酥,再加上表层密密麻麻的一层白芝麻,甜酥而不腻,尤其那层白芝麻不仅好看,嚼在嘴里口齿生香,真好吃。那些商店里卖的太油腻的月饼是无法与其相比的。我觉得这种乡间的传统美食足以够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辛苦一整天大概能打四五十个月饼。而打好的月饼头份要先送给姥姥姥爷品尝几个,然后是左邻右舍间相互交换着品尝,忙碌中中秋节的节日气氛便浓郁地展开了。
节要过地里的农活更不能落下,忙时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做。这时这些月饼便配上了大用场,成了现成的干粮,好吃又耐饱、省事省时间。
我结婚时妻子陪嫁的嫁妆中有烤箱,妻子教会了母亲用烤箱,这样中秋节再打月饼时便省事多了。三十多年来我们没有打过月饼,年年是节前母亲打,我回村里拿。去年母亲不幸病逝了,我们再也吃不到她打的月饼了。
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想起母亲生前慈祥的面容,我只有锥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