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槐树

说起槐树，最著名的莫过于“若问我家乡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洪洞的大槐树，是许多人的根脉，也是许多人的故乡。

我的老家也有一棵老槐树，在上街、西沟和东沟的交叉口，处于进出村的必经之地。老槐树一树擎天，绿荫郁葱，就像一张硕大的保护伞，庇护和保佑着这里所有的人。

这里是全村休闲的地方，乘凉、聊天、说书、听戏；也是神圣的地方，人们这里烧香敬拜，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在此虔诚祈祷，祛病除灾，健康平安。老槐树劲发的虬枝上，挂着不少的灯笼和红布条，还有“有求必应”的字样。

老家是个只有百十户的氏族村落，传说是从洪洞大槐树迁徙而来的。原来这里是毛杂坡，彭氏先人在这里安居下来，于是就叫彭家村。老槐树有多少年了，谁也说不清，曾有人说从明朝洪武时期迁移至这里时就有老槐树了。老人说百年人生千年鬼，槐乃木中之鬼，没有人敢砍伐槐树，怕招致灾难和不幸。

我的姥姥家就在老槐树附近，姥姥其实是妈妈的姥姥，我们也叫姥姥。姥姥八十多岁了，经历了近一个世纪，什么事都遇过，她既是“长寿星”又是“智多星”，大到婚丧嫁娶，小至家长里短，村里人都愿请他她去讲讲规矩，明明事理。

姥姥常常给我们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她给我们讲：有一年，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引发了黄河大洪水，洛神来到太行山上，与后土娘娘一起开通天渠，引流黄河入海。水灾平息后，洛神将自己的葫葫芦种子种到了后土娘娘的家园，开始过稳定的生活。葫芦长蔓、开花，结果，长成了一百个滚瓜溜圆的大葫芦，“啪！啪！啪！”不停爆响，从葫芦里跳出来一百个小人。洛神对他们说，你们每个人都去种一棵树，写上字，以后就是你们的名字了。树长高了，有的写着王，有的写着张，有的写着李，有的写着赵，一百棵写着一百个名字。后来，玉皇大帝知道了，就让洛神和后土娘娘管理阴阳两界，万事万物。洛神就变成了大槐树，为大家遮风挡雨，也保佑家居安乐。

我们小孩常在老槐树底下玩，粗壮的树身三四个小孩拉起手来都抱不过来，中间都枯空了，几乎分裂成两棵，干似虬龙，枝如伞盖，树根盘骨错节，崩筋暴脉，一年三季，依然郁郁葱葱，浓荫盖地。有一次，家长在树下拉家常，我们几个小孩玩爬树，有一个孩子年龄大些，八、九岁，爬的最高，一不小心，“啪！”的一声，从三米多高的树上掉下来，没了人气，大人们都吓坏了，急忙找来了姥姥。姥姥过来抱起小孩，扳开眼睛看了看，嗯住他的人中，又拍拍他的后心，轻轻地说唱着：“小蛋蛋，回来了，小蛋蛋，回来了...”一会儿，小孩睁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姥姥摸着他的头，又说：“拔噜拔噜毛，吓不着；摩挲摩挲肚，吓不住。”孩子不哭了，姥姥对围着的人说：“没事的，托生娘娘保护着孩子的！”有人说，姥姥通神，会叫魂。

我要去外地读书，姥姥把我叫到老槐树底下，让我拜拜，对我说，老槐树很有灵的。她又对我说，你家窑顶上冷生出一棵柏树，家里又出现过无根而生的百幸柏，这都是灵运之物，也是祥瑞之兆。你妈曾给你算过卦，先生说，你家上辈有好生之德，恩泽到三辈，以后一定有及第登科之人。你要好好读书，一定有锦绣前程。

姥姥八十六岁阖然长逝，没有生病劳累别人，村里人都说她是积德行善才能善始善终。

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去看看老槐树。风刮过，雨淋过，雷击过，火烧过……有时候以为她枯死了，可过了一段时期，又有了生气，居然开出了新枝嫩叶。在她面前，人是多么渺小甚至微不足道，千年而不倒，虽枯也荣，无论沧桑巨变，世事更迭，无论你来还是你走，她都在这里挺立，她是浓浓郁的乡情，她是低鸣的乡音，她是悠扬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