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县的翠云廊

    十多年前，我去过一次剑阁翠云廊

    看见生长到极限的一些柏树——

    它们在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引起人的诧异

    正是其他地方的柏树造成的种种麻木

柏树为何长大到一定程度不再像柏树——

    不再像柏树的柏树生长地有了特殊的名字

翠云廊——只属于那些生长了上千年的柏树

柏树之外的所有事物都不过是日常的了

自岩石形成以来的岩石，不过是日常之物

自土壤形成以来的土壤当然是日常之物

自翠云廊命名以来的翠云廊诸多事物——

山路，村庄，土著人，还有看稀奇的游客

包括人类的思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事物

唯独大到超出我们生活经验的柏树——

它们像一部独特的历史取消了人类叙述的权力

它们是无法被文字系统消化的具体的事物

它们拥有的时间独立于记录人类历史的时间

在翠云廊这个名字出现前，大柏树是存在的

毋庸置疑，地球上绝对不只翠云廊才有大柏树

是不是大柏树生长的地方都可称为翠云廊呢

剑阁的翠云廊是不是一个关于柏树的孤立现象呢

一种地方化的知识会被游客推广到整个地球吗

在山岭之外，被遮蔽的山岭是无法预测的

在翠云廊之中，大柏树的身躯本身是一种遮蔽

惊羡于十来个人合抱的树干离树干品质远了

渐渐近似于岩石堆积的树干怎么能用文字描述呢

而它们坚硬的枝桠横行的天空仿佛幽深的古井

它们的叶子因为缺乏日照已经从绿色变成了黑色

如果相信时间是一条流淌速度有差异的河流——

我们在翠云廊明显感觉到时间受到大柏树阻挡

它们保持上千年的同一姿势除了证明时间是静止的

还能证明它们是一种时刻都在生长的植物吗

至于见过翠云廊的人，都会忍不住长叹一声——

见过生长一千年的大柏树仿佛自己也活了一千年

一棵大柏树可以在一个地方呆一千年以上或更长久

一个人能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十分钟——像大柏树

恐怕谁也做不到，可是，一个人能活到千年以上吗

恐怕谁也做不到，可是，一棵大柏树能发出叹息吗

恐怕谁也做不到，就算两个人同时穿行在翠云廊

就算同一语言在不同朝代的人之间使用一千年以上

我们所谓的相互理解是不是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