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棵蓼草

这一棵蓼草

六月初，不经意间在宿舍的阳台上看到一株蓼草，纤纤细细、小小巧巧的幼苗，从瓷砖的缝隙里倔强地探出头来，傲然地透出欣欣向荣的绿意。我很是诧异——这无土无水的，咋就长出来生命了呢？我脑补着这位不速之客在这里生根发芽的历程。

去年深秋的某一天，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在某一片成熟的蓼草地吃饱喝足又飞累了，趁着四下里无人，在我宿舍的阳台上休息片刻之际，顺便解决了“吃喝拉撒”里的后两项，一颗蓼仔便在这里安下了家。中间，我用水清洗了几次阳台，蓼仔悄咪咪地躲在缝隙里吮吸着水分。在潜伏了半年多后，蓼仔用她吸收到的水分和空气中尘土的养分，努力冲破了仔壳，努力探出头来，终于见到了阳光。我本想，瓷砖里长出来这么一棵弱不禁风的草，实在有伤雅观，就拔了吧。突然，一个猎奇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不如留着，看看她到底能长多大？能活几天？

六月的太阳已经开始有火辣的味道了，也很少下雨。即便下雨，也基本够不着蓼仔的位置。我想，她实在可怜，估计没几天就会夭折了。中间我并没有多留意她。在又一次清洗阳台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却惊讶地看到蓼草还在，并且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那么纤细，叶儿甚至还有点儿黄，像个营养不良的清瘦却倔强地透着力量的少年。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敬佩来。我想，就到七月了，每天太阳一出来就对着她猛晒，估计挺不过几天就枯萎了吧？无水无土能活到七月，她的造化已经不小了。

七月，我放假了，明宇同学还在上学，我只得陪在学校。这让我有时间每天都看看那株蓼草。七月的天是真热了，而且不同于往年的雷声阵阵，雷雨须忽，今年没有下一滴雨，连个阴天都没有。眼看着蓼草一天比一天黄瘦，叶子几乎都见不到绿了。七月中旬，明宇同学放假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我最后清洗了一遍阳台，在准备回家前，最后再仔细看了她一眼，她寥寥的四五片叶儿已经枯萎了大半，仅牙儿上和杆子上还有一点绿意。我想，估计在我回家后一两天，她就会全枯了，终结了她不屈的生命。我听到了来自我心底的叹惜：竟能坚持这么久，真不简单啊！

这个暑期罕见的干旱，太阳每天都丝毫不松懈地炙烤着大地，像要把这个地球烤熟、烧透一般。到处都有被旱死的大树小树。八月中旬，我去梅龙山，附近的竹林，西南坡的一片枯黄，已然没了生命。到八月二十号，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不见一丝雨。明宇同学开学了，我也开始要上班了，我们又回到了宿舍。我已经忘记那株蓼草了，虽然我很在意过她，但，在我心里，她早已经成为过去，一个多月前的过去了——人都不敢出门，一棵病恹恹的小草，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炙烤呢？

第二天早上，我去阳台晾晒衣服，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个角落，很诧异地看到，她还在！她竟然还在？！还倔强地保留着牙儿和杆子上的那一丝丝绿意。我大为震惊——是什么能量让她在焦烤中维持到了现在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于她，我的想象已经贫乏，我，没法想象了！只是怀揣一颗颤栗的心，怔怔呆立着望着她，泪水溢满了眼眶。

虽然她焦灼不堪，精疲力尽、颤颤巍巍地立在那儿，实在不雅观，但，我怎忍心去动她？似乎，动了她，就会撕裂我的良心。撕裂良心的事，我怎下得去手？

我继续清洗了阳台。上班了，我就心无旁骛，一心工作。

昨天周六，我意外地发现，她已经开出了花，新长出来的叶子让她比盛夏多了些生机，花朵虽比不得水边蓼草的花朵饱满丰盛，却也有模有样。可能因为营养缺失的缘故，开出的小花呈灰白色，却也生机勃勃地在秋风中招展着摇曳。我彻底被折服了。突然想到自己近段时间没有调整好的情绪，还影响到了儿子，此时此刻，面对这棵蓼草，用“惭愧”二字怎可以表达我的心情呢！

——是啊！有什么事是积极向上的能量不可以跨越过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