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戴笑在医院神经科被医生对他的脸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仔仔细细检查个遍，中医的望闻问切，西医的整套检查全部用上，医生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查不出病因，找不出病源，辨不出病机。戴笑一张脸似笑非笑，似常非常，就像四川的变脸，一会儿像打了鸡血，一会儿像雄狮般狰狞，一会儿像钢铁战士面部肌肉紧绷。总之，有人的躯壳，机器人的表情。

戴笑是一家公司的销售员工，入职时统一参加公司组织的岗前培训。一个培训师站在讲台中央，有时慷慨激昂，有时痛哭流涕。像一个领袖，纵谈天下大势，像一个导师，规划人生历程，还像个喜剧演员，有时还给参训者猛打“人工激素”，始终保持亢奋状态。“微笑，微笑，始终微笑，笑中带情，使顾客感到春天般的温暖。打不开微笑，怎么拉得动销售！”练，要多练，上班时，下班时，见朋友时，到家时，睡觉时，不择场地，不拘时候，日日时时不间断，练到人见人爱，功夫练成。“一天销售10万，有没有信心？”“有！”“一年销售300万，有没有信心？”“有！！”受训者像对希特勒宣誓般叫喊。

刚下培训场，马上进入实战状态。“经理，经理！”“怎么啦，怎么没有微笑？没有微笑，还喊经理。”“抱歉，经理，我今天销售10万的任务怎么完成？”“微笑，懂吗？”是的，微笑，不会笑真难受。“给你介绍一个老板，你接待一下，可能会签约。”经理吩咐道。

戴笑约经理介绍的老板在会客室见面。寒暄坐定，戴笑满脸堆笑，“郝经理，感谢您光临敝公司。”“敝公司？破公司，我们有什么谈的？”郝经理一脸不屑。“我们公司初创时期，还望您多多关照！”戴笑央求道。“关照你，把手拿过来。”郝经理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起来。“不要这样，我生气了，郝经理！”戴笑脸上带着笑。“你在笑，还生气，装模作样，你生气给我看看？”戴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哈哈哈……”郝经理扬长而去。

“怎么走了？”经理带着怒气，戴笑带着委屈，咧嘴一笑。

回到家里，妈妈问她吃饭没有，她笑着说，吃了。丈夫要她坐下休息，她笑着说，谢谢。女儿跑过来问她累不累，她笑着说，不累。没脱衣服就躺在床上，她张开嘴巴，嘴角往上翘，努力做微笑状，仿佛一幅雕像，凝固在那里。

戴笑辗转来到大医院，寻访名医看病。教授说，可能是面部神经受到刺激，好像带了一幅面具似的，现在国际上没有确切有效的治疗方法。

   戴笑走出医院，边走边想，怎么才能把“面具”摘掉。“面具”摘掉了，在职场上还怎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