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阅读文学类书籍,是儿时养成的习惯。
那时,书籍犹如家里的柴米油盐一样的匮乏;那时,读书就像没有吃上一顿饱饭般的饥饿。
小镇书店里,书的种类单一,即使有自己想要的书,也无钱购买。一本书将用去三四个鸡蛋换来的钱。而农村,每个人只允许养半只鸡或鸭,超过规定,不仅要把多养的家禽当成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没收,户主还要写检讨或在群众大会上被批斗。
有时,在场镇的路边,看到一截报纸,捡起来便如饥似渴地阅读,无论是新闻还是文艺副刊,都会在阅读中忘掉少年的饥饿与穿着破旧衣服带来的烦恼,独自欣喜若狂。
一九七八年,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书店里的书籍种类逐渐繁多而丰富,仿佛见到泰戈尔似乎仰天讴吟“我站在深冬的风里,等着你的爱,即使得不到你的爱,我的那份等待也是甜蜜的”;读到托尔斯泰“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领略李商隐“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的相思;感受李清照“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离愁;读着读着,我的思绪却不知不觉地漂泊到了怀春的季节。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夏季逢场天的中午,我赶集后在返回途中的竹林里乘凉,认识了闻名乡里的乡村作家兼通讯员钟正伟;通过钟正伟让我认识了作家、巨石乡干部王方才;由这两位才子的引荐,我又结识了挥执教鞭的作家、安平镇初中语文老师胡涛和诗人、大河堰村小学教师杜硕彦。
最初接触他们时,总是心里扑扑直跳,身体颤颤巍巍。尔后的交往中,由于爱好和价值取向与共,观念相类,得到了他们的倍加关爱,从而拉近了与之相处的距离。渐渐地,产生彼此融为一体的思想共鸣,甚而抵达至对方心灵的无隙交谊。
当生命的脚步走到了投入社会的门口时,眼前生活困顿,事业渺茫,未来一片漆黑。他们是照见我灵魂的灯塔,也是洞悉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走动得最频繁的,是我与王方才和钟正伟仨人。
为了思维不至于在贫瘠的红坡秃岭、褐黄土地上荒芜,我便时常到他们俩的家里去,论古道今,谈天说地,彻夜不愿入睡。
孤独的时候,总是那么苍白;寂寥的日子,总是那么无奈。当身心处于上述状况时,我就与他们相约一起去赶集,边走边谈,关不住的话匣子,通畅心结;边叙边聊,道不尽的重复话,依依作别。
渐渐地,他们把我当成比骨肉同胞还亲的兄弟,我在享受着与他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的同时,还恣意撒娇和纵情放肆原本的性格。
他俩的家,与许许多多农村住宅一样,朴素而简洁;他俩的家,与其他农户(王方才的家也住农村)不一样的共同特点:都有一间简陋的书房,书籍画报、纸墨笔砚样样俱全。他俩相异的,王方才家有竹笛,钟正伟家有口琴。
那时候,大家都不太富裕,但是,只要我们相聚在一起,再穷的家庭都显得格外的奢华。相比之下,钟正伟比王方才的家境要差一些。然而,每当我们相约到钟正伟家里时,与到王方才家一样,都格外欢喜。
记得那是一个秋季,我邀约王方才到钟正伟家,忙乐了钟正伟一家人。钟妈妈用粮食把屋外院坝里的鸡哄引进屋里,捉住便宰杀,轻快麻利的动作非常感人;嫂子犹如一家主男,个头较大力气也不小,闲庭信步似地用石磨推豆腐;钟正伟托邻居帮他去乡场打酒割肉买调料,他那小小年纪的儿子则在自留地里采蔬菜。
我们仨围坐在其书房里,慢悠悠地喝茶,含化心中的郁结;慢悠悠地剥着新鲜的花生米,咀嚼劳动的甘甜;慢悠悠地老生常谈,畅想人生的边际。那常谈中,发散思维十分离奇;常谈中,跳跃性的话语天南海北;常谈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除却了忧愁与倦疲。
用餐时间到了,喝酒,举杯豪饮;尔后,酩酊大醉;结果,仨人同床共枕,打着呼噜,酣然在梦里游弋。
他们,与我人生旅程中遇到浩若灿烂星星的挚朋好友们一样,给予了我人生重要熏陶,让我睥睨云卷云舒变幻无意的淡定从容,看待功名利禄宠辱不惊的倜傥洒脱。
后来,我们各自为了想要的生活,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踽踽前行,聚少离多,有的却未曾谋面已经年。然而,心,常用鸿雁传书,牵随着陈迹记忆在乡间田埂小路上幽幽徘徊;情,用网络传导青春梦想在城市的一隅冉冉泛起,感受苦痛快乐相互交织的人生味觉。
他们,时常提醒我做事稳重,遇事沉着,修为淡定,人生从容;他们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金玉良言,像醍醐灌顶般让我去品味,去享受。激发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什么境况,都耕读不辍。我常独自感激涕零,在炎热夏天或寒风料峭的冬日,携缕缕书香,溯流而上,畅饮知识的琼酿,享受明媚阳光照耀亦或风霜雨雪洗涤下的舒畅快意。
藉此,我谨将该文传递给我尊友、敬友、畏友的您,读好书,交挚友,抒真情,未知您能否感受到人生炎热中的一抹清新的荫凉和冬寒料峭的时日中一袭暖阳的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