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平
网站用户
周末下午，我和妻子陪妈妈到郊区散步。这是本轮疫情过后的第一次出城，心里涌动一阵阵欢喜与愉悦之情。
马路两侧的树木，落尽枝上繁叶，赤裸的树干在微寒的氛围中犹显伟岸与坚强。远处丘陵，依旧碧绿如茵，葱翠若黛；而近前布满稻茬的梯田，水枯泽困，难掩萧瑟的景象。灰蒙蒙的天空，混沌地胶合着挤挤挨挨的尘粒，如同一只巨型的篷盖，支撑在周围的山岗上。这情状，示意冬季已经光临川东北地区的村庄，凉风瑟瑟，寒烟袅袅。
汽车从沟底逶迤爬上山梁，这里，或许与天空的距离相对较近，西斜的太阳变得清晰而圆润，宛若村姑绯红的脸颊，鲜艳夺目。温情的霞光熔化雾霭，将沟壑填充得像水平如镜的湖面，乳色的表面缓缓飘逸着流岚，萦回低转。
山坡上的柑橘林，橙色的果实挂满枝头，满眼苍翠的景色吸引我们下车步行，在路边徜徉观赏。这风物，勾起我想要品尝和据为已有的欲望。
妈妈边走边说，我小时候，爸爸在老家门前种的五棵广柑树，结的果实又大又多又甜。那时，除了爸爸抽空用房后的竹子编成蔑制品换钱外，卖掉柑橘是为我们缴纳学费的主要经济来源。那时，爸爸为了把柑橘卖出高一点的价钱，从南充县依阳桥村海拔沟的家里，赤脚走路、肩挑背扛到八十多里外的蓬溪县任隆镇出售。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青居镇烟山垭口，东边是美仑美奂的“嘉陵江第一曲流”，如练的江水翻滚粼粼的波光，闪闪荡漾。马路左侧，一排两层楼的农房，遮挡住西边的轻风和阳光，空气照样清新，场地依然敞亮。
房屋端头，一位中年女士正在浣洗衣服。
我向她打听哪里有广柑售卖，她说这里每家每户都有。我希望向她购买，她家广柑已经贮藏在窖里，可以卖，但是不知道价格。
我们站在屋檐下停留，似乎等待一个不可名状的契机出现。
“三叔，您家广柑卖的多少钱一斤呢。”女士刚从屋里拿来板凳安顿我们坐下，一位老人驾驶红色电动三轮车迎面而来，被女士招手拦停。“买家在树上个挑个选地釆摘，每斤3元。”老人说话时的神情，一如天真烂漫的孩童，纯洁无瑕。
妻子请女士引领我们到地窖看柑橘，青皮、半青半黄成色的果实居多，全黄或全红的较少。我以为柑橘尚未成熟，女士让我们先品尝体验。我选择果皮最青的柑橘，剥开一瓣放进嘴里，虽不很甜也不酸，但水份充足。我随口说出2.5元/斤，女士不仅没有讨价，而且还十分满意地点头答应。
柑橘装了两个塑料编织袋后，没有秤称重量。女士大声向其幺婶相借，“幺婶”迅速从其家中拿来一把杆秤，同时引来一帮婶嫂围观。
该秤量程小，女士的夫家大嫂连忙转身去她家里抱来电子台秤，解决了问题。
女士养了二十多只土鸡，她不愿将其外卖，要留给在果城工作的孩子和在广州打工的丈夫返家团聚时享受。我说她养得太多了，还有鹅鸭，家人根本用不完。众邻居也帮我打圆场，女士方才同意外卖。她开口价格25元/斤，我没有说话，微笑地点头同意。
女士介绍，我想买的公鸡一共只有两只，而且都比较小，只愿卖一只。我说大小没有关系，如果只卖一只的话，那另一只公鸡迟早都会被累死。众人忍不住掩面轻声一笑后却立刻戛然而止，都神情静默。淳朴的村民不会、不愿开玩笑，让我十分尴尬并羞愧难当。
妻子笑问女士家有没有红苕，她爽快地从苕窖里装了一背篓，以1.5元/斤的价格卖给我们。
釆购的货物塞满了小车后备箱，邻居们纷纷议论：货好价格也适中，买家卖家都是爽快人。公平买卖，两不相争互不相欠，皆大欢喜。
一群老实巴交的农家妇女们，单纯善良、宅心仁厚、了无心机，令我油然而生敬意。
从短暂的时间交流中，可以窥见该农户全靠勤劳努力而发财致富，创造出家境殷实的幸福生活，勿需他人惺惺作态的点滴施舍而污损与生俱来的顽强与自尊。
当我准备向女士支付货款时，却找不到人。
“她在哪里。”我冲口而出，邻居婶嫂说她去地里拔萝卜，令我一头雾水。
一会儿，女士抱着许多连缨带泥的萝卜回来，一并把她母亲拿来的一塑料袋豌豆尖，送给我们。我推却不收，在女士的执意和众邻的助劝下，我们难以抵挡其盛情，欣然接受了这份最为崇高而纯粹的真切馈赠。
女士还要去土里扯蒜头蒜苗相送，我知道这蔬菜价格很贵，坚拒不肯，妈妈也急忙上前拉着女士的双手予以制止。
轻车载着留恋的身驱缓缓与烟山作别，思绪沉浸在这干净圣洁的乡村和质朴的风土人情氛围之中。
“以后再来买东西时，你一定要记得带上礼物送给别人。”妈妈的话，就是我践行的家规家训。爸爸教育我们与人互相尊重、常怀感恩的心，他躬体力行地为我做出了榜样。
打开车窗，迎进沁人肺腑的风，心情舒畅。半空中，时而飞过一群小鸟，欢快啁啾，无忧无虑，自在鹮翔。山腰间，一股泉水潺潺流淌，恰似农家村民的心海，清澈见底，晶莹透亮。
幻觉中，老家那泓嘉醴，澄明如镜，甘甜若蜜；寒晶所到之处，媲美芬芳。
回到小城，黄昏已至，天色渐暗，浮华与熙攘，依旧盛嚣尘上。
此刻，希望来一阵风，吹散阴霾的云烟；期冀下一场雨，洗濯洁静的蓝天。留下感恩的心，真挚的情，丹心向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