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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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毅
冬天的赣州，朝阳缓缓拨开晨雾，城内次第升腾起一股股暖意。
阳明路向西，转建国路，两旁的商业街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不觉已步入江南宋城的地界。四贤坊，一座气派巍峨的牌坊映入眼帘。
四贤坊始建于明代，眼前的这座牌坊是在原址上重建修缮的,主体建筑保持宋代风貌。仰望，浮华褪去，愈加古朴大气。坊前立赵抃、周敦颐、刘彝和文天祥四位先贤的雕像，庄严肃穆。牌坊的岩柱上，雕刻有金漆楹联：“赵抃疏险滩，刘彝福寿惠千古；濂溪创理学，文山丹心昭四贤。”细品楹联，人文荟萃，政功墨迹，熠熠生辉。一方水土造就一方人文，四贤的事迹与赣州紧密相连，探寻先贤的史帙，聆听历史的回响，这里依旧是不朽的精神家园。
透过四贤坊的大门，可窥见后方的一座城楼。军门楼，据说始建于五代时期，为单檐悬山顶楼阁式城楼，亦是原赣州古城的南门。时过境迁，赣州古城的城墙早已荡然无存，惟有这军门楼巍然屹立。青砖、木柱、黛瓦、灰檐，或许还有不少绚烂的时光印记，古老而神奇。指尖滑过青砖，沟壑纵横，曾经的繁华与衰败、战乱与安宁似乎都镌刻在这斑驳的墙体中。军门楼亦是一部鲜活的历史书，昭示着华夏文明生生不息的真谛，引人深思。
步入宋街，赣南脐橙酥的香味从古城里溢了出来。鼻翼微张，香！深吸一口气，回味无穷。古城内，身着唐装、汉服的女子，或吹笛，或抚琴，或折扇，优雅、柔美、婉约，一颦一笑牵引着游客的目光。拍照、写生、游玩者络绎不绝，爽朗的笑声在古城上空飘荡。小巷，纵横交错，不经意间，就能偶遇一片豁然开朗的小天地，妙趣横生。巷子上空悬挂着竹篾编织的小灯笼，错落有致，微风徐来，灯笼摇曳，温柔得像一首诗。
信步徐行，走进江南宋城文化研究院，庭院典雅，墨香四溢。大门两侧悬挂一副楹联：悦人悦己不亦乐乎；耕田耕心有焉耕哉。楹联字迹遒劲有力，飘逸潇洒。横批“悦己耕心”四字雕刻于实体墙上，似乎比楹联的历史更悠久。悦己，耕心，甚好！恍然间，仿佛一次灵魂的洗礼，那些凡心琐事在顷刻间释怀。
一座赣州城，半部宋代史；漫步江南宋城，这种感觉尤为贴切。石板路，老巷古街，翘檐的瓦房，仿古的商业街完美烘托出穿越时空的感觉。宋城文化艺术馆、宋画艺术馆、客家服饰博物馆、糖油粑粑坊等门庭内，游人如织。赣州文礼、将士巡游、绣球招亲等文艺汇演；吹糖人的吆喝声，短笛、古琴声中的宋韵曲调萦绕耳畔，宛若穿越千年。循着三角梅的花香前行，邂逅花园塘、白马庙、九华阁、百家岭、竹丝巷等。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竹林小径绿影婆娑。冬日暖阳，水石相映，亭阁成曲，雅趣无限。俯仰之间，斑斓的色彩装饰了隆冬的时空，馈赠给我满心的欢喜。
郁孤台，初始建筑年代不详。据史载，唐代虔州刺史李勉曾登台北望，将台更名为“望阙”。宋绍兴十七年，赣州知州曾慥增创二台：南边叫“郁孤台”，北边叫“望阙台”，后几经兴废，仍名郁孤台。苏轼、岳飞、文天祥、王阳明等文人墨客，都在这里留下过诗词歌赋。辛弃疾的一阙“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令郁孤台威名远播。遥望绿林掩映中的郁孤台，三层楼台，廊榭灵秀，黛瓦灰墙，蔚为壮观。登高远眺，章江水奔涌向前，古城墙上旌旗招展，古城内人潮涌动、百业欣欣向荣。倚楼北望，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市井，远处依稀可见的田舍农家，现代化都市、千年宋韵与赣南客家风情交织成一幅立体的水墨画，瑰丽、灵动。楼以诗显，诗以楼传，郁孤台的美，不浓烈，却蕴藏着无尽的希望与烂漫。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名曰“望阙台”也是极好的雅称。
古城墙，修筑于北宋嘉祐年间。高7米有余，长度约3.6公里，顺着章江水的弧度逶迤向前，映着艳阳，与苍翠的碧树交织出一种壮美。一座古城墙，绵延着几千年的历史，传扬着一个民族特有的文明和信仰。这里无疑是一隅厚重的土地，触摸一块砖的棱角，轻抚一株城墙边的野草，默默追寻那些散落在城墙、石板、灰浆、青砖之间的过往与遗迹，思绪在探索与感动中丰盈。
八镜台，一座被无数文人墨客歌咏过的亭台。悠悠岁月，斑驳了八镜台的眉眼，那些北宋年间的飞檐翘角、楼宇窗花早已飞灰湮灭，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惟有文艺的气息历久弥坚。
八镜台为1983年所建，仿宋式结构，三层楼台，飞檐斗拱，画梁朱柱。远望，雄伟壮丽；近观，气势非凡。八镜台北面的下方，有一座椭圆形附属炮楼，始称瓮城，修筑于清咸丰年间。外侧留有射击孔、炮孔、瞭望孔，内分上下两层，各建有藏兵洞18孔，中间的空地可供军士休息、补给。触摸一门锈迹斑斑的火炮，那些隐约尚存的英雄气概，无不传递出一个逝去时代的坚韧、勇敢和温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先贤的智慧和铮铮铁骨悠然可见。移步换景，金戈铁马的峥嵘渐远，浓厚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步入八镜台的一楼正厅，正墙中央悬挂《苏轼虔州八境图八首并序》，沧桑几许，别有韵味，驻足诵咏的游客不计其数。“东望七闽，南望五岭，览群山之参差，俯章贡之奔流……”书体高雅，古韵悠长，墨香缱绻，令人陶醉。
扶梯而上，发源于南岭的章江和发源于武夷山的贡江缓缓映入眼帘，漫江碧透，静水深流，在不远处交汇，汇聚成一个震耳欲聋的名字：赣江。被章、贡双江拥抱的一座城，赣州被赋予了无尽的向往。举目而望，茂林叠翠，岸柳垂绦，山影弄波，胜景无限。绕亭俯瞰，二水环流、三台鼎峙、玉岩夜月、宝盖朝云、储潭晓镜、天竺晴岚、马崖禅影、雁塔文峰八镜美景尽收眼底。自然风光与人文风光相映成趣，气象万千。凭栏远眺，望不尽赣江的秀美与浩荡，几只飞鸟掠过天际，一辆 “复兴号”疾驰而过，速度惊艳了赣江两岸，落日熔金，绝美倾城。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江山如画，表象是风景，根基在文化。行走于江南宋城的亭台楼阁间，我似乎听到了历史与现实的碰撞和回响。
（文章2023年12月25日发表于《西安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