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蒙的一块腊肉

□ 潘国武（1585字）

老蒙打开房门发现，通道旁的铁皮被掀翻在地，钢筋和铁钩七零八散。这段时间以来，半夜不是被人倒垃圾，就是泼水淋湿一地，或者偷走加固铁皮的砖块。总之，有人故意跟老蒙过不去。

“要是被抓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责骂过后，老蒙拾起铁皮在通道边又围起半个弧，把钢筋横在铁皮顶端，码好铁钩挂上腌制的猪肉。一切妥当之后，他就生火熏制腊肉。

没料到，铁皮第二天就被人泼上红油漆。

老蒙的家在一楼。晚上，老蒙悄悄在窗口装上隐形监控探头。这才发现，始作俑者竟然是二楼的老陈。熏制腊肉的地方，距离老陈家有10多米远，烟熏不到，出入通行也不受影响。老蒙认为，老陈这是“冲着柳树要枣吃——有意为难”。这时，老陈黑着脸从一旁走过，还朝铁皮上吐了一口浓痰。

老蒙叫了一声：“老陈，我在这里熏制腊肉，这几天可能会给你们带来不便，希望通融理解一下。”

“嗯，知道了！”老陈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老蒙气愤难平。

楼上楼下的，老蒙不想发生正面冲突，就去找楼栋长冯阿姨。

退休前，冯阿姨是某局副局长，为人厚道，处事稳重。

“还真是个问题！”冯阿姨说话很有“领导艺术”，老蒙似懂非懂。

“那里是露天的呀，我晚上收回腊肉后，还把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别说小区，就是整条街道，你见有谁装过监控？”冯阿姨说，“要是让人知道了，个个提防，你岂不是四面树敌，自寻烦恼？”

“这……”老蒙想起来了：通道尽头，新围一块铁皮，冯阿姨多次在那里出入。看来，冯阿姨有难言之隐。可是，那么多人在屋外熏制腊肉，老陈为什么偏偏只跟我老蒙对着干？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要是跟他说了，就等于这事已经被传开了，这样有可能会加深你们邻里之间的矛盾。到时，你可别怪罪我呀。”

本来是想求助，冯阿姨却不冷不热地抛出这样的问题，真是让人揪心。老蒙心里委屈，只能打道回府。老蒙仔细揣摩冯阿姨的话，发现那是话中有话。

中午，老蒙带上门，出去了。

老陈不在家。开门的是老陈的孙子小陈。

老蒙就问小陈：“小朋友，你喜欢吃腊肉吗？”

“去年的时候，爷爷从老家带回几块，切好放在饭上蒸，很好吃咧。”

“喜欢就好。爷爷现在就送你一块腊肉。”

“真的？太好啦，太好啦，”小陈欢呼雀跃，还不忘说道，“谢谢蒙爷爷。”

“你以后想吃腊肉，就去楼下找爷爷。”

……

傍晚，老蒙一家准备吃饭，屋外传来敲门声。老陈拿着一瓶酒，笑嘻嘻地走进来。老陈说：“我在窗口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腊肉味，就追根溯源来了。正好，家里还有一瓶好酒，就拿来跟老蒙分享。”

饭桌上，老蒙给老陈夹腊肉，说：“好吃，你可要多吃一点。”

老陈频频举杯敬老蒙，说：“这可是珍藏几十年的好酒，一般人喝不到的。”

老蒙说：“我改天熏制好了，再送几块腊肉给你。”

老陈说：“你这也太热情了吧？我怎么好意思呢……”

早上醒来，老蒙骨碌爬起，直奔窗口。对面通道旁，铁皮等东西，没有被翻动过。老蒙心里暗暗窃喜：“一块腊肉，两家欢喜。看来，冯阿姨说得有道理，为人处世，还是不要太过于拘泥小节。”

老蒙就找来打火机和甘蔗渣，在铁皮旁生火熏制腊肉。火刚点燃，小陈就来了。小陈的手里，还提着几块腌制过的猪肉。小陈说：“蒙爷爷，能不能顺着你的烟火，帮我们熏制这几块腊肉？”

老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是这样。”老蒙没有说出来，就顺势去看看小陈手中的猪肉。老蒙夸奖说：“你爷爷真会挑选！五花肉肥瘦搭配均匀，肉质有层次感，卖相好，这可是制作腊肉的首选用肉。”

说着，老蒙接过猪肉，挂上铁钩……

这一幕，站在二楼窗口的老陈看得清清楚楚。老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下楼来。他给老蒙递上一根香烟。老蒙说：“我家里还有呢，老哥你要是想吃腊肉就说一声，邻居之间可不要见外。”

老陈叹了口气，拍拍老蒙的肩膀说：“当初，我真不该……”

老蒙急忙插嘴道：“邻里好，赛金宝啊。”

老陈不假思索回应道：“说得也是。”

通道里，传来朗朗笑声。

顺便说明一下，年轻时，老蒙跟老陈有过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