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潘国武（1774字）

   （2018年7月4日刊发于《左江日报》副刊，入选《2018中国年度作品微型小说》（漓江出版社）

方娜一见到同学，就指着俞树生骄傲地介绍说：“这是我的警察爸爸。”同学们好生羡慕，前呼后拥跟着方娜一起分享警察故事。方娜的教室安排在教学楼二楼。俞树生按要求在花名册上填写信息后，拉方娜到走廊外面等候。

几分钟后，卢老师叫道：“方娜。”

“到。”方娜应声来到卢老师的办公桌前，打声招呼：“老师好。”

   卢老师翻看花名册后，看看方娜又看看俞树生：“怎么回事？”

俞树生压低声音说：“花名册上的信息都没有错，请老师放心。”

卢老师看了看俞树生：“我还是弄不明白。”

教室里，走廊外面，同学们停止了说话，都转过头来看方娜。只见方娜两手插口袋，双眼干巴巴地在俞树生和老师之间来回扫视。俞树生连忙解释说：“老师，一年级的花名册，我们也是这样填写的呀。”

“现在是二年级，”卢老师问道，“你是……”

“哟，我是她的爸爸。”

俞树生的话还没说完，方娜就站起来喊了一声：“爸爸。”方娜说话的声音，又急又高。随后，方娜转过头去跟老师解释说，“老师，他就是我的爸爸。”

“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俞树生。”

“妈妈呢？”

“陈红秋。”

……

方娜的回答，跟花名册登记的信息相符。卢老师说：“拿户口簿来看看。”

“真对不起。出门太仓促，我忘记带了，”俞树生显得很着急，“老师，您看，先给孩子发课本行不行，下午我把户口簿补上，一定补上。”

“还是先把材料筹齐再说。”卢老师就叫下一个同学的名字。

从教室出来，俞树生拨打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对一旁闷闷不乐的方娜说：“你在这里等一下，爸爸马上就回来。”俞树生到楼上去找校长。办公室大门紧闭，值班去向牌显示，校长外出开会了。

开学第一天就碰壁，还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领到新课本，方娜心里烦透了。回到家里，她坐在大厅沙发上发脾气：“你为什么不穿警服去，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说明身份？”

“任何时候，爸爸都不能以权谋私，”俞树生说，“保证你有书读，这是爸爸妈妈的责任。别忘了，你今天早上的承诺。”话是这么说，俞树生的心里非常着急。因为除了校长，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早上出门时，方娜承诺这个学期争取拿到奖状。如今，她没有心思去讨论这些，因为她弄不明白，老师今天为什么唯独不给她发新课本？妈妈陈红秋进家来，看见方娜满脸阴沉，陈红秋把她抱在怀里问道：“宝贝，怎么不高兴啦？”

委屈和着压抑，像泄堤的洪水般排泄出来，方娜“哇”地放声痛哭起来。

“都怪我，做事毛毛躁躁的。”在方娜跟前，俞树生第一次感觉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方娜一边哭着一边问道。

“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你看，吃的穿的用的，哪样鄙薄过？”

方娜紧紧地抱着陈红秋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一家人觉得束手无策的时候，电话响了。俞树生接完电话转过身来：“娜娜，别哭。校长打电话来了，他让你下午去领新课本……”俞树生的话还没说完，方娜一听说“有书读了”，便破泣为笑地松开双手，走出陈红秋的怀里。

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校长和卢老师早早在那里等候。见到方娜，卢老师迎上来给送上一只精美的文具盒说：“对不起，是老师工作粗忽了。”

“没事的，没事的。”方娜接过文具盒时，跟卢老师有说有笑去领新课本了。

见到此状，校长这才解释说：“俞警官，对不起。原来的班主任调走了。卢老师刚从其他年级调过来，她不了解情况。另外，这个班新学期有学生转出去，又有新生转进来。要不是卢老师主动询问，我还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证件都随身带，我在孩子面前拿不出手，”俞树生压低声音，“还有……”

“好啦，好啦，”校长伸出左手大拇指说，“我们绝对做好保密工作。”

方娜回到家里，把新领的课本翻了个遍，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好可爱的孩子。要是她的爸爸妈妈还健在，一家三口该多幸福。”俞树生坐在沙发旁，静静地看着方娜进入梦乡。

“她的奶奶知道这事吗？”陈红秋弯下腰来问道。

“她的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奶奶已经卧病在床，”俞树生说，“下社区时，我经常绕道去看望，就连祖孙俩吃的饭菜等，都是我和社区帮订送的。奶奶后来可能也猜测出来了。要不然，她临终时也就不会把方娜托给我帮抚养……”

“那时候，她还差一个月才满2岁，”陈红秋说，“刚来跟我们住的时候，环境陌生，她整天哭闹要找奶奶。”

“等孩子长大了，等她懂事了，我们一定要告诉她：千万不要碰毒品。”

“那……”

“不能说出去，”俞树生说，“孩子也有尊严，我们应该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