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鱼

潘国武

本小小说2018年5月30日刊发于《桂林日报》，入围第十七届（2018）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入选《中国微型小说读库》第1辑（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李大头在大院里把摩托车架稳后，提着刚买来的新鲜肉菜匆匆走进屋里。“太热了，这鬼天气。”李大头一放下东西，就跑到空调机口吹冷风。这时，楼上传来媳妇卢花的骂声：“又来了，这人的胆真是够肥的……”

听罢此话，李大头气不打一处来。他跑进厨房里抓了一把菜刀，转身就往大院外面冲。“李大头，你给我回来。”卢花三步并作两步，尾随追出去。在大院门外，卢花紧紧地抱住李大头的大腿：“这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闪开，”李大头怒气冲冲，“不给一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我是病猫……”

卢花几乎是跪在地上：“不能使这个招数，就怕到时连你都赔进去。”

“那又怎么样？”李大头说，“他三天两头就拿着钓竿直奔我们家的鱼塘，公开在我们地盘撒野，这让全村人怎么看待我？这回，我要抓个现行给村里人看看。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条鱼，能值几个钱？”卢花哀求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有本事，你就当村委主任去，到时，你想做什么，我决不会阻拦半步。”卢花担心得罪了人，对方使用“暗招”往鱼塘里投毒，今年的养殖就要赔本瞎忙了。

“快闪开，几块钱也是钱。真是欺人太甚了！”

“别，别……”卢花死死地拖住李大头。

就在夫妻俩拉扯得快体力不支的时候，鱼塘对面的柳树下传来惨叫声：刚才垂钓的那名男子，此时在岸边的草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呼救。只见他双手抱头，有一条鱼在旁边甩着尾巴拍来打去，就是无法摆脱束缚。

李大头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收手转身返回屋里。

“村主任，忍住。你一扯，伤口就会增大，这样更加痛苦。”

村民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鱼钩很细小，十几个大汉在草地上忙得大汗淋漓。最终，来人用剪刀把鱼剪掉之后发现，渔钩已经勾进村主任的头部了。渔钩勾得深，加上鱼钩上有倒刺，始终无法拔出来，大家一旁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最终，村主任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县人民医院救治。

一个多星期后，邻居姚大贵叼着烟杆找上门来。

“那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吧……”卢花让座后询问道。

“我正是为这事而来呢，”姚大贵心直口快，没等卢花把话说完，他就插嘴说，“我打听了，村主任的伤情好转很多。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打算一起去看望？”

“我才不去呢。”一提起村主任，李大头就火冒三丈。

“他回来以后，还不是同住在这个村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他三天两头就来钓我们家的鱼，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他？”

“原来，你还在为这事记仇？”姚大贵说，“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有些事，虽然嘴上不说，这也并不意味着大家什么都不懂。只要你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别计较太多。”

“村主任受伤，他活该，”李大头说，“我不去，麻烦你帮忙带话说我没空。”

“村主任钓鱼时被鱼钩勾伤头部和脸部，毁容了。虽然是到你家的鱼塘钓鱼引起，可这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姚大贵说，“你主动去医院看望，说明你大肚大量，这样反而会让村主任感到羞愧。说不定，他以后再也不去钓你家的鱼了。”

李大头想了想，觉得姚大贵说的不无道理，他到鱼塘里捞起一条大鱼，蒸熟后装进饭盒里，跟随姚大贵出发了。

病房里，李大头意外看到，他的70岁老母亲，此时正跟随村主任的家人陪护在病榻旁。“妈，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大头上前问道。老母亲抬起头来，她把李大头上下打量了大半天后，反问道：“妈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妈……”

村主任听到李大头的说话声后，睁开双眼。村主任指着饭盒示意李大头的母亲说：“婶娘，快点打开趁热吃吧。您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肉了，营养跟不上身体就会垮掉的。”

李大头刚回到家里，卢花端着一杯冻啤酒迎上来：“怎么样？那个老滑头有没有提到去我们家鱼塘钓鱼的事？”

李大头把手中的酒杯甩过一边吼道：“这事，别再提了。”

卢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坏了，她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不再追问。

良久，李大头才转过头来：“你马上去把二楼那个空房间收拾一下，再去买新床铺新蚊帐回来，空调也尽快装上，把咱老妈搬过来一起生活，不要再让人家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