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烦恼

□潘国武

母亲收拾碗筷，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见没事可做了，她便来到阳台，扶着护栏，目视远方。妻子见状，急忙跑去按下阳台灯的开关。

不开。母亲说，我想安静一下。那也要开灯呀，黑不溜秋的，会招惹蚊子呢。

母亲不说话了。半个多小时后，母亲折回房间，洗澡睡觉。

第二天，我们外出上班。在小区里，居住在对面楼的陈阿婆问道，你妈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三年前，父亲去世后，母亲搬来跟我们居住。陈阿婆跟我们是老乡。他乡遇老乡，有事没事时，母亲就喜欢跟陈阿婆在一起说家乡话。

妻子愣一下，问道，怎么啦？奇怪，我明明看见她站在阳台上，叫她出来走走，她不应答；我以为听不见，就赶去敲门，可她就是不开门。我跟你们说，隔壁小区有个老头，年初就是这个样子。前几天，家人送去医院检查发现，那个老头患上阿尔茨海默症了。

周末，陈阿婆见我们都在家，就上门来跟母亲拉家常。临走时，陈阿婆再三叮嘱我们，要多关心母亲，多陪伴她。有空时，最好带母亲到外面走走。母亲笑笑说，我每天步行去市场买菜，来回一趟，手机显示走了七千多步。

陈阿婆说，你也要注意休息，注意身体。年纪大了，我们都经不起折腾。

送走陈阿婆，母亲说，现在是农忙时节。要是在老家，我这副身子骨可大有用处了。这话，一点都不假。父亲在世时，身体不好，家里的重活脏活苦累活，都是母亲独自承揽下来，而且还不让我们插手帮忙。

后来，妻子几次提前下班回家，敲门无果后，直接掏钥匙开门。妻子进到屋里，看见母亲就站在阳台上，面朝南边。南边，那是从老家来的进城方向。莫非？面对询问，母亲却摇摇头。

就在我们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时，堂弟打来电话。堂弟说，我刚给伯父上坟回来。母亲抢过手机问道，你伯父的坟墓还好吧？堂弟说，跟去年一样饱满。母亲问他，不长草吧？长。堂弟说，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野树野草清理干净。

母亲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有没有跟你伯父说说话？

说啦。堂弟说，我告诉伯父，受疫情影响，大哥和大嫂都不能回来，希望他理解一下，九泉之下也要保佑大家平安无事。上完坟后，我们以陪伯父喝酒的名义，把我从家里带去的三斤多泡酒都喝完了。

挂掉电话，母亲叫来陈阿婆。三十年来，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喝酒。母亲喝酒的样子，像父亲。母亲告诉陈阿婆，疫情过后要回家，端午节我要给老头子包大粽子，用上他生前最爱吃的馅料……（946字,2022-04-17在《自贡日报》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