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武
网站用户
潘国武
艳玲她爸的叫骂声，把小巷子给吵醒了。周边的屋子，陆续亮灯，有人从窗口探头来看热闹。那时候，我就屏声息气躲藏在绿化带里，任由蚊虫疯狂肆虐。
事后，艳玲安慰说：“爸就是那副德性，你忍忍就过去了。”
“反正，跟我谈恋爱的人，又不是他。”
艳玲就不高兴了。艳玲说：“你的心胸别这么狭窄，要多为将来着想。”
“将来？远着呢。”
一个星期后，我就去省城。从那以后，妈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艳玲她爸妈:“他们老是爱走动。家里有好吃的，他们总会捎上一份给我们分享，开口闭口就喊‘亲家’……”其实，我妈不知我被艳琴她爸追赶的事，总是在打探我和艳玲的关系。从妈的话语里，我看出来：艳玲她爸想通了。
艳玲家种有一盆栀子花。那些日子，我感觉，空气中弥漫栀子花的花香。
大学期间，我和艳玲鸿雁传情，相互鼓励，立誓学成回来就结婚。四年光阴，穿梭而过。毕业那年，我在省城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可观。艳玲也答应，过一段日子来省城找工作。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没多久，妈打电话催我回家。
原来，两家的大人在张罗着，给我们筹办婚事。
艳玲她爸可热情了。一见面就跟我说：“以后，我们四个老人在家相互照顾，你们在外面放心工作。”此时的艳玲她爸，跟追赶我的那副模样，判若两人。艳玲跟前，我只顾点头称“是”。爸就不一样，快要当家公了，他的心理甭提有多高兴。爸就连连称赞说：“还是亲家公想得周到。”
我和艳玲商量过后，对房间重新进行装修，并购置一批新家具。爸就托人选好日子，派发请柬，邀请亲朋好友来共同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偏偏这个时候，艳玲不见了。艳玲捎话说，她返回学校备考研究生了，春节前就不打算回家。
“还有三天，就是结婚日。这时突然变卦，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天塌下来，还有爸扛着。”爸提醒我凡事要言谨慎行，小心祸从口出。
我们的生活大院，只有几条巷子。从那以后，很少见到艳玲她爸妈出来走动。没多久，就听说，艳玲嫁给外地老板了。她爸妈也因此搬出小区，投靠艳玲。
爸沉思后安慰我：“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这事，你还是担待一点的好。”
第二年，我和我的女同事，在众人的祝福中，携手走进红地毯。
艳玲和她爸妈的信息，渐渐地，从我们的生活中淡出。
前段时间，我携妻带子回家看望爸妈。在巷口大榕树下，围站一拨人，还有人在大呼“救命”。爸招手拦停车子叫道：“快开门。艳玲她爸病倒了。”在众人的帮助下，我们把艳玲她爸抬上车子，直奔医院。
听说，艳玲她爸妈前段时间搬回来住，至于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我就叫爸别管闲事。爸却不以为然。爸说:“谁都有病痛的时候，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经过救治，艳玲她爸逐渐清醒过来。病榻前，艳玲她爸攥住我的手说：“那天晚上，我看错人了……”他的话没说完，脸上的皱纹里，仿佛有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在静静流动。我连忙回答说：“我真不该到家里打扰你们。”
艳玲也连夜赶回来。
时隔五年，再一次相见。我只想知道，我的初恋情人是否过得幸福美满。艳玲那蓬乱枯槁的头发，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阵异味。看来，头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艳玲的目光，游离不定，连自己的爸妈都不曾正视一眼。
“你的结婚戒石呢？”艳玲她妈问道。
艳玲转过身去，冷不丁地甩下一句：“你就别管那么多。”
“你……”艳玲她妈转到走廊边打电话。
我爸来到医院时，背后，还跟来了警察。我没有想到，爸竟然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这是趁机报私仇来了。我和艳玲各自都结婚了，我们一家过得好好的，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在爸和艳玲跟前，我都不想看到谁受到了伤害。有史以来，我第一次跟爸闹翻脸。那天，我们吵得很凶，还惊动了医院保安。末了，爸反问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毒品更毒的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想让艳玲以后过得幸福一点，这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巷口大榕树下的宣传栏，小区物业新粘贴上一张海报。上面，写有我爸的名字。业主围着海报指指点点。他们说：“老潘这个老党员没有私心杂念，就是爱管闲事。”
“别说，他还真的管出名堂来了。”
“走，我们去找他。”
很快，小区里出现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义务巡逻队。
爸和艳玲她爸一见面，就喊“亲家”。有好事者催问：“不娶你女不嫁你娃，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亲家？”爸不厌其烦地告诉对方：“有困难，大家相互照应，不就变成‘邻里一家亲’了吗……”
手臂上的红袖章，映红了爸的脸。（1756字，2022年《大化文艺》春季刊刊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