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限汤”粉店

◎潘国武

小区有一间闲置多年的平房，老陈夫妇就租来经营粉店。几个月下来，生意不尽如意，老陈打算转让出去，再到附近找一份零工维持生计。老婆不同意，主要是担心老陈有空闲时间后，又染上酗酒的“老毛病”。

老陈的脾气，愈发糟糕，看哪里都不顺眼。老婆说一句，他顶一句。最后，两人控制不住情绪，动起粗来。周边人就调侃说，你们这是“穷秀恩爱”。

上午八点过后，店里来了几名陌生男子，各自点了一份鲜肉粉。来人中，“瘦个子”从冰箱里取出几瓶啤酒。这就意味着，他们要长时间占用座位。老陈的眉头皱得像抹布。老婆把他拉过一边说，把客人侍候好，我们就不怕没有回头客。

就是这几个陌生男子，带旺了老陈的粉店：来店里吃粉的人，越来越多。没有座位时，食客就端着碗在店外或蹲或站着，筷条一夹，扒拉着往嘴里送粉，吃得津津有味。此时的老陈，像是喝了清醇的农家米酒，嘴角也露出甜甜的笑。

听说老陈的儿子考上北京大学了。下岗工人能调教出这样的孩子，很让人羡慕。日子久了，周边人发现，来“嗦粉”的人并不是想沾上老陈家的光，而是觉得那粉汤喝下去之后，口不干，舌不燥，是“极品美味”。

就在人们津津乐道的时候，执法人员在店门口粘贴上醒目的“封条”。

流言蜚语中，老陈夫妇又打开店门。见到客人，老陈就抓勺子指着锅底说，我只买老猪的后腿骨，温火慢慢熬几个小时，汤水奶白又鲜美。食客就给他翘起大拇指。老陈那小小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儿。

一年后的一个午夜，粉店里窜起滚滚浓烟。消防员闻讯赶来把火扑灭后发现，老陈夫妇瘫坐在门口，抱头痛哭。消防员鼓气说：只有振作起来，你们才能迎来艳阳天。几天后，店面经过粉刷，老陈夫妇重新开门营业。

老婆因为有事，那天就走亲戚了，老陈一个人打理店面。“胡子”抖落一身的阳光，进到店里就叫来了一碗三两鲜肉粉。“胡子”瞅了瞅，叫道，老板也太吝啬了吧，连粉汤都不能多给一点？

老陈笑笑说，正好合适呢。

“胡子”拍着桌子吼道，你是什么意思？

店里吃粉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就连店外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原来，开张时，“胡子”来店里吃粉。结果没有把汤水喝完，老陈就记住了。

“胡子”的脾气非常暴躁，他抓起凳子弹跳起来。老陈眼疾手快，手臂一扬就夺下凳子。眼看就要扭打起来，旁人连忙将他们拉开。“胡子”气愤难平。他嚷道，粉汤量不足，你必须给我退钱。

老陈说，粉汤不够，你可以添加。在我店里，哪怕是一勺汤，都不允许浪费。

最终，“胡子”没有续汤。临走时，他撂话说，“陈限汤”，再也不见。

“陈限汤”粉店，因此而得名。

许是土壤肥沃，平房旁边的榕树飞快成长，树冠很快就遮盖住平房。老陈夫妇也变得腰身圆润起来。空闲之余，他们向人打听建房的事。原来，老陈夫妇经过几年打拼，在县城里买地皮了，正在张罗着要建新房子呢。

杏黄色的满月，悄悄爬上枝头。店里难得清静，老陈夫妇就打烊回家。在小区球场附近，一群人对着绿化带指指点点。老陈走近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浑身酒气。看样子，人受伤了。老陈问道，打报警求助电话没有？

人群中抛出一句，谁出话费呀？

老陈就折身返回粉店。很快，一辆三轮车“嘭嘭嘭”在一旁停住。

老婆伸开双臂拦住老陈说，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陈说，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老婆反问道，明天还要不要开店？

老陈指着躺在绿化带里的一个人说，你看清楚没有，那是“瘦个子”。

老婆不解地问道，关我们什么事？

老陈瞪大双眼说，他可是第一个在我们店里说“粉汤最好喝”的人……

几天后，“胡子”又在老陈的粉店里出现。“胡子”的额头上，包扎一块白纱布。老陈还是给他端上一碗三两的鲜肉粉。这一回，“胡子”非常安分。认识“胡子”的人，上去拍肩膀搭讪道，还要不要加粉汤呀？

“胡子”“嗦粉”时，发出“嗦”的响声，很大。（1502字，2022年11月25日在《安徽科技报》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