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只鹦鹉

□潘国武

凌晨五点，老岑悄悄带上门，出去了。

公园里，早就有人跑步。老岑在入口处等了十多分钟，没见到老汪。老岑认为，老汪可能等不及；或者，老汪压根就没有来。以前，老汪就不这样。老岑扭扭腰板，舒展筋骨，跟随人流顺着跑道往前跑。

跑道有四米宽，两边是树木。灯光从树叶缝隙中照射下来，在跑道上烙印下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老岑跑了两公里多路程，正上劲，却被迎面跑来的男子撞个满怀。老岑无大碍，男子跌倒在地，疼得“呱呱”叫。

众人就围过来，询问哪里受伤啦？见年龄悬殊，有人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劝说老岑，抄小道走吧。穿过那边树林，谁还认出你……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老岑就掏出手机转过一边。

男子刚被推进医院急诊室，老岑就跟进来。

男子姓唐，老岑叫他小唐。拍片，输液，老岑跟随一旁。小唐唉叹说，工作压力大，跑步时思想开小差。退休前，老岑是单位领导。他安慰小唐要注意身体，要学会劳逸结合。最终，小唐没让老岑掏一分钱，就结账出院回家。

老岑继续去晨跑。在公园里，他们又见面了。老岑担心被找麻烦，决定远离。小唐却是见缝就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个没完没了。见面多了，聊的话题就多起来。没多久，老岑就应约跟小唐去喝早茶。

小唐家里，有一只饲养了五年多的鹦鹉，不挑吃，记性好。小唐说要送给老岑。老岑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养呢？小唐说，没有时间打理。如果老岑不打算收养，估计放走后不久，鹦鹉就会饿死野外。

老岑刚伸手去抓鸟笼，鹦鹉张嘴就喊，小唐，有人摸你的鸟啦。小唐见老岑张徨失措的样子，连忙解释说，前天，朋友来家里挑逗鹦鹉时开的玩笑，被记下来了。以后喂食时训练一下，就不再有这种尴尬事。

有了鹦鹉陪伴，老岑不再感到寂寞。他买来上等饲料，一日三餐，精心侍候。

那天，老岑跟随小唐到酒店吃饭，在走廊意外见到老汪。

老岑就问老汪，这段时间去哪里啦？

老汪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有人陪伴你跑步就可以了……

话还没说完，小唐就过来打招呼。老岑这才知道，他俩都认识。

小唐在聊天中提到，小孩七月份放假以后，他想出国旅游。

老汪就拉着老岑的手附和道，在家也没事做，我们也一起去玩玩呗。

这事来得有些突然。老岑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许是睡意太沉，又或者是身体原因，老岑那天破例没有去晨跑。他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在室内抛洒下一地黄金。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小岑已经进到房间。小岑左看右看后说，爸，这只鹦鹉市场售价不菲，你什么时候买的？

老岑坐在床沿边，双手搓眼，没有回话。小岑看了看老岑，带上门，出去了。没多久，小岑跟老岑去看望老汪和小唐。老汪和小唐把小岑送给的红苹果瞅

了大半天，始终看不出所以然来。水果店老板指着苹果上的心形图说，是真朋友，就不要工于心计。

老汪和小唐听了，面面相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色阴沉。老岑提前鸟笼从菜市场出来，在十字路口偶遇在职时的老领导。多年不见，老领导一开口就祝贺他。老岑说，我天天在市场、公园和家里之间回来跑，有什么好祝贺？

老领导就调侃说，退休这么多年，你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那么到位。

老岑就央求老领导别吊胃口。

老领导说，前几天回单位办事，见到小岑了。小岑年轻，有激情、有干劲、有抱负，处事沉稳，前途无量啊……

晶莹剔透的汗珠，倏忽地顺着老岑的脸庞滴落下来。刚送走老领导，手机就响起。小唐在电话里说，好久不见，我们今晚聚一下，搞两杯。老岑不暇思索说道，我现在乡下的亲戚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尽管那是谎话，老岑却是非常坚决。（本小小说在《大化文艺》2023年春季（总第八十三期）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