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从水产区游走的鱼

□潘国武（1337字）

庞丞楷原本细眯的双眼，顿时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儿。

刚才，妹夫刘智德打来电话。兄弟俩居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两家间距才十来公里。每次，不是刘智德开会，就是庞丞楷出差，他们有近一年没见面了，是该好好聚一聚了。

那次患病后，老婆杨晓梅加强严管。同事聚餐，家里来客，庞丞楷面露窘相说，我患有“气管炎”，碰不得烟酒。这回，哥们俩喝的是兄弟情，杨晓梅必须得网开一面。

刘智德吃饭很讲究：必须有鱼，而且一定要新鲜的河鱼。庞丞楷找了几个钓友，还专门跑了一趟菜市场，结果都没有买到河鱼。庞丞楷认为，刘智德没有提前打招呼，怨不得人。

下午六时许，刘智德一家四口就来了，屋里瞬时热闹起来。妹妹庞洁菇挽起袖子下厨帮忙。很快，饭菜端上桌，有梅菜扣肉、芹菜炒虾仁和碎肉蛋卷等。庞洁菇刚掏出手机，庞丞楷就制止说，你嫂子说了，她会准时回到的。

正说着，杨晓梅推门进来。

庞洁菇指着旁边的位置说，嫂子，就等你了。

杨晓梅的笑容，瞬时掩盖住红晕。她责怪庞丞楷不该在电话里卖关子。

有酒喝了，庞丞楷甭提有多开心。他呵呵笑着说，你肯定想不到的吧？

你嘴巴净会说，就是不舍得买好一点的菜回来。

你看，这个不就是好菜吗？庞丞楷从杨晓梅手中接过一只塑料盒子摆放到桌面上。盖子一打开，香喷喷的鲜美之气蔓延迂回，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盒子里，放有一条红烧鱼。

刘智德瞄了一眼，眼皮就耷拉下来。

杨晓梅急忙转身，穿进厨房。

酒一端上来，哥们就把持不住。几杯酒下肚，庞丞楷这才记起叫吃菜。

刘智德吃下一块柠檬鸭后，翘起大拇指夸奖说，味足，我再来一块。

家有厨师，耳渲目染，我多少都能学会一点。庞丞楷用筷子铲了一下红烧鱼的鱼尾部，就轻松地铲出整块鱼肉。他兴奋地说道，是不是河鱼，我就不敢确定了。我敢肯定，这是一条新鲜鱼。你嫂子的眼力不错吧？来，你也来一块。

你吃吧。刘智德夹起一块清蒸白骨咀嚼过后说，调料到位，腌制时间充足，够味，你厨艺跟我店里的厨师有得比。说着，刘智德把那盒鱼挪到庞丞楷的跟前说，好吃，你们就多吃一点。

那晚，送走刘智德一家人，庞丞楷百思不得其解：刘智德怎么不喜欢吃鱼啦？

杨晓梅插嘴说，他什么鱼不吃过，还稀罕你这点？

他以前没有这样呀？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第二天，餐饮主管检查后汇报说，又有一条鱼从水产区游走，去向不明。刘智德把半根香烟扔到地上，竖眉瞪眼吼道，你们怎么能自作主张，使用老抽腌制鱼肉？

我敢保证，厨师绝对没有这么做。要是……餐饮主管欲言又止。

要是什么？

哎呀，这事就不排除有人自行腌制的啦。

几天后，杨晓梅被安排负责管理店里的水产区。水产区有虾、蟹、龟和鱼等。从那以后，厨师或者服务员带顾客来挑选水产品，杨晓梅都要求让主管和厨师签字才能拿走。有好事者调侃说，怎么搞得这么复杂啦？

杨晓梅快言快语。她说，主管不是已经宣布了吗？只要不出问题，我们以后每个月都有一笔满勤奖。难道，你不想要？

我觉得，我们应该感谢那只悄悄游走的鱼。

……

那天，刘智德刚回到店里，庞丞楷的电话就打进来。

庞丞楷说，在河边蹲守一天，终于有大收获。

刘智德逗趣地说道，老哥的手气越来越好了。

庞丞楷就问他，怎么样，等下我送过店里去？

好哇。我安排厨师帮忙，我们做鱼生。

你不是不吃鱼了吗？

哎，大哥钓上来的鱼，我能不吃吗？

电话那头，庞丞楷的笑容慢慢变得疆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