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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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尽头，有一对贾姓邻居。里头的老贾小几岁，外头的老贾就叫他“贾老弟”。“哎，贾老哥。”贾老弟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对人都是有呼必应，特别亲切。贾老弟夫妻俩利用自家房子开餐馆。厨艺好，菜价也不贵，生意异常红火。
偶尔，贾老哥也到贾老弟店里喝几杯。里头位置低，化粪池容量小，加上排污水沟狭窄，多次维修都不见效。那天，贾老哥在店里喝下几杯酒后说道：“贾老弟，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呀。”
清理化粪池，还有运送潲水，贾老哥的言外之意，贾老弟心知肚明。
贾老哥抬高声音说：“你以后最好提前告知一下。或者，改为夜间清理。”
“夜里又嫌吵，白天又嫌臭，我实在是众口难调。”
贾老哥打个喷嚏，说：“看来，我还是有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
贾老弟歪着脑袋看了看贾老哥，说：“就算老哥给十个虎胆，我可不敢。”
贾老哥指着自家门口说：“它二十四小时在家。”
门口墙上，悬挂一只报箱。贾老弟问道：“老哥，你是说……”
“写告知书呀。”
“这……”
贾老哥瞟了一眼贾老弟：“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这事难道不应该吗？”
贾老弟接过话茬说：“写告知书？那可是无米之炊——难做。”
“紧急突发时，如何处置？我还没叫你写应急方案呢。”
相处十多年，贾老哥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可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头一回。做生意，和气生财。贾老弟就找来笔和纸，毕恭毕敬说道：“我听老哥的。”
贾老哥喜逐颜开说道：“你可要记好了呀？”
“肯定的，肯定的。”
贾老哥说：“标题‘告知书’写在上面最中间位置。”
“好的。”
“正文顶格的称呼写‘各位邻居’，冒号。第二行空两格写上，‘我将在×月×日下午×时至×时至×时清理化粪池。由此给大家带来不便，敬请谅解。’落款处写上‘里头的老贾，×月×日’。”
几天后，贾老弟要清理化粪池，就提前将告知书塞进报箱。贾老哥正好开门出来。他掏笔签上：“收悉，注意安全，做好卫生工作。贾老哥，6月7日。”便麻利地将告知书递回。
贾老弟很吃惊地问道：“这样就可以啦？”
“你还想怎么样？”
“我以后直接给你打电话吧？”
贾老哥说：“按原来约定的办！要是有人问了，我们也好交差。”
“这……”
见贾老弟犹豫不决，贾老哥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想讨价还价？”
从那以后，贾老弟处事更加谨慎。只要店里有订包厢，他就会询问顾客来几辆车，然后填好告知书塞进报箱。那晚，贾老哥一见面就说：“老弟呀，你不仅烹饪手艺好，现在还会写公文，提着灯笼在烹饪行业里肯定找不到第二个……”
“这全是老哥功劳，”贾老弟顺水推舟讨教道，“那个‘收悉’是什么意思？”
“收就是收到，悉就是知悉。就是说，我收到并且已经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贾老弟翘起大拇指说，“我跟老哥又学到一招了。”
后来，报箱损坏被环卫工人清理走了。
贾老弟找不到贾老哥时，就把告知书粘贴在墙上。
没料，贾老哥找上门来说：“贾老弟，你是不是鸡爪吃多了，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我都看不懂。”
其实，那是复印纸，只有日期和时间用手写上去。贾老弟沉思后说：“可能是打印店的复印机出故障了？这事，都怪我过于鲁莽，粘贴前没有查看清楚。”
离去时，贾老哥撂下话说：“以后要注意啊。”
贾老弟再次清理化粪池时，遇上麻烦。
贾老弟几次都找不到贾老哥，就打电话。
贾老哥说：“我这几天都忙着呢。”
那声音，就从房间里传来。贾老弟说：“粪污处理车明天下午到。麻烦老哥你帮我在告知书上签个字……”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转来盲音。
那晚，下了一场大暴雨，里头传来“轰隆”响声，老墙倒塌了。社区工作人员查看过后说：“那边是废弃的工地。以后，你进出也可以从那边过。”从此，顾客来吃饭，清理化粪池和运送潲水的车辆，不再从贾老哥家门口走过了。
再次见面时，贾老哥已经染黑头发，西装革履，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他对贾老弟说：“当爷爷啦，我要去省城带孙子。我们家已经有人租住。平时你帮留意一下，不要给他们破坏我的房子。”
贾老弟还没回话，就见街边传来喊声。他们在叫：“贾局长……”（全文1590字，刊发在2024年总第68期《崇左文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