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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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国武
老陈新买一套房，在三楼。
入住不久，楼下有人拉着噪门喊。好像在叫老陈，唯独声音陌生。
喊多了，老陈从窗口探头去看，却见对门老头在楼梯口回应：“来啦，来啦。”
对门老头一回来，老陈就主动打招呼：“你也姓陈？”
“我是山字头的岑。你呢？”
“我是耳朵旁的陈，”老陈说，“我们俩的姓容易听混听错。”
老岑就邀请老陈进屋喝茶。
两人一聊才发现，他们竟然是老乡。
老岑说：“老乡在他乡成邻居， 这叫‘留得住乡亲’呀。”
老陈笑呵呵说：“我们两家，以后就是亲戚了。”
未了，老岑给老陈送一块质量上乘的陈年老茶。
老陈折回家里，炒了几个下酒菜，邀请老岑共进晚餐。
从那以后，谁家有好吃的，都不忘给对方分享。
那模样，情如手足。
老陈的儿子小陈在省城工作。国庆长假，他们一家四口从省城驾车返回老家看亲戚，老陈夫妇则自行乘坐快巴去会合。老陈家里饲养两只鹦鹉，不方便携带上车。晚饭时，老陈就提着一瓶酒，敲开老岑的房门。
老岑说：“你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毕竟，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何必这么客气。”
“那是，那是。”老陈松了一口气。
老陈从老家回来发现，老岑不仅喂养鹦鹉，还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那天凌晨，屋外传来急促敲门声。老岑说：“亲戚过世了。儿子儿媳上行政班，孙子准备中考，都请不了假。我要回去几天，就麻烦你帮喂养德牧犬。”末了，老岑详细交代几时喂多少水放多少干狗粮等等。
老岑以前是单位一把手。退休十多年来，一个人呆在家里，可久不久还有人提着东西找上门来，有时还错敲老陈家的房门。来人手里提的是什么？老陈早就想一探究竟。他拿捏着老岑给的房门钥匙，狡黠地笑着。
因为休息不好，加上年纪大，老岑在老家给病倒了。送医治疗一个多月，才被儿子儿媳送回来。老岑进屋看见，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德牧犬也活蹦乱跳的。老岑特别开心，就把从老家带回的土特产分点送给老陈，以表谢意。
老陈夫妻俩同年出生。七十大寿前夕，他们决定拍摄特别的结婚纪念照。一切准备就绪时，老伴却发现，一直存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结婚戒指不翼而飞了。
门窗和梳妆台抽屉没有被撬坏，民警认为，要么是收藏在哪里，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要么是不慎给弄丢了。民警“要么是被客人顺走”的话，老陈夫妇听后，不约而同把头扭向对门。
老岑的儿子小岑迷上赌博，为此欠了一屁股外债。此前，债主直接抄到老岑家里，还惊动了警察。老岑一听说儿子儿媳的婚姻因此亮黄灯时，就把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的家底，全部掏出来。
“加上上次住院，老岑现在最需要的是钱。”老陈说。
老伴就骂老陈：“见人好说就心软，你干么不脱内裤送给他？”
“小声点，我们给大门换锁头不就可以了吗？”
从医院回来后，老岑的身体每况愈下。两年后，老岑走了。
处理完后事，小岑夫妇就把房子卖了。临走时，小岑给老陈递上一把钥匙说：“你们家东西多，堆放杂乱。我爸帮你看管鹦鹉时，配了这把钥匙，说一旦出什么事，他可以第一时间进到房间施救。现在，物归原主。”
老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伸手接过钥匙。
小岑补充说道：“我大姑和姑丈年纪大了，以前来时经常敲错门，请你多多谅解。”
老陈点点头后，若有所思说道：“一切，都过去了。”
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沿街店面里摆卖很多鲜花，过往路人争抢购买。回到家里，老伴用商量的口吻问老陈：“老岑走了好些年了吧？听说，小岑的单位机构改革，他们今年可能不回来扫墓。怎么样，我们今天去给老岑烧一柱香吧？”
老陈把老伴上下打探后，皱着眉头，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
“喔，前天在衣柜里看到的。”
老陈不知道，该不该把偷配老岑房门钥匙的事也说出来。（全文1429字，在《舜皇山文艺》2024年总第四十一期刊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