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感

1

冬雨和夏雪一块儿搭档干涂料，已经整整三年了。除了瑞丽家园的那次旧城改造工程，他们的活动轨迹基本上都是局限在新城这一块，围绕着高铁站转圈子。先是从高铁站北边的广银时代城跳到南端的普云新天地，然后迂回到东面毗邻市政府办公大楼的市党校干学员公寓楼。风里来雨里去，转眼就是三年，

他俩的性格都比较内向，不善言谈。别人在一起成天都嘻嘻哈哈，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俩则安静多了，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默契而熟练的挥动着推刀度过的。单调而不觉得枯燥，相反，既温馨也很充实。他们用自己的勤奋，赢得了大家的尊重。特别是冬雨，对女同胞们更是照顾有加，心细如发。一个人能拿动的东西，他不允许别人插手，自己扛着，让女生后面跟着，他也觉得是件很幸福惬意的事情。需要两个人配合的时候，他总会把重物悄悄的往自己的一面挪。还比如，他拿了好吃的零食，自己舍不得吃，也要分散给其他的人。在小城，涂料行业几乎是女人们的天下，男人如凤毛麟角，点缀其中。尤其像冬雨这样干活勤快，还能弹会唱，能写能画，长相也不算太寒碜的男人，自然就成了香饽饽。女生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搭档，干活。但这并不代表冬雨是个很随便很花心的人，不是所有的女人他都会含笑接纳。这倒不是针对她们的长相，或者人品。在冬雨交友的范畴里，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一个字“缘”。说到这儿，有一段小插曲不得不说。在广银，领班燕子仗着自己来回的路上捎带冬雨有功，三番五次缠着要和冬雨搭档，都被冬雨婉拒。燕子的过分热情并不能换回冬雨的廉价好感，和冬雨的不投缘也从侧面成就了他“老实男人”的试金石。

冬雨住的地方离广银时代城比较远，来回骑车不太方便，燕子顺路正好可以捎带他一程。真的，本来不是存心要拒绝，或者显示自己的某种清高，冬雨就那么随便的把包往怀里一放，无心也无意的隔开了他们身体的接触，和某种非分的遐想。这一隔却“无心插柳柳成荫”，成就了一段佳话。经由燕子口里说出来，冬雨简直就是“坐怀不乱”现代版的柳下惠了。燕子说她还没有见过这么老实的男人。说之无意听着有意，那不老实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有人起哄，众皆大笑。

在众多的女同胞里，冬雨只和夏雪搭档。还有一个叫小魏的女同胞，也颇得冬雨的好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圈里都习惯把冬雨和夏雪称做“两口子”，对这样尺度和分寸都有点过大的玩笑他俩也不急不恼。别人能扑捉到的无非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默契的配合和工作效率，互相周到的体贴，相互理解，包容和信任。他俩也压根儿没想着要去稀释掉人们眼里的聚焦。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时候刻意的解释反而只会越描越黑。

还有一个现象很有趣，不管是在老家还是在工地，人们习惯把张翠花叫“夏雪”，大人小孩老板员工都爱这么叫，言里言外透着亲切。喊的久了，再提及她的大名时反倒觉得有点别扭，不自在。夏雪为人处世也跟她的名字一样，内敛的性格盈润了她孤傲的冷艳与冰雪聪颖。正是基于这一点，冬雨从一开始就对夏雪莫名的产生了好感，相处久了，才知她的冷艳下其实是一颗菩萨心肠。

冬雨和夏雪对待工作的热忱与态度也没得说，走到哪都深得老板的器重和工友们的喜欢。就拿冬雨来说吧，可以说是自出道以来一路长虹。在他的打工生涯中，曾有过三次高光的时候。第一次是在白银有色金属集团公司的冶炼厂，他们涂刷车间的顶部，因工作效率确有实绩，老板竟然攀上高高的钢管架说要给他涨工资，还不忘捎带着狡黠趁机刺探冬雨的欲望程度：

“你觉得涨多少合适？”

面对四十多度的温度，下边运转十几个巨大的溶剂罐，槽里流趟着汩汩的硫酸溶液，冬雨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动，冲昏头脑，略一思忖，他淡定地说:“谢谢老板！二十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板拍拍冬雨的肩头，溜了下去。

第二次是在览山国际搞维修。十几栋高楼，冬雨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抓着一圈圈避雷管上下翻飞，穿梭在楼顶的天沟里。他只是开玩笑的对老板说了一句太危险了，能不能给我加点工资之类的话，没想到发工资的时候，老板竟然来到他家里，工资如数奉还，还额外补了数目可观的一笔。这让冬雨深受感动，深深体会到了一个打工仔下苦人的价值与尊严。过年的时候，他特意买了一瓶好酒去给老板拜年。

还有一次就是广银时代城的亢老板，狮子大开口，干脆给冬雨把工资调了原有工资基数的五分之一，但--也是唯一一个两年了还迟迟没有兑现承诺的老板。

其实冬雨和夏雪还是很怀念在广银时代城干活的那段时光，圣洁的像雪，纯净的如雨。

地下室老是停电。除了某处传来漏水的滴答声刺破静谧，静的就只剩下他们微妙而复杂的心跳声了，呼吸也会由平缓每每变得粗重起来。可见黑暗的内涵对单独处在一起的异性男女不乏是一个滋生外延巨大的磁场，每当他们的内心世界在万有引力定律下开始变得波澜起伏，动荡不安时，突然豁亮了的灯光会适时的举起利剑斩断蠢蠢欲动的邪念，营造一种良好健康的氛围。有时候，冬雨的脑海里会飞快的闪过想乘机拥抱一下夏雪的冲动，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夏雪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也渴望冬雨能在有意无意间触碰一下自己，轻轻地就像柳梢拂面，清风荡起湖面淡淡涟漪的那种。但是没有。他们总能小心地保持这种微妙又安全关系的距离与分寸，有效处理着两人之间的感情边界，与人与事给于最纯最干净的遐想余地……

2

 立冬过后，一切还处于暖秋的温和状态，除了早晚温差比较大之外，阳光明媚，气候干燥，很适合干涂料活。过了不几天，一股小寒流的来袭让小城体验了一把冬的气息。夏雪早早的就穿上了棉衣，冬雨也套了一件棉马甲，休息的时候，他们照例没有回家，圪蹴在向阳的楼房一角，边吃馍馍边片话。整整三年时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时离家很近，他们也不回去，有说有笑的在一起。这两天虽然没有阳光，但感觉外边还是要比室内暖和多了。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心里仿佛就没有过阴天，只有阳光。

冬雨和夏雪先是在广银时代城给亢师干活，之后在普云新天地又效力党师麾下，又被老板赵女士看中借调到市党校这边来的。党校这边干活的人很多，按冬季作息时间，中午休息时间短，大都没有回去。休息的时候，认得认不得都爱往一起凑，各种食材摆开，宛若开一场小型的茶话会。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夏雪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就响个不停。她打开手机，神色有点不易擦觉的兴奋和慌乱。她飞快的回复着信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冬雨说:中午回家吃饭。冬雨记性不太好，好像记得夏雪早上是提着手提袋来的，但还是说:你没拿馍馍吗？我拿得多，中午你就别回家了。夏雪说:还是回家吧。到了休息的时间，夏雪麻利的换了衣服，给冬雨打了声招呼，说:我先下楼了。

夏雪走了，冬雨多少有点失落。他随后也下了楼，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体育馆，在楼角早就摆好了的保温板上落下屁股，背靠着墙坐定。今天的天气不太暖和，阴霾收去了太阳的热情，别的人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后来实在冷的不行，冬雨就起身朝前边的公园走去。隔着一条马路，抬脚迈腿就到。

公园里相对比较安静，有个妈妈领着孩子荡千秋，习习寒风中，孩子天真的笑声像雏菊花一样开的烂漫。一路上排开的体育健身器材冬雨都试了个遍。在蓑草搭就古装的亭子前他换着角度拍了几张图片，市政府雄伟壮观的办公大楼依然是几张图片里最阔气的一张。假山上的花草已经枯萎，飞瀑仍然淙淙有声流泻而下，高山流水的古筝曲仿佛就来自平台上那两个古装服饰的男女弹琴泥塑的知音。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冬雨又朝一座木头搭起来的板房走过去。原来这是一间自助读书小屋，架板上书籍码的齐齐整整，玻璃擦得明丽亮堂，以前来过几次，怎么就忽视了它的存在了呢？冬雨为错过了这么一个清净雅致的修为之地而懊恼不已。他浏览了一下进屋须知，确信记住了程序要领才离开，为以后的闲庭信步做好准备。他还拍了一些生命力依然旺盛的花草，一些正在慢慢凋零的花草，以及一些已经枯死了的花草，地下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为他的微视频添上了完美的一笔。初冬就以这样层次分明的色彩方式被他用镜头记录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更新发朋友圈了，再不露面，怕都要被粉丝们遗忘了。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弹指而过。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冬雨已经过了马路，向公寓楼靠近。一边回头张望，希望夏雪和她那辆老爷电动车出现。等他来到后门口，就见那辆熟悉的老爷车亲昵的和自己的单车停靠在一起。冬雨心里纳闷儿，自己一直都在注意马路上的动静，难道夏雪是长了翅膀飞过去不成？

冬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属于他俩换衣服的房间并没有看到夏雪的身影。在当他心里多少有点疑惑的时候，夏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冬雨面前。她自报家门，说：今天回去吃的是昨夜的剩饭，懒疙瘩。冬雨说：香！懒疙瘩我也最爱吃。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段夏雪的手机同样的焦躁不安起来。这回夏雪神情镇静多了，红扑扑的鹅蛋脸里镶满的只有兴奋。冬雨心里似乎已有了答案。果然，就听夏雪说，今天还得回家，出门急了，没有买馍馍。冬雨瞥了夏雪一眼，说:赶紧换了衣服回家吧。他不急着下架，把剩下的一点活干完。确信夏雪下楼了，他才跳下架，转身来到西边的房子，踌躇了几秒钟，在直觉的驱使下还是打开了窗户。他有点做贼的心虚，自己都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只见一辆“五菱宏光”银色小卡从公寓楼北面的拐角处开过来，在身着青色运动裤，穿白色棉衣的候在门厅的夏雪身边停下来，等夏雪上车后，调转车头，向亿联方向驶去。冬雨的心像被什么螫了一下的疼。那一刻，他是那样的孤独无助，黯然伤神，继而愤怒，为窥探别人的隐私与尊严？还是为自己的愚弄与被骗？他不知道，他觉得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冬雨已然没了食欲。他没有下楼去接受云层里摇晃的太阳和她狐媚阳光的抚摸，在大厅里随便落座，任由灌进来的冷风嘲弄嬉戏。他的脸色平时就白皙，这回更是寡白的有些难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夏雪会欺骗自己，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别的男人去暧昧，去调情？从昨天夏雪查看短信时眼睛流露出来的慌乱与迫切，冬雨的第六感觉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其实夏雪的行踪诡秘，早在广银时代城的时候已经初露端倪。那时候，冬雨只不过没有在意而已。冬雨清楚记得，好几次晚上下班，夏雪说要回老家看望一下年迈的婆婆，说是有顺车接送。现在看来，这所谓的顺车接送其实是他们早已约好的赴会。冬雨虽没有看清司机的长相容貌，但蓝牌上几个醒目的英文和数码字母还是铭记于心。一时间，一股酸楚连带着的隐痛遥遥袭来。如果说昨天的疑窦转瞬即逝，烟消云散，那么，今天的眼见为实就变成了浓重的阴霾，罩在心头，挥之不去，这在冬雨这种视感情若生命的痴情男人，打击是不言而喻的。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就上了脚手架，手里的推刀被一股狠劲驱使着，“刷刷刷”地在楼顶飞快的涂抹出一片豁亮的白色。他想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心里的压抑和痛苦。

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传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冬雨，怎么中午没休息，挣奖金呀？”

之前冬雨一再提醒自己要对夏雪一点颜色看看，夏雪回来了不在和她说话。等到夏雪这么一喊一叫，他气先消了一半。再说人家知道你随便发的哪门子神经呀？于是，他鼻音浓重的“哼”了一声。但他没有别转脸，善良支配下的那点可怜的自尊照顾了他的情绪。

夏雪脸上的诧异从口罩边缘辐射出来。她细长的眉毛蹙了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自己做错了什么，那里做的不好，但冬雨无端的闷气肯定和自己有关。她先不管它，就当么事儿没有发生，她一边哼哼着一边换衣服，然后往脚手架上爬。“你是我最深最深的爱，让雪山依然洁白我心永不变”，《我们好好爱》，冬雨还是第一次听夏雪唱这首歌，不管是唱给谁的，单这优美的旋律就让冬雨凝结心头的阴霾渐渐褪去了。

隔了一天，夏雪一到工地就对冬雨说，早上懒觉睡过了头，没有买馍馍，中午还得回家吃饭。冬雨说我拿的馍馍多，你就别回去了。中午的时候夏雪还是执意回去了。连着两天，夏雪都是同样的理由为自己的谎言买单。冬雨已经掌握了夏雪的规律，夏雪中午要回家，早上总是空着手来的，总是快中午的时候魂不守舍的收看短信，回复短信，然后急匆匆而去。冬雨有时趴在窗口，居高临下俯瞰，有时尾随下楼躲在一楼近距离观看。不管五菱宏光从北向南还是从南向北兜着圈子，最后的目的地还是亿联。附近只有亿联有家牛肉面馆。冬雨心里明白，所谓夏雪口中的没拿馍馍中午回家只是借口，其实是他们前一天晚上就约定好了，以就餐为辅填充感情饥渴是真的一次幽会，只不过碍于冬雨这个临时障碍物，不得不临时决定上车的地点、时间而已。

夏雪每天中午的去留成了左右冬雨脸上阴晴圆缺的参照。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喜欢？或者是他和他之间她更喜欢那一个？有一点还是肯定的，至少在夏雪心里对冬雨的依赖比分更重。冬雨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冬雨不在的时候夏雪没一点心思干活，和冬雨在一起心里她心里才觉得那么的踏实，虽然是他人之言，这也让冬雨对夏雪很感动。冬雨对夏雪的种种好处，心甘情愿的付出，夏雪心里何尝不清楚，也是常怀一份感激在心头的。但如果要选一个做自己的情人，她更愿意选择后者。一来他们之间早已逾越了道德的分水岭，做了十几年的地下情人，二来冬雨适合做事业上忠诚的搭档，不谙风月是他感情的死穴。夏雪不是要对冬雨刻意的隐瞒什么，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隐私，才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冬雨。再说她和冬雨这几年仅仅只是工作上的搭档，在感情方面，他们谁也没有做过一点暗示，在巨大的矜持下选择了逃避和疏远，保持着谨慎与克制。夏雪有所不知，正是他们之间这看似纯粹的友情其实才真正不纯粹，由是那样的弥足珍贵。他们俩把互相信任与忠诚，理解与包容做到了极致。所以他俩心里都很纠结,也很矛盾。害怕失去珍贵，又怕担心错过幸福。但把冬雨的善良、信任和包容任由自己的任性和欺骗去践踏，这实在不是夏雪的明智之举。

接下来的两天，都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先是冬雨在大碱沟畔散步，观赏注入洮河水的明珠东湖，和从亿联方向过来的五菱宏光撞个正着。冬雨眼皮仅只那么上扬了一下，就看清了副驾驶坐上的夏雪。夏雪早已神色慌乱，她想把自己藏起来，但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躲藏。第二天，冬雨要去人寿保险公司办点事，在北门等接他的女儿。五菱宏光本来是南辕北辙，存心障人耳目，偏偏冬雨在北门守株待兔，逮个正着。夏雪赶紧套上绒帽，扭过头去。冬雨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五菱宏光从面前开过。这看似偶然的两次巧合，都是第六感觉告诉冬雨这么去做的，他对她们的来龙去脉掌握的分毫不差。冬雨甚至都听见玻璃后夏雪惊慌的声音了。冬雨看破不说破，撞见不捅破，和装傻充愣的夏雪玩迷藏，充愣装傻。冬雨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这还是以前的那个夏雪吗？继而冬雨又替夏雪开脱，是啊，在常人看来他们的亲密无间，其实不过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组合起来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搭档”而已。冬雨啊冬雨，谁叫你这几年木偶人一样，对夏雪在感情方面没有做过一点表示或者暗示呢？就不能把人群中的“陌生”变成私底下的亲密，把公众时间里的“陌生”变成自由时间里的熟悉，学着点轻浮，那怕是摸摸人家的手也好？换做别人，说不定早已升级轻松拿下，怪只怪你的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这怨不得别人。

此后的日子，冬雨可以说是在极度的煎熬中度过的。甚至，他对临近中午的那一刻充满了恐惧感。只要夏雪的手机一响，他的心就跟着揪疼。

3

星期六快下班的时候，夏雪照例问她尕姑，晚上来不来给她作伴。在广银时代城干活的尕姑说手机没电了，要回家充电，夏雪家里没有适合的充电器。夏雪叫尕姑晚上作伴，还得从她婆婆说起。老人家患有心梗综合症，夏雪的丈夫去了临近四川的西藏打工，夏雪就把婆婆从老家接来，边打工边照顾婆婆。谁知婆婆在夏雪租居的小屋去世了。老人家仙逝时的痛苦模样夏雪没有看到，但趴在床上，脑袋耷拉在床边，一抹殷红从口角拖到地上，红红的一滩，那个画面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进门，夏雪眼前就浮现出那一幕。虽然她把老婆婆用过的那张床搬了出去，内心的恐惧与阴影短时间无法排出。于是，她就叫来尕姑每天晚上给自己作伴。

今天晚上尕姑不来，夏雪略一思索就给五菱宏光发了信息，问他在干什么，晚上能不能来她那里？

夏雪熟练的用两个拇指敲打着手机屏幕，开始提前营造满屋浪漫的时候，冬雨把遮阳帽长长的帽檐从后脑勺悄悄转到前边，他放慢了节奏，在帽檐的遮掩下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夏雪，她的脸上又是那种难以自持的兴奋、迷乱和冲动。一个男人的第六感觉再次告诉他，经过这十几天频繁的饭局约会，夏雪和五菱宏光已经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充足的铺垫与准备。事实上，冬雨不知道，早在十几年前，夏雪就和那个五菱宏光走到了一起，这一段日子只不过是他们旧情复发，旧梦重温而已。

晚上六点多的小城新城，已是花灯初上，霓虹璀璨。下班后，夏雪的老爷车很快融入到民工潮的车流。冬雨则带着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神情沮丧，而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狂热，远远的跟在后面。经过劳务输出办公大楼，夏雪右拐，开始上前面的长坡。冬雨跟着右拐，开始了对他来说一段艰难的路程。若在平素，这面长坡冬雨只有推着车蹒跚而行，今天，他不知那儿来的自信和力量，非但不觉得累，还精神趋于亢奋，长长的大坡没能懈怠这个中年男人的意志，阻止他前进的步伐。他们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福台十字路口的。是夏雪的根本不提防纵容了冬雨的大胆，他就这么瞅着夏雪和她的老爷车进了院落。然后，冬雨环顾左右，找了一处暗处，耐心等待那个在心底间无比憎恨又无法阻止的神秘人的出现。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放肆的响了起来。是老婆打来的，声音很急迫，她说:“我刚下楼取快递，忘拿钥匙了，你下班了没有？早点过来。”

再潜伏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冬雨好不懊恼。他不甘心的搜寻了“猎物”可能会出现的几个路口，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才胯上单车，悻悻回家。

老婆已经把饭做好了，米饭炒菜，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简简单单的晚餐。老婆知道冬雨最近一直都在关注世界杯，早早的就打开了电视。冬雨边吃边看世界杯。此刻，拥有梅西强大兵团的阿根廷和沙特阿拉伯正在进行激烈较量，没想到阿根廷竟然输球了，1\2不敌沙特阿拉伯，给世界杯首场比赛带来了遗憾。这让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的冬雨无比的失望和难受。后边还有一场比赛，他无心再看，索性关掉了电视。他打开手机，习惯性的浏览了一下朋友圈，大都没有更新。置顶了的“闲聊胡谝群”里，那个新近加入的刘木匠像个疯狗一样乱扯犊子。冬雨对此人不感冒，退了出来。快手里，出于礼貌自己加了的粉丝大都是打工一族，无才无艺，平庸的本领让他们保持了惯常的沉默。同城栏目里铺天盖地都在谈论疫情，某某城又静默温控之类的尕尕主播的实况转播，等等，一个字“乱！”事实上，冬雨的心自打下班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收进心房，跟随第六感还在外边游荡。有人说男人的直觉准的可怕，夏雪就是最好的例证，她的行踪轨迹始终没有逃出过冬雨的直觉，他凭主观臆想一次次验证了现实真相的真实。只不过他用装傻欺骗了同样装傻的夏雪。有时候，冬雨又不甘心装傻，试探夏雪是不把他真的当傻，半开玩笑半是尖锐的和夏雪聊天:老朋友今天阿门没接你去吃饭？夏雪似乎知道冬雨早晚会来这么一折，对他的突兀不予理睬，波澜不惊的脸上倩笑依旧，说:我要有个老朋友是可好了。

想到这，冬雨如坐针毡，直觉告诉他:不行，我还得出去！

冬雨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一件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与自己有关，都会翻来覆去的想，绞尽脑汁的思考，一遍遍耳提面命，又一遍遍推倒重来，常常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精力憔悴。至于夏雪，他倒不是要去验证人家对家庭的背叛程度，对爱情的忠贞底线，而是他俩之间几年来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纯洁的友谊，不容随意践踏和亵渎。他掏心掏肺的付出希望能换来同样真心的对待，他是因为爱夏雪喜欢夏雪才包容夏雪。对冬雨来说，夏雪就是他的灵魂，他的影子，他的情感的呼唤，他的期待，他的想念，他的安慰，他的精神筹码。让冬雨始终弄不明白的，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是那个五菱宏光真的非常优秀?

冬雨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理由。他对老婆说:刚才群里发通知了，说明天早上单位要检查核酸，没做的务必今天晚上做了。针对当前疫情局势，老婆对他逻辑严谨的谎言没持半点怀疑，她说: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做！

福台七队在小城的西边，地势比较高，东南北三路都是大坡。冬雨所在的南面坡度更陡一些，中间路段他是推着车上去的。当他骑车缓慢的来到十字路口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银色五菱宏光显眼的停靠在路边。虽然早已是预料之中，但那一刻冬雨的心跳还是骤然加快，呼吸变得急促、凝重，他只觉得热血上涌，胸口窒息的难受。他身子不由自主的抖索个不停，咬住的下嘴唇渗出了血渍。

当一切沿着直觉的方向发展，就差一张纸的厚度捅破真相，现在，冬雨反倒六神无主，失魂落魄，僵尸一样立在街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久，出窍的魂灵才回到现实。他已经被爱冲昏了头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卑琐，无耻和下流，他掏出手机，给夏雪发了个捶打的微表情。见没有回应，他又发了个定位过去。这回马上跳出来个感叹号的小红圈，信息提示对方拒绝接收。夏雪竟然在第一时间拉黑了自己，这让冬雨非常不理解非常生气。冬雨觉得，不管夏雪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和目的，都不应该这样绝情的对待自己。难道是他们正在进行苟且之事，怕被五菱宏光发现，有一个男人正在外边楼底下给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发骚扰信息？

冬雨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困兽一样在街头徘徊，只差发出凌厉的怒吼和咆哮了。待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他才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用手机拍了十字路口的夜景，镜头最后来了个特写，在那辆五菱宏光上做长久停留。他还特意放大了挡风玻璃后面的那个电话号码，最后郑重其事的在上面记录下时间和日期。

直觉告诉冬雨，这个五菱宏光不会在夏雪那里过长夜，他要看着他走出来，为别人的暴爽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支配着的第六感做最后一把验证。可是十点了，还迟迟不见人出来。他怕空荡荡的街上被电子警察抓拍到自己鬼鬼祟祟的模样，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再者时间久了，引起老婆怀疑，他只得回去。到楼下的时候，冬雨又懊恼地不行，真是便宜那野男人了！从没干过坏事的他后悔自己也没缺德一回，放了他车胎里的气。

这一晚，冬雨算是彻底失眠了。午夜时分，他突发奇想，玩世不恭的把那个电话号码添进了通讯录，试着发出了微信添加邀请。不一会儿功夫，那边竟然通过了。

屋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冬雨知道，是区政府办公大楼上镶嵌的彩灯关闭之故。昏暗中他盯着楼顶因渗水补修而发白的一块，在想该拿什么来修补自己心灵的缺失呢？真实的夏雪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股迷走神经，他似乎能看清楚她的走向，又是那样的扑朔迷离？是看着这股迷走神经继续沿着游戏边缘滑倒危险境地，还是从一开始他自己就是杞人忧天，一个糟糕的不道德的操盘手介入这场无聊的游戏当中？窥探别人的隐私？既而冬雨感到龌龊的只能是自己，他被自己内心的太过阴暗着实吓了一大跳。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在心里又一次包容了夏雪。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他试着又给夏雪发信息，结果很顺利的发出去了。然后，他想用同样的办法拉黑夏雪。程序打开又关闭，重复了几次，最后还是放弃。没有公开挑衅就沒有傷害。他还想把他们之间的友谊继续延续下去。他还会扮演傻子的角色，呵护他们的友情。直到这一时刻，冬雨才真正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他是那么的爱着夏雪，否则就不会无端吃醋，就不会在乎夏雪的一举一动，他就不会有这么一连串荒唐的行动了。释然的感觉让冬雨心里平静了许多。

吃过早点，冬雨比以往提前几分钟出了门，他还不死心，想再一次去福台十字路口为自己的直觉做个完美的注脚。夏雪无论如何是不敢留五菱宏光过夜的。果然，当冬雨再次披着星辉被自己的思维牵着来到十字路口，那辆熟悉的五菱宏光，已经沿着他准确的直觉没拐弯道开走了。事实上，昨晚他前脚刚走，后脚那个男的就溜了出来，脑门子贼亮贼亮，嘴里还哼叽着小曲，满脸横肉颤抖幸福的旋律。冬雨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没有去当警察，简直是警界的一大损失，他就是小城的福尔摩斯。

4

夏雪总是最后一个到工地的，这并不是说她对工作态度不积极，是长时间的惰性作息时间养成的坏毛病，跟她的工作能力工作效益没半毛钱关系。在小城，如果说冬雨和夏雪两个搭档排第二，那么，还没有那个组合能排第一。这是被业内普遍认可了的。

夏雪不打自招在第一时间澄清拉黑冬雨的事实，她说看图片的时候随手滑过就找不见了冬雨的微信。当时冬雨没有细想，再者他微信玩的不太好，后来他经过一次次实验，除非刻意按程序操作是没有办法删除好友的。夏雪利用冬雨的单纯又一次轻易的欺骗过了他。

冬雨的天性善良，使他具有一颗包容的心，更何况还是夏雪呢，所以才有了至极的克制与隐忍。但总归还是有点不舒服，心里的阴影还是会折射到脸上来。本来平时就话不多，这回更少了，一上午没说上几句。夏雪全然不知道昨晚冬雨围绕着自己展开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恶作剧，总是无话找话，东扯西拉，不至于让气氛太过沉闷，陷入尴尬。倒是那个新近来的关师傅，在一块儿打腻子的时候，调侃冬雨，他说:“冬雨好雅兴啊，早上还爬一趟福台山，从南边新城家园上来，从北边天庆嘉苑下去。”冬雨被吓了一跳，自己诡秘的行踪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怕夏雪听出弦外之音，赶忙说:“我去女儿那里拿东西了。”好在关师傅只是随便说说，但冬雨还是惊吓出一身冷汗。后来才知道，关师也租居在福台路口，当时他就站在窗前抽烟，无意间看到了冬雨。

中午休息的时候，夏雪没有出去，留下来陪冬雨，这让冬雨倾斜的心里稍稍有点平衡。冬雨今天要存心气一下夏雪，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于是，他拨打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亮，让一个女人尽可能的呈现出她眉清目秀，姣好最美的一面。

“小魏好！阿门几天不见，越发的心疼了！”

屏幕上小魏“咯咯咯”地笑起来，伴随着笑声又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不心疼着能说得过去呢吗，小魏天天嘴上挂着冬雨冬雨滴，把个不当个空气！”腔调里明显的含着一股醋意。是老王的声音。

冬雨大声地说:“就害怕把个忘掉呢，只要天天念叨就好，你不介意么老王？”他用自己机智的粗俗对付老王粗俗的机智。

小魏和老王是新近组合的一对搭档，根基远没有冬雨和夏雪三年基数的稳固，最重要的一点是，冬雨对小魏非常有好感，小魏也有事常找冬雨帮忙。

屏幕上的老王露出半张脸，却能看清楚冬雨内心的全部活动，他说:“冬雨，你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叫不叫人活了！”他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说：“让夏雪知道有你的好果子吃！”

冬雨瞟了夏雪一眼，说:“小魏无门心疼滴，个准备才要撒开脚丫子追呢！”小魏和老王哈哈大笑起来。

夏雪一直玩着手机没有啃声，没有笑，全当什么也没听见看见一样。下午干活的时候，夏雪还是忍不住问冬雨，说:“是你拨视频过去的，还是小魏打过来的？”

冬雨明白夏雪的言外之意和心里所想。女人在这方面都很敏感，打与被打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冬雨心里暗自得意，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故意激夏雪，说:“是小魏拨打过来的！”

顺着夏雪的思路，冬雨想进一步对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做个盖棺论定。于是，他就别出心裁的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他对夏雪说:“你昨晚害人了！”他们把男女之事叫害人。

夏雪不置可否的说了半句话:“你天天晚上都在害人！”再没了下文。

冬雨见夏雪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慌乱，说:“我会观蚂蚁相。”

“怎么从没听你以前说过？”夏雪明知道冬雨咋唬人，还是顺着他的思路来了，她想知道冬雨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冬雨盯着夏雪的眼睛说:“你和情人约会了！”

“情人”一词都出来了，没想到夏雪并不恼火，淡淡一笑，指了指冬雨，说:“你？我就你一个朋友，不知道还算不算是情人？”

夏雪回答得很巧妙，也很微妙。冬雨略一停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就在你租居的小屋。我还知道你的情人长啥模样，大个头，薄眼皮，浓眉斜斜上扬，脑门儿贼亮，开一辆银色的五菱宏光小卡，车牌号甘jw2276，电话号码18852264543。”最后的电话号码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

冬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差不多等于撕开了夏雪脸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只差没有捉奸在床了。

夏雪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心里清楚，冬雨是带着答案来问她的。她又记起了关师说的话，猛的一激灵，莫非、莫非他昨晚跟踪了我？夏雪像不认识似的认真的打量着冬雨。这个平常看起来老实巴交，憨厚本分，善良温顺，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呵护的男人，原来并不简单，简直还有点邪门，她甚至觉得有点后怕。尽管她嘴上不承认，可神情举止已然出卖了她的敷衍，她的狡辩，她的脆弱。好在冬雨没再拿更凌厉的言辞刺激夏雪。他不想对夏雪做更深的伤害，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他还想给夏雪一次回头的机会，因为他太爱夏雪了。

夏雪有所不知，冬雨昨晚上几乎把那个五菱宏光的朋友圈看了个遍，查看了他所有的晒图，终于让保存在记忆深处那张模糊的脸，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中午的时候，他给小魏拨打完视频后，意犹未尽的又给五菱宏光的主人、网名“家和万事兴”发了信息，谎称自己有货，问跑一趟老家新集多少米。对方秒回，仿佛拿着手机一直等候冬雨的信息:

300。

0K。

怎么称呼？

张虎。冬雨补充:三米长的彩钢能拉不？

能拉。有几块？

有三十几块。

对方没有再打字，发过来语音。冬雨点开，传来女人的声音:我们家车小，拉不了，找大一点的车拉。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我是李师老婆！

谢谢！冬雨回复。冬雨总算知道了五菱宏光姓李。心说李师傅还算比较心细，自己没出面，让老婆替答。

所有这些，冬雨并不是要拿来佐证夏雪的隐私，也不是要去阻止她继续去饭局约会的步伐。他是要传递给夏雪一个信息，不要仗着他爱你、宠你、包容你你就这么任性，这么肆无忌惮，蹂躏他的感情，他的尊严，当着他的面，这么饥渴的频繁的去和别的男人约会。一旦他不在装傻，一旦他不再包容，戳穿真相的一天，就是他想要离开的一天，这段感情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有人说女人一旦疯狂起来比男人还凶，特别是中年女人，她们对性饥渴的程度甚至胜过年轻时期，一旦陷入婚外情往往不能自拔。夏雪的身上已经附着了魔障，不管不顾，依然我行我素。这天，看着夏雪搭乘五菱宏光又一次消失在转弯处，冬雨给李师傅发了一张夏雪快手上美颜的截图。他阻止不了夏雪游戏人生的步伐，就在李师傅身上做文章。他不想败的这么彻底。而李师傅的沉默再次给了冬雨敲山震虎的失败。

按照冬雨的思维逻辑，收到信息后李师傅会第一时间回复，因为在爱里谁都无法忍受跟别人分享一个你，再者，自己情人的照片一旦被一个陌生男人发给自己，说明他们的奸情已经败露，没有秘密可言，弄不好在网上捅出去，带来的杀伤效应和后果你应该清楚。但是他没有。冬雨不得不承认，对方也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老道的情场对手，马路杀手。

从李师傅的朋友圈冬雨得知他去了庆阳。这两天，也是夏雪安心本分的两天。两天后，冬雨才收到姗姗来迟的一条信息。李师说:你好！谢谢你发给我的美女照片，让我旅途充满了愉快！

冬雨有了想嚎啕恸哭的感觉。

又过了两天，李师傅发来短信，说:你认识这个美女？

冬雨没做理会。从精神到物质，从肉体到灵魂，他已完败给了对手。他想撤出这场游戏，一走了之，从夏雪的视线中彻底消失，眼不见心不烦，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走自己的打工之路，人生之路，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世界里不能没有夏雪。对于冬雨，夏雪没有错，她有她自己的私生活，唯一的错误就是不该用谎言欺骗冬雨的善良，不该当着冬雨的面频繁地去和情人约会，这无异于拿一把血淋淋的刀子宰割他的的肉体，宰割他的灵魂。这还得是冬雨，他再一次选择了妥协。他发誓要把夏雪从李师傅手中夺回来，不光做自己工作中最好的搭档，还要在感情上向纵深地带突破。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夏雪尕姑，夏雪尕姑也是她最信任的好朋友之一。夏雪尕姑说你爱夏雪就大胆的去追。冬雨说我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啊，我一直都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夏雪尕姑说:那你要我怎样？给你们搭桥？冬雨说:还是不要的好。

几天后，早上上班的时候，冬雨不急着换衣服，瞅着夏雪褪去外套。夏雪发现冬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说:赶紧换衣服，愣着干啥！冬雨说: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办。说着，他不容分说，用前所未有的勇气和胆量搂住了夏雪。

在冬雨心里，他以不下百次的制造了这样浪漫的特写镜头和温馨时刻。可接下来的是，夏雪并没有像自己预演的那样还自己一个深情的拥抱，然后两张嘴放肆的黏在一起，为滚烫的激情寻找出路。而是夏雪猛烈的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他的怀抱，低沉而哀怜的说:快放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我们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啊！僵持了一下，冬雨还是乖乖的听话的收回了胳膊。甚至他都没能正面贴一下夏雪。但冬雨不觉得遗憾，毕竟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尝试与妻子之外的美女的一次拥抱，他为自己终于迈出勇敢的一步感到无比兴奋。

夏雪虽然拒绝了冬雨的拥抱，并没有半点讨厌他的意思，出于女人的矜持和羞涩，她本能的做出了拒从的反应，偏偏冬雨不懂女人心，傻傻的当真了。如果冬雨再坚持下去，说不定她就会妥协，任由他摆布了。夏雪就在心里责怪自己，早知道冬雨这样的不解风情，老实八脚到这个程度，她就不会残忍的拒绝了，她后悔不已。

5

没想到传言再次在小城成真。

翌日，冬雨和平常一样，照例六点起床，洗漱，吃早点，然后下楼骑车去上班。来到小区门口时，只见铁门锁着，值班室里两个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劝他返回，说疫情严重，全城静默，稳控。小区人员一概不准外出，流动。

冬雨只得折回。他觉得身上有点冷，昨晚看预报说有一股寒潮自西向东将影响我国大部，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寒风嗖嗖，天空飘起了雪花，黄土高原上的小城迎来了它立冬之后最为凌厉的一次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