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到河边,就遇到一对老人走过来,我忙招呼道:金老师和师母来散步?
金老师抬眼望望我,然后,说 ,是啊!出来走走。好久没见你了,还好吧?
我说,还可以。金老师也精神得很!
金老师说,我住在儿子那里,有空过来坐。说完,两位老人走了。
我会来拜望金老师的。我说.
望着金老师和他老伴的背影,我心里感到一阵甜。好一对一起慢慢变老的老人呀!让人觉得他们的生活很有味道。
其实,金老师不是我的老师,只是他比我年长,喜欢写作,我便称他为老师。算起来,金老师和他老伴,都是80岁出头的人了。50余年的婚姻生活,尚能这样出双入对,令人羡慕。走着,走着,我由不住想起金老师讲给我的那个久远的故事来——
上世纪50年代末期,金老师下放到一个国有农场劳动。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劳动任务繁重,物质奇缺,生活极度困难,想吃一顿饱饭都难。农场的人,大都用田边地角的野菜,补充营养。那时,很难吃上肉食,肚里没有油水。再吃一些东西,都不低事。常常饿得两眼直冒金星。
一天,金老师割水稻时,在沟边逮住了几条泥鳅,他忙脱下脚上的袜子,把泥鳅塞进袜子里,不一会,又逮到几条,到收工时节,一共逮了20多条。金老师高兴得不得了。心想, 这下可以打一次牙祭了。回到宿舍,他来不及洗脸、洗脚,就拿着搪瓷口杯,带上泥鳅,跑到伙房,洗干净泥鳅,然后,把泥鳅放进口杯,加水后,拿到灶洞里煮。不一会,口杯里的水就涨了。见着口杯里不住地翻滚的泥鳅,金老师由不住直咽口水。
就在这时,一位个子高挑的姑娘, 来到灶洞前,金老师不好意思地退到后边,那姑娘问:大哥,煮东西呀?
金老师知道,她是伙房里的炊事员,忙说,煮几个泥鳅,田里逮到的。
那姑娘问:放香料了吗?金老师说,单身汉,哪来的香料?
那姑娘往灶里添了几根柴后,说,等一会,我给你弄点。说完,便抽身走了。
不一会,那姑娘拿来用纸包着的一小点盐巴和花椒面,递给金老师,说,不放花椒,泥鳅太腥,放了才好吃。金老师接过小纸包,说,大妹子,谢谢你!
姑娘说,不用谢,出门在外,谁没有难处,尤其你们这些文化人,更难!
那姑娘走后不久,泥鳅就煮熟了。金老师拿出搪瓷口杯,摆在地上,等不得汤冷,就端起口杯,喝了一口,好久没沾荤腥了,他觉得味道好鲜。
打那以后,金老师时不时去煮泥鳅,那姑娘照例,给他送盐巴、花椒,一来二去,他们便好上了。还一起煮吃金老师逮来的泥鳅。金老师给我讲这个故事时,他说,我两50年金婚纪念,没有上高级餐馆,也没有弄什么稀奇菜肴,就用年轻时的那搪瓷口杯,煮了一杯从菜场买来的野生泥鳅吃。我觉得,泥鳅汤里,不单有泥鳅的鲜味,还有爱情的甜味。
如今,一见到金老师和他老伴,如影随形,我便想起当年金老师煮泥鳅的故事。风风雨雨,50余年过去,那泥鳅的味道,在他们心里,还是那样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