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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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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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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碎片(八题)

彭怀仁

         

  

 我刚走到小城十字路口,就碰到年轻时的邻居振英,她虽满头白发,却十分精神,一点也不像奔70的人。我问她:你上哪儿去?

她说,到老年大学上课呀!我知道你今天没有课,我写了两篇文章,你帮忙看一看。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稿纸递给我。

我接过她递来的文稿,然后,说,我看过后,就和你联系。

她说,你可得认真看呀!我虽不是你班上的学生,你也要严格要求我。不能打马虎眼,我们是老邻居呀!

我说,我会认真看的,你放心吧!我还要找点毛病哩!说完,我们便分手。

我去河边散步回家后,边喝茶,边浏览振英写的文章。让我想不到的是:有一篇文章,是写当年我们相处的事。那是50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刚参加工作,她还在卫生学校读书,她母亲托人为她介绍对象,介绍人是我的邻居周阿姨。周阿姨觉得我这个人比较实诚,就把她介绍给我。我两见面后,相互觉得还合适,决定相处一段时间,以便相互了解。可是,我两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母亲嫌我工资低,不能养家活口,便急促地为我们画了句号,不再让我两见面。

不过,后来,我们见面,倒也相互打招呼,寒暄几句。再后来,她去外县工作,我们就很少见面。前些年,她退休回到家乡,我在老年大学当教师,她来老年大学上课,我们又见面了。见面之后,彼此不谈家事,只讲晚年如何安度,如何养生。她知道我平时常写文章,所以,她让我帮她看文章。帮人看文章,这是我的家常便饭,帮她看一看,无所谓。问题是,她为何要把早年我两相处的事,写了拿给我看?

看过文章后,我打电话告诉她,让她第二天下课时,到我办公室拿她的文稿。

第二天,放学时,我在办公室等她,她来了。我问她:你写我们以前见面,后来又没走到一起,是啥意思?

她说,当年,是我妈嫌你工资低,我和她闹了好长时间,她抵死不让我和你交往。这件事,我深感内疚,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的苦衷,我该想办法告诉你,否则,你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是我不想和你相处!

我说,我早就看出是你妈的意思,再说,我工资低,也是事实,我没有责怪你妈,更不会记恨你!各有各的难处,我没往心里去。

她说,那事一直成为我的心结,不让你明白,我心不安。

  

听说我写的小说《相逢》发表了,我想去编辑部要一本样书。我从家里出门,去乘公交车的路上,却遇见《相逢》里的主人公何佳朝我走来。我忙问她:你上哪儿去?她说,我正要去找你。

我呆呆地望着她,然后,问:有什么事?

她扳着脸,说,我家老赵说,你把我们以前的事写进小说里,是吧?

《相逢》是写了早年我和何佳相识,后来又在老年大学相遇的事,可她老伴老赵咋这么快就知道呢?我忙说,写是写了,但我觉得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只讲了一个意思:人生何处不相逢?其实,人一生中,不知要和多少人打交道,这一点也不奇怪!

她说,你倒是这么想,别人却有别人的想法。

我说,要不要向你家老赵解释一下?

她说,这倒不必,不过,你是当老师的,还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举动!

我问她: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过是在回忆点往事而已!

她说,油嘴滑舌,我不和你讲了。我是怕我们家老赵找你兴师问罪,先给你打个招呼!遇着你,正好说给你。我得走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她还没走多远,我就见公交车来了,于是,转身去搭公交车。公交车在杂志社附近的站牌停下后,我便下车,然后进杂志社办公楼。要了两本杂志后,我又出门乘车回家。

我刚走进车厢,就听见有人喊我。我抬头一看,是何佳的老伴老赵。他也是老年大学写作班的学员,他问我:老师是来杂志社吧?

我说,我找他们有事,顺便要本杂志!

老赵说,昨天,我就看见你写的小说登在杂志上。

我说,献丑了,献丑了!

老赵说,你是本土作家,何言献丑?

这时,公交车开动了。我便往车厢中间走,离老赵远点。

不一会,公交车便走到我住的巷口,车停稳后,我连忙下车。谁想,老赵也随我下车。他在我身后,说,刚才车上人多,我给你留点面子。实话对你说吧!我去老年大学上课,不是想学写文章,是怕我老伴红杏出墙!往后,你最好别纠缠我老伴,如果弄出点什么,我决不饶你!

我在老年大学讲写作课时,满以为,何佳的老伴是来学习写作的,万万想不到,他是来监视我与他老伴。我只好说,我与何佳相识是早年的事,后来在老年大学相遇,也属正常的师生交往,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什么事也没有?说完,我便走了。

走着,我想,以后,得注意自己的举动,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写的小说《缄口》发表后不久,又在小城街头遇到那位与我同乘一辆公交车的女子,她看着我, 想说什么的样子,我只好站住,可她什么也没说,与我擦肩而过。我连忙迈步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喊:先生,请留步!

我折回头看,是方才那位女子又折转身来,我问她:这位女士,是喊我吗?

她红着脸,说,是我喊你!前次,我们在公交车上相遇,我发现你几次想招呼我,但是,你一直没有开口。后来,我在本地杂志上看到一篇短文《缄口》,我猜想,那是你写的,写那天你的心情,是吧?那天,我也想招呼你,但又怕你不一定记住我,所以,也没开口。这次,读了你写的那篇文章,我才弄清楚你的名字,也才知道你常写文章,想不到你貌不惊人,却写出那么多文章来。

我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其实,我们见过多次面了。你常回我们那个厂,只是我们从没说过话,要不然早就认识了。很多次,我想招呼你,又怕你不赏脸。那天在公交车上,我真是几次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心里一直憋着,于是,便写了那篇《缄口》,我也想不到你会看到,真不好意思!

她说,写得不错,我发现,你就爱写普通人的生活,像讲白话那样,读起来很亲切。早年,我看见你在你们厂里写黑板报,根本想不到你写的文章还登到报刊上。还看不出来哩?不简单,不简单!

我说,我最先的确是从写黑板报开始的,后来,慢慢给报纸、刊物投稿,再后来,调到报社,一步一步走来,以致退休后,还在写,写成毛病了!

她听后, 说,写文章可以健脑,是好事嘛!比打麻将强,如今,你早上还跑步吗?在我心目中,你坚持锻炼身体几十年了?

我说,这些年,多半散步,有时去山上走走,一直没停。你早上还练剑吗?

她说,我也一直没停,尝到甜头了,这么多年,没住过医院。当然得坚持练!

我说,人人都像你一样,不住医院,那么,医生失业了。

她听后,呵、呵笑。笑完,她说,大哥不消说二哥,你还不是没住过医院!

我说,你咋知道?

她说,你写了那么多养生文章,不止一次提到你没住过医院,你还不是尝到了锻炼身体的甜头?说着,她抬手看了看手表,说,我该去接孙子了,哪天遇见你,又再吹吧!

我说,好!你忙去吧!今天,要不是你喊我,我也不敢招呼你!

她说,我觉得你架子大,可能轻易不会搭理人,今天,有意试试!

我说,我是怕招呼你,你以为我不怀好意,才三缄其口。

她说,我们见过多少次面了,应该算熟人啦。你是胸前挂茄子——多心!

我听后,由不住笑了!

   

 

有天下午,我在小城街头,遇到文友老温,他一见我,就说,你老兄写的那篇《地下恋爱》,真是大实话。我们那一代人,谈恋爱时,真是像革命前辈搞地下工作那样,很少在人前露面。老温说着,一脸灿烂,仿佛沉浸到年轻时节恋爱的甜蜜里。他接着说,这不禁使我想起了我的初恋。我们相处一年多,连手都没有握过,同样是躲躲闪闪。说到这儿,他呵呵笑了起来。

我说,我们那代人,结婚前,连对方的手都没有摸过,是常事,一点也不奇怪!时代就是那样,谁也概莫能外。

老温说,当初,我们分手时,想握手,都没有勇气伸出手来。说来,真是老土。我和初恋握手,是到了晚年时的事,并且还是她先伸出手来,我应合她。从初恋到第一次握手,历时46年。人生能有几个46年,一个多点吧?而这次握手,还是因为我生病住院,她来看我,临走时,她叮嘱我好好养病,而后,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说,祝你早日康复!这时,我们的手都不再柔软,如同一根老树枝般扎手。尽管如此,总算完成了我与她的生命中的第一次握手。虽然握着枯枝般的手,但心里依然充满暖意,留下了对方淡淡的体温,让人刻骨铭心!说来也怪,她走后,我仿佛觉得浑身轻松,似乎服了一剂新药,感到松活多了,没几天,便出院了。你说,怪不怪?

我告诉他:一点也不奇怪,俗话说,三分药物,七分精神,是你的初恋,用精神医好了你的病,所以,她来看你后,你康复得比较快,她的来访和祝福,本身就是一剂新药,有时候,人就是靠着精神支撑活着。她咋知道你病呢?是你通知她吗?

老温说,我没有直接通知,我是在医院走廊里,遇到她们村的一个熟人,我故意和那人说白话,让他给我的初恋过话。果然两天后,她得到信息,便来看我。不知何故,人在生病时,特别怀念故人?

我忙说,那就是变相通知了。你心里依然有着一丝对她的牵挂,自然忘不了她。她也忘不了你,牵挂是相互的,如同一根线,一头拽在你手里,一头拽在她手里,扯着骨头连着筋,关联着哩!

老温说,你写《地下恋爱》,总是也忘不了什么?有感而发吧?

我说,不是忘不了什么的问题,那是对我们所经历的那种特殊年代的回忆,因为那种记忆,远离今天,写出来,让后辈人看看,上一代人是怎样走过来的。让他们也多少知道点历史,这毕竟是历史的印记!

 

 

   

 

一天早晨,我去单位取报纸,有一封寄至本市的信,落款内样。好长时间没有收到邮寄的信了,是谁给我寄信呢?从单位出来,我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那是几张老式信笺,我忙抬眼一看:

先生:久违了!

要不是城市拆迁,整理旧物,也许,这几张手迹,永远夹在书中睡觉了。既然发现了,还是物归原主吧!兴许,你已记不得早年的往事了!但是,当年,我们都没有言明,总是一个疙瘩吧?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应该寄还给你!否则,于心不安!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活得顺风顺水,我读过你写的不少文章,其中,不乏回忆往事的篇目。可惜,这事,没在你的文章中看见,想来,你不记得了!

顺祝安康!

同事张琴敬上

后边,还有三张信笺,我逐一看去,第一张信笺,写的是——

小张:谢谢你在艰难的日子里关照我,每天吃着你给我打的饭菜,我心里十分感激,在随时饿得流清口水的日子里,能吃上饱饭,是多么幸福的事……

读着,我的眼里,不觉流出热热的液体。那是上世纪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和张琴同在一个工厂,我在车间当工人,她在食堂当炊事员,因为我被食堂抽去帮厨,认识了她,之后,我去食堂打饭,常常排在张琴打饭的窗口,她总多给我打饭菜,让我顺利度过饥饿的年月。当时,我以为她对我有好感,于是,便给她写诗示爱。不想,我的苦心,如同乒乓球掉在棉花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张,是这样写的:小张,你写的入团申请,我已看过,写得很好,你的工作表现不错,家庭历史清楚,社会关系也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帮你早日加入团组织!

读到这儿,我心里由不住一热。那时,我是车间团支部书记,张琴她们的食堂,属于我们车间管,她要求进步,我当然要帮她一把。更何况她对我那么好?在我的努力下,没过多久,张琴就加入了共青团。

当年我给她写的诗,就是握在我手中的第三张信笺,上面只有三句:

我是谁你应该知道,

爱说出来很不容易,

你心里有没有我?

当年的这三张信笺,都是乘打饭的时候,连同饭菜票一起递给她的。但都没有下文。后来,我才知道,她之所以要求入团,是因为她想嫁给来厂里搞四清的一位解放军军官。入了团,政审容易通过。后来,她如愿以偿。

读完信纸,我不觉笑了,当然是苦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笑自己的幼稚无知,笑自己年轻时节干了蠢事。笑过之后,我觉得应该感谢张琴,感谢她当年没有把我做的蠢事公开,感谢她50年后,还给我当年的手迹!

 

           

                             

一天下午,老王刚走到小城十字路口,忽听,有人喊他:王大哥,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位妇人,他问道:这位女士,你是喊我吗?

那妇人说,是呀,大哥不记得我啦,我是青云的妹妹呀!

老王久久地盯着那妇人,好一会,才在记忆中想起了妇人年轻时的样子。于是,说,不好意思,数十年不见,认不出你来了!你不是一直在省城吗?

那妇人说,我是在省城工作,退休之后,觉得,省城没有这里安静,今年初,搬回大理养老来了。回来之后,一直没见过你。

老王说,要是你不喊我,我根本认不出你,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岁月真不饶人啊!咋哧溜一下,我们都成老人了,你姐还好吗?

妇人皱了皱眉头,说,我姐两年前就走了!

啊?老王不禁叫了一声,说,咋回事?你姐才大你两岁呀!

妇人说,你知道,我姐挺能吃,不注意节食,弄了个高血压,又不认真吃药,最后,脑血管意外!

老王说了声:可惜!之后,问妇人住在哪里?并说了自己的住址,让妇人有空去他家坐坐。而后,他便与妇人辞别。

妇人走后,老王觉得心里很沉重。青云,是他在上世纪那场“文化大革命”中,结识的“红卫兵”,因为观点相同,很说得来,便经常一起参加当时的一些活动,渐渐,产生了相互爱慕之情。那场革命结束之后不久,“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在那时,青云找到老王说,她要去参军。

老王一听就知道,青云她爸,是进入地区革委会的革命干部,当然有办法,让她去参军。 老王告诉青云:去部队,比下乡好,前景也好!

青云说,我去的部队距离这里只有几十公里,我会回来看你的!

老王说,你放心去吧!话虽这样说,但老王心里明白,青云这一去,他就没戏了!一个身份低下的小工人,本来就不可能高攀大干部的子女,现在,青云去参军,他们之间,相距越来越远。但他强颜装笑,说,大势所趋,安心去吧!

青云去部队后不久,给老王带来一张穿着军装的照片。看着穿军装的青云,老王意识到他们缘分到此为止。接到照片之后,老王没给青云回信。

三年后,老王遇到青云的妹妹,她告诉老王,青云提干后,调到省城去了。

又过两年,青云的妹妹告诉老王,青云与一位军官结婚了。

之后,青云的妹妹也调到省城工作,老王就没见过她,自然也就不知道青云的情况。要不是这天遇到她,老王的记忆,也不会翻开有关青云的册页。毕竟,青云离开他,已经50年之久。岁月,改变了他们生命的轨迹。如今,他们身处两个世界,间隔更远。

 

        

   

云燕做梦也没想到,她读博士生最后半年,正在准备答辩毕业论文之时,后院起火。她的丈夫文源背叛了她。当时,她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感到头一阵晕眩,好一会,她才镇静下来。她想,无论如何得挺住。最后的冲刺,不能出一丝紕漏。否则,前功尽弃!

本来,她和文源硕士毕业后,一同分进一家医院工作,并于两年后结婚。婚后,两人相处甚好,出双入对。可是,为着事业,云燕一心想读博,便不顾文源的阻拦,硬是于3年前考上了博士,离开故乡,到省城读博。从那时起,云燕就知道丈夫心里有疙瘩。不过,每逢假日,她回到丈夫身边,两人依旧风平浪静地过日子。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云燕心想,等读完书,好好与丈夫相处。哪想到晴天里响起了一声炸雷?

那天一早,云燕的母亲杨芝,去云燕家里,拿一本云燕的书,哪想到,杨芝将鈅匙插进锁孔后,屋里便传出一个女人娇嘀嘀的声音:你快去买早点,我再躺一会!

杨芝感到不妙,正想拔鈅匙,又觉得该看个究竟?于是,便旋开了门。

文源正在客厅里结领带,见岳母进门,忙招呼道:妈,你早!

杨芝不言不语,大步上前,走到卧室那儿,对文源说,你给我打开门,我倒要看看里面的小妖精是谁?

文源说,妈,哪有小妖精?我这就给你开门,你进去看吧!说着,边掏鈅匙边上前开了卧室门。然后,说,喏!屋里哪有人?

杨芝进卧室后,东瞅瞅,西瞧瞧,而后,走到大立柜旁,一把拉开立柜门,一个只穿着胸衣和三角裤的小女子,像个模特般呆立着。杨芝火冒三丈:小妖精,你给我出来!

小女子颤抖着、赤脚走下立柜。杨芝转向文源:畜生,你干的好事?

文源立刻求饶:妈,是我错了!

杨芝问:你这样做,对得起云燕吗?说完,便进书房取书。

杨芝拿起书,出门后,听见文源对那小妖精说,别怕!大不了离婚!反正,云燕成了博士,我就栓不住她,别人不会说我,只会说她变心!

 云燕毕业,归来不几天,医院院长便找她谈话。院长说,听说,你和文源闹离婚,我想,还是和为贵吧!你虽是医学博士,但你两毕竟是同学,又是自由恋爱,你可不能变心呀!院长刚说完,云燕便说,院长,哪是我变心?是他先有外遇!

院长说,咋可能?

云燕说,我妈在我家里逮着那小妖精了!

院长瞪着双眼问:那女子是谁?

云燕说,回家问你的小女儿吧?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但不是我变心!

 

                                 

                        

我在小城十字路口报刊亭,拿起1本当地刚出版的杂志,翻开一看, 见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杨立文。我想,这位老兄消失了30多年,怎么又写起文章来。我本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 一直没有联系过,哪有他的电话号码?之前,有时在古城见到他,因他长时间没有写作,无话可讲,也就一句:今天天气不错,然后擦肩而过。本来,酸文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人家不写了,你再去说写文章的事,不免有点神经短路。

离开报刊亭,一路走着,我想起了过去的往事。我们是古城同乡,曾经在一起交流过写作。以前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还常常相互传看习作,然后,提意见、出主意。谁要是发表了作品,就打个电话,共同分享一份喜悦。他应该是上路较早的作者。上世纪80 年初期,他就在省级刊物发表小说,很让人羡慕。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就因为他发表的作品多,他从车间调到厂部当秘书,然后,回车间当工会主席,几年后,又当厂工会主席,最后,成了千人之上的厂长。他把工厂弄得像模像样,一时之间,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但是,当干部比不得当工人,那年月,干部比工人操心大,一天弄得焦头烂额,回到家,成了一滩稀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哪还有搞文学创作的心思?之后,我们碰面,就少了共同语言。真是两个哑巴睡一头——没得讲场。

一晃,30多年过去,想不到他又干起了老行当。无论如何,我要设法与他联系上,说什么也该给他打打气。

时隔不久,我又在我原来供职的报社的报纸上,看到杨立文的文章。一天上午,我趁到报社办事之机,向编辑要了他的手机号码。

从单位出来,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我说,老兄,这几天,我接连读到你的文章,想不到你又出山了。一个大厂长,咋又想起码字来了?

他在电话里说,球上的厂长,众人的龟孙子,当来、当去,工作比工人还苦,退休后,干饭钱和工人差不多,几十年的生命打水漂。想想以前学习写作的日子,还真让人怀念哩!退休之后,读了你们的文章,心动了。我想,要是当年我不提干,一直当工人,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弄出点名堂了。如果当年不要鬼迷心窍,去当官,可能我也像你一样,成为一个文人了。我现在是姜子牙的坐骑——四不像。人的职业可以多种多样,兴趣爱好,就一样、两样。原来,我爱好文学。你不知道,没有文学相伴的日子,有多难受。现在,人老了,衣食无忧,我想用有生之年,找回我曾经爱过的文学!你说能成吗?

我说,肯定能,你不是又在报纸、杂志上露面了吗?我就是读了你的文章后,才去报社问你的电话。我想喊你加油写。拿出你当年的勇气,往外面投稿,重塑形象。让人知道,你不单是当厂长的杨立文,你也是写文章的杨立文。

他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说,一步一步朝前走,你很快就会成为原来的你。常联系吧!

他回应道:谢谢!之前,没有写文章时,我心里空空,六神无主。后来,发表了文章后,读着自己写的文章,很享受,心也不空了,觉得灵魂有了皈依。

            

云南大理市下关苍山路23号大理市报社       

邮编:671000  电话:13388728948 E-mail: phr 087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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