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爷

疤 爷

河北省武安市 蔡银平

疤爷就是疤爷。

疤爷六十多岁，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方脸大耳，面庞黝黑，从左脸的眼角下到右腮中下方有一道斜长的疤痕，煞是吓人。于是乡人都称他为“疤爷”，时间久了，倒忘了他的真实姓名。

村里关于疤爷的传说很多。人们说疤爷年轻时父母早亡，家徒四壁。小学辍学后就独自去外地闯荡，多年的打拼后，疤爷终于拥有了一个县城里最大的木器厂。那时疤爷无疤，为人豪爽，富甲一方，于是家里整日门庭若市，还与县长书记来往甚密，一度是县里的风云人物。

疤爷是在一年的中秋节回村的，伴着瑟瑟的秋风。

听人说疤爷那年是作为杀人犯刑满释放回到村里的。也就是从那时起，人们才看到了疤爷脸上的那道疤。回来后疤爷果断地卖掉了自己村里的小楼，在村南头的一块闲地上简单的盖了三间平房，独自一人做木工谋生，对村里的闲言碎语和各种猜度都置若罔闻。还有人说疤爷的妻子在他服刑期间变卖了他在县城里所有的财产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了，昔日的“好友”随后也对他敬而远之，而疤爷却坦然得很，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疤爷的生活很简朴，简朴的如他脸上的那道疤。

疤爷家里只有些基本的家具和一台旧式电视机，一日三餐几乎不见荤腥，衣服上的补丁清晰可见，但是干净整洁，透露着一股豪气。疤爷的木工手艺好，因此生意就好。闲暇时，疤爷还会在三乡五里的村子里捡垃圾，有时也会在农忙时给别人做零工。人们私下议论说，疤爷有钱，无儿无女，生活却那么辛苦，活脱一个“抠门儿”的货！

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月明星稀，秋风瑟瑟，“抠门儿”的疤爷会独坐在村南的小桥头猛灌下一瓶高度的白酒，狠抽上一盒劣质的卷烟，呆坐一宿，一动不动，仿佛在默默地期待什么，又仿佛在虔诚地给谁做无声的祈祷。曾有人听到夜阑人静时，疤爷会发出低沉的抽泣声，像一只受伤的狼在低声哀嚎。

后来，村里来了一位衣着朴素的漂亮姑娘。人们看到，那位姑娘给疤爷长跪不起，泪流满面：“您一直不让我来看您，可我就要去国外留学了。您是为了救我才在那年中秋夜误杀了那个强奸犯，才......”。女孩泣不成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疤爷老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疤爷一脸的慈祥，一言不发，眼里噙着泪水，轻轻的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

一年中秋，秋风瑟瑟，树木凋零，落叶旋落一地。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对二十多岁的双胞胎小伙子来到了村里。他们给疤爷深鞠一躬，女人说：“放下吧。孩子们懂得您是他们一世的恩人，绝不是他们的仇人。就因为有了您，他们才得以学业有成。” 两个男孩给疤爷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疤爷笑了，笑的老泪纵横。人们都说那是疤爷回到村里第一次露出笑容。疤爷笑着把身子放松的靠在摇椅背上，永远地的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这时，人们发现疤爷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疤”爷和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年轻女人的合影。

女人和孩子们静静地在小屋守了七日，然后带着疤爷的骨灰和那张泛黄的照片永远的离开了小村庄，只在村里留下了一个关于疤爷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