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皮开荃
作者声明:本小说皆为虚构,现实中若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一
一辆白色桑塔纳在蜿蜒凸凹的泥土公路上缓慢行驶。偶尔从浓荫缝隙间飙射的几缕阳光,与从车尾腾冒翻卷的灰黄烟雾在车后上空瞬间交融,形成一道金灰色的奇异风景。
倦靠在副驾驶室的猴,眼不时地盯着手机屏幕。突然铃声响起:“你的爱就像火苗,把我的心燃烧……”
猴低头扫一眼来电显示,将头转向专注驾车的兔问:“猫子的电话,接不接?”
“接!”兔答。猴按键,将手机放到兔耳旁。
“喂,我是兔子,你是猫子吧,啥事?说!”
“我是猫子……大慨还要多长时间到达?……”
“大约半小时吧……拜拜!”
“胡扯!最多五分钟就到了!”猴生气地关掉手机:“你怎么尽编谎哄人!”
“猴子,这不是编谎哄人,这叫逢事多留余地,懂吗!”兔边解释边将车停在了清水滩渔场对面的一农家院落前。
“兔子” 怎将车停在这儿了?”猴疑惑不解地望着兔:“你今天怎么啦?”
“有敌情!”兔指着刚从渔场出来的一群人答:“……怎么会一下子走这多人?”
“也许人家有别的啥事!”
“猴子,你立马跟‘猫子’挂电话,说车坏了,叫他别等了......听候通知。”
“兔子,我怀疑你患上了多疑症!”猴的眼几乎直了,声音也有些颤抖:“猫子真心诚意邀请我们钓鱼,你专编些谎话忽悠他,简直太粪了!”
“正因为猫子真心诚意,我们更要谨慎......他只持有这家鱼场的部分股份。他请我们钓鱼,别的股东高兴吗?这事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捅出去,猫子就没好果子吃了,懂吗!”
“呀,我怎没想到呢?还是你考虑深远!”猴立马拨通电话:“喂,我是猴子……车抛锚了,估计还要些时间……你先忙别的去吧……听候通知。”
“走!”先进渔场打探一下。”兔拉门下车。
“万一被老马发现了怎么办?”紧随其后的猴提醒道。
“趁马伯不注意时溜进去……只要离门房远点,不会有事的。”兔胸有成竹地答。
二
兔和猴很快混进鱼场。
“猴子,你看见没, 今天怎么冒出个女钓客?”兔戴上金丝镜,用左手食指朝一棵歪柳方向指了指:“看来‘敌情’很复杂!”
“兔子,你哪来这多花花肠子?”猴高声嚷道:“女士垂钓很正常,你别瞎猜疑好不好!”
“谁猜疑?这叫“谨慎!”
“谨慎、谨慎……再这样谨慎下去,只怕‘仅剩’几只虾米了!”猴讥讽道。
“猴子,你脑子里怎么总少一根弦?”兔用左食手轻点了一下猴的额头:“昨天,《阳光日报》头版头条的新闻你看没?”
“没有呀,”猴追问:“什么新闻?快说!”
“报上说市电视台启动了一个‘惠民工程’,还特聘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前几日,她扮成钓客暗访了几家股份制渔场……‘浑水坝鱼场’已被她曝了光……”
“这儿天高皇帝远,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今天我就不会约你来。”兔轻拉着猴的手:“不过,话得说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兔子,你太雷了!应该谨慎第一,万一我俩遭那女记者‘公裸’,猫子可就‘羞’惨啦,那就太亏欠朋友了……”猴转身便走:“还是‘挪窝’为妙!”
兔见状,在心里暗笑:你这毛猴还晓得“谨慎”,遇到啥事都猴急,急又急不出个屁,他想到这儿,笑了!
“还呆在这里傻笑!”刚回头看见这一幕的猴急切催促:“快走呀!”
“急什么,先侦察一下,再‘挪窝’也不迟。”
“怎么侦察? 人家身上又没写字!”猴速转身跨步,拉起兔便走。
兔用力甩开猴的手,将左手食朝女钓客所在方向一指:“她扮‘钓客’,我俩装‘看客’,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好主意,”猴用右手轻轻拍拍兔那颗几乎光秃的头顶说:“还是你这‘秃兔’鬼点子多。”
三
兔和猴已接近钓池。兔突然止住步:“你负责近距离侦察,我担任外围掩护。”已换成‘墨镜’的兔将猴推到前面:“别犹豫,快点过去!”
“你有墨镜遮掩,是近距离侦察的最佳人选!”猴像被钉子钉住似地争辩着。
“错!我个矮身瘦,戴一副墨镜,特招惹眼球,容易引起她的警觉;你魁梧壮实,长一副国脸,堆一脸帅气,容易引起她的好感,使其放松警惕。”兔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一顶白色太阳帽递给猴,随即用左手遮住嘴,在猴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傲的!”满脸堆笑的猴,戴上太阳帽,又拉下帽檐遮住半张脸,慢悠悠地朝女钓客走过去。
猴边偷瞧着这位上穿白花蝙蝠短绸衫,下着黑色宽摆裙裤的女钓客,边用余光瞄着兔的手势。远处的兔不停地将左手食指向前指点着,示意猴再向女钓客靠近点。佯装悠闲无事的猴,渐逼近女钓客身后。稍顷,女钓客下意思地朝身后扭过头。呀!还真是个美女呢!害怕露陷的猴,没敢多看,慌忙遵照兔先前的交待,借避风点烟之机遮住另外半张脸。
猴边欣赏女钓客那纤柔的阿娜身材、飘逸的瀑布秀发,边往“女记者”身上联想。霎间,他果断认定:像、像、像,太像了;但转念一想,又自我否定了:不、不、不,不可能像!一时间,猴感觉这事太令他犯难了……他正在内心苦苦纠结时,邻近一嘴络腮胡的黑皮胖汉,突然钓起一条约半尺长的青皮鲩鱼,女钓客扔了鱼竿,跑去抠住鱼儿的腮部,拎起鱼儿欣赏起来。
猴赶忙抓紧这一空隙,偷寻兔在干什么勾当?须臾,猴的余光在靠钓池南面院墙处瞄到悠闲独逛的兔。猴正欲调转目光,猝见兔离开了钓塘,示意他过去。猴便悄然跟了过去。
“险!”兔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猴,又掏出一瓶,拧开盖,咕噜咕噜地喝完,边扔瓶边问:“感觉怎样?”
“感觉又像又不像……”
“石猴一条!”笑咪的兔用左手食指轻刮了一下猴的鼻说:“我敢打赌,此人肯定是那女记者”。
“你凭什么断定她就是女记者?” 猴大声反问了句,猛地扔掉那根只抽了半截的烟,这才咕噜咕噜地喝水。
“哎呀,你还不明白吗:你瞧她一忽儿瞄张三;一忽儿瞄李四;一忽儿又偷瞄你;一忽儿又放下鱼竿去欣赏别人钓的鱼.....这像钓客吗?”
“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肯定呀!”
“还有,说出来你别心跳!”兔将嘴朝钓池南面院墙旁的一栋二楼民房努了努:“你看那二楼窗口架着什么?”
“妈呀!摄像机。”猴瞪大双眼:“有人正在偷拍这渔场!”
“对的!”
“兔子,今天幸亏你雷!”猴佩服得翘起拇指:“……否则,我们栽定了,赶紧‘挪窝’!以免连累猫子。”
四
“你俩啥时进来的?”瘦高的门卫老马不知何时从哪儿冒了出来。
“马伯好!我俩刚到。”惊得忽闪寒颤的兔试探地问:“瞧您老这气喘吁吁的样子,又在忙乎什么?”
“一家制片厂今天在这儿拍电视连续剧……一会儿要拿这,一会儿要拿那……我已被弄得晕晕乎乎了。”老马边走边扭头答话,清瘦的面颊上显出一脸疲态。
“老马,你搞错没?这里的人好像都不知道呀?”疑惑不解的猴,拦住老马追问。
“没错,肯定是在拍电视连续剧。导演说了,今天的镜头要秘密拍摄才真实…...
我刚接到钱场长的电话通知,说已拍完,让我快去收拾场子......所以我这才敢说。”
“拍的啥玩意,这么神秘?”猴继续追问。
“你俩听说过三年前,市里发生的那起‘鱼肚贩毒案’没?”
“那个惊天大案,鬼都晓得。”兔补了句。
“你俩知道那个案子是在哪儿发生的吗?”
“这个还不太清楚呢?”兔沉思片刻道。
“就发生在这渔场的那棵歪柳旁……那天抓人时,不巧我正在对面核对钓客的交款。一个络腮胡子突然开了枪,幸亏特警穿了防弹背心……那天吓死我了......今儿拍的就是那个络腮胡子与一个女毒贩接头的场面,明儿还要封闭拍摄抓她俩的场面……一想起抓人的场面,心里就咚咚乱跳……”
“真的,这还是条新闻呢…… 闹了半天,这部电视剧叫啥名字?你还没告诉我?”猴缠着老马不停地刨问。
“唉!刚才还记得的,怎么一下子就说不上来了呢?人上了年纪,一想到害怕的事儿,脑壳里就空空的……让我想想,叫,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叫、叫《钓客》,没错,肯定叫《钓客》。”老马边说边弯腰系着右脚那根已被踩变形的白鞋带。
“原来是这回事!”兔边迭迭跺脚,边喃喃自语:“我粪、我粪、真是粪死了!”
“兔子,你还在这里自言自语地嘀咕什么呀?” 猴猛地拍了一下兔的右肩:“都怪你鬼头鬼脑,耽误了这多时间,还不去拿鱼竿,争取立功赎罪!”
兔白了猴一眼,用左手指轻叩着布满皱纹的秃额没吱声。
“哎呀!幸亏你提起‘鱼竿’,让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系完鞋带的老马立起身,拍了一下白发遮掩的额头说:“我差点忘了,钱场长已跟你俩的垂钓款交了,只拿鱼竿就行了。”
“马伯,您老刚才说什么?”兔禁不住冲老马大声问了句。
“我说钱场长已跟你俩的垂钓款交了。”老马提高嗓门:“老规矩,每人一次一巴掌……”
“老马,你停停!”猴急忙插问:“‘每人一次一巴掌’,是啥意思?”
“凡是渔场职工或者亲朋好友,每人钓一次,都收一百元......”
“马伯,您能肯定钱场长已跟我俩的垂钓款交了。”兔推开猴,靠近老马核实。
“肯定交了,这是发票……”老马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张纸条递给兔,补充道:“……不仅这次交了,你俩以往每次的钓款,钱场长都是提前交的,从不含糊……”
“我俩每次来垂钓,钱场长都交了款的?”兔瞪大眼呆望着老马。
“对呀!每次他都亲自交钱。我开的发票。”
“老马,麻烦你告诉猫子,说我俩不钓了……”猴推开兔,叮嘱道。
“马伯,您老见到钱场长,千万别说看见了我俩……”兔再次推开猴,握住老马的手轻声慢语地嘱托道。
“对对对,你见到猫子,一定按兔子的意思说,”猴边更正边跟老马敬了根烟。接着,他边点火边交代:这事全拜托你了,谁叫我俩是哥们!”
“喂,我是兔子,你是猫子吧,车子罢工了……来不了啦……以后再说,太谢谢了,拜拜!”
“这,这、这,你俩这是怎么啦?……”喃喃自语的老马,一时被弄得云里雾里,像根木桩似的,呆立在烈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