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沧浪浴室

时代在变迁，生活也日新月异，而记忆中的兴化城区南门大澡堂——沧浪浴室，一直是我深深的怀念，至今依稀记忆起“沧浪浴室”昔日的旧貌岁月。

相传江苏省兴化市人民怀念爱国主义诗人屈原，于水边建三闾大夫庙，并据屈原《渔甫》中所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之意，将此水命名为沧浪溪，即今沧浪河。北宋初范仲淹濒水建起“沧浪亭”，用沧浪水煮茶烹茗，作诗遣兴。于是乎，后人也来咐俗先贤风雅，“沧浪茶馆”“沧浪旅社”“沧浪浴室”……纷纷一涌而至。

沧浪浴室位于南大街坐东朝西，与其它浴室一样，上午用煤炭锅炉烧水，中午十二点钟开汤，晚上十一多钟才打烊。

浴室的男衣帽间分为普通间和雅室，普通间是坐椅，可容纳60人左右，免费提供白开水和大水壶装的陈年老浓茶。从普通间里面进去便是雅室，雅室有40张半躺椅，躺椅之间设有茶几，雅室内免费提供上等的龙井茶一杯。

我儿时的记忆里，70、80年代普通间由两毛钱，涨到伍毛钱；雅室由伍毛钱，涨到捌毛钱。那时，我个个头未满一米高，减半收取一毛钱，但是进去往往没有座位，和大人合一个座位。在门口交钱后，持不同规格的竹筹进入里间，只听到门口吆喝：普室一位！雅室一位！

进入普通间或雅室后，先脱上衣。在座位上高高的墙上面有一排排的木钩子，写着序号。你脱下来的上衣，要请浴室里的师傅用长长的晾衣钩挂到上面的木钩子上，洗完澡后穿衣服时再请师傅用晾衣钩取下来。脱下来的其他衣服则堆在座位上，赶紧穿上“趿（答）晒儿”（木制的拖鞋），然后赤条条地下池洗澡。雅室和普通间的人都到同一个浴池里洗澡。

浴池分里间和外间，里间就是大浴池，外间就是一个盛放干净热水的大缸，后来还有了淋蓬头子。再有搓背用的两张长凳子。里间和外间之间有一个门，用一个长毛竹片，固定在门框上面，上悬一个大木砣，起到活动门扇的作用，人开了门以后，门“扑咚”一声自动关闭，从而保证了浴池里的热气不外泄。

浴池用的是水泥磨石子砌建成方形，人们可以坐在周边宽边框上洗澡。池里的热水分一个大池和五个小池。靠门口的小池，水半热约35度，也被称为头道汤池。大池子洗澡水热40多度，水温适宜大众人群。最里面还有四个小池，小池里的水温极高，达到50度以上，往往上面还覆盖了网格式木板，只有皮肤比较耐烫的老年人才敢用毛巾沾这个水洗澡，青年人用这个水洗澡容易被烫伤。

大池里相对于小池里的水温略低，人体可以耐受。人们坐在四周，用池子里热水洗澡，适应了以后可以直接进入池中洗澡。一般的情况下，水池旁边坐满了人，到了节假日，水池里都站满了人。

至今还记得，我小时候往大池中一跳，只见池中有好几个小孩在池中手舞足蹈，热浪飞溅，把这浴池当成游泳池了。我双手划动，双脚乱蹬，不料一个闪失整个人都沉入池中，幸亏站在附近的父亲手脚麻利一把将我拖牢，鼻子中还是呛了好几口池水，这样的“洋相”，大池里会经常发生，这似乎也成了我上浴室洗澡时最关注的看点和乐趣。

经过大池热水浸泡的热气熏蒸，全身筋骨仿佛做了一次推拿，种种酸痛和不适的感觉一扫而光。浴室本身也是个绝佳的唱歌圣地，至今我仍记得，浴池里总是这个30来岁的 “歌神”自我陶醉地唱歌，从现代京剧唱到革命红歌，从生态民歌唱到通俗歌曲……，气息十足，空灵动听，妥妥的歌神和麦霸的合体！望着蒸气朦胧中的人们那一张张舒坦的面容，听着浴池噪杂音里特有“混响音效”的清唱歌声，总觉得这才是一种休闲、一种幸福的享受。

浴室里搓背一次收费一块钱，那时大都舍不得，于是搓背这差事都是父亲给我搓完我给父亲搓。洗澡不搓背，感觉不痛快。搓完之后，看着一条条污垢簌簌落在地面上，搓背人的那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搓完背后再泡澡，确实感觉全身舒坦，轻松不少。

池子里的水浑浊浓厚，形同卤水。水蒸气氤氲弥漫，高温闷热，时间一长，人就头晕目眩“闷刹人”（喘不过气来），还有人闷得晕过去的。在大池子里洗一会，就要到外间用净热水冲洗一下。

洗好后到普通间或雅室衣帽间乘凉，闷是闷了，但是那个畅快劲，又不是语言能够表述的。到了衣帽间自己的座位上，坐在那里“淌换”（流汗），浴室里的师傅为你打毛巾把子，帮你擦头、擦脸、擦后背和上身。父亲是个“烟君子”，上来后总忘不了发一支香烟给这个师傅，他会为你多打一两次毛巾把子。从那“热得扎实呢”（太热了）的地狱出来，坐在座位上凉一会，感觉会十分的舒服惬意。

此时，和父亲类似每天“一把澡”的沧浪浴室常客，边吸烟，边喝茶，边享受修脚、捏脚服务，便开始“趿（答）淡话”（闲了无事扯事闲聊），从改革开放思潮谈到香港回归问题，从万元户谈到孩子上大学……。

我照旧“牛饮”式来一杯大水壶装的陈年老浓茶，真是十分解渴快活。多年以后，我还是觉得浴室里泡出了那陈年浓茶特别好喝。

就是这样的时候不多，一般的情况下，普通间客满，你的座位前已经站满了亟待下去过一番闷瘾的洗澡的人。这种时候，你只能不顾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地穿衣让贤。

近年来，老式浴室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功能齐全的新式澡堂，但我至今怀念沧浪浴室，忘不了那时的老味道，忘不了过往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