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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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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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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的零花钱

如今的小孩们,大多不缺零花钱。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的我们那辈人,儿时其实绝大部分是没有零花钱的,能吃饱穿暖是那个时候最理想的最美好的向往了,还谈什么零花钱。

一直到上高中之前,我不记得自己身上装过零花钱,习惯于没有零花钱,也就无所谓了,不买不花就是了。那时候日子虽然穷,照样一天一天过来,慢慢地长大。我到现在也改不了舍不得花钱、不会花钱的抠门儿毛病,想来都是与年少时没有过零花钱的经历有关吧。

我小时候,虽说祖父就我这么一个孙子,但父亲和叔叔分家,家里也没有分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父母都是普通工厂的工薪阶层,家庭生活都很拮据,那时还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家里五口人的收入仅靠父母共30多元的月薪养活,日子一直都过得很紧巴,有限的钱都由大人一点一点地攒起来,对孩子们就抠得紧了。

懂事的我不会伸手问父母要零花钱,因此,我是一个缺少零花钱的孩子。记得那时每当经过南大街的糖烟酒日杂店时,总会忍不住往店里那些坛坛罐罐多瞟几眼。“赤豆棒冰,四分一根。”听着那诱人的叫卖声,馋得口水直流,可咬咬牙还是转身离开。

记得我读小学时,每学期的2元钱的学费都交不全,学校摧交时,我们就回家纠缠父母,无奈之下,父母每隔个把月给我二角钱补交上学费。学习上的用项,大人还是重视和支持的,需要买个本子、买支笔什么的,并不犯难,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给大人张手要,只是该多少是多少,母亲和父亲一分一毛也不多给。

至于学习以外的花项,不管是吃的玩的还是看的,大都归于不是必需或者不是正道儿的地方,好像也是怕我们会学坏,从来就不能自作主张。钱要用在刀刃儿上,过日子最是当紧,能供着我们念书就不赖了,其他的,是轻易不会给松口儿的。隔个十天八天早上,父母给我姐三分钱,让她去做个烧饼,回家切成四块,每人一块算是我们姐弟们一顿可口的早饭了。

那时,我默默想着,一定自己想办法攒钱,自己能有个支派的权力,有了自己的零花钱,可以买本自己喜欢的小人书什么的。记得,那时我们积攒和创收零花钱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收集变卖废旧品,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创收渠道。家中的废牙膏皮、宰杀了的鸡毛鸭毛鹅毛、废铜烂铁、烂玻璃旧塑料等等,就是一个很好的“利润点”。家中用完了的牙膏皮,不扔保存起就是钱,回收价是二分至五分钱一个。于是,我们四处搜罗、捡拾废铜烂铁、废纸碎玻璃什么的,还有牙膏皮、鸡毛、鸭毛、肉骨头……像春天时燕子衔泥一般,一点一点地弄回来,找个地方偷偷地攒着,等攒得多了些,就弄到城东的废品收购站去卖。那个年代回收的品种也十分丰富,还要收购桔皮、橙皮、蝉虫(知了)等中药村,而且价格也特别可观。我记得最可观价格是蝉虫(知了),收购价是五分钱至一角钱一只。于是,我们就用长长的竹竿,在细细的竿头缠上橡皮条,粘上一大坨熬化了的松香,然后爬上高高的树枝,向高声嘶叫的知了粘去,保证一触及就不会逃脱。那时的任家垛和花园村的树林茂盛,一到夏天知了声声遍布,收获也十分丰厚。这些钱父母亲是不要我上缴的,便成了我收入的一部分。但所得总是微乎其微,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两块钱,简直让人灰心丧气。

再说过年时的压岁钱,原本能算得上是零花钱的一个重要来源,可也没有多大的指望。那时侯虽然大家日子都不怎么好过,但过春节总得走动走动,亲戚长辈来了,照例要给小孩压岁钱,几张一角两角的毛票一卷,就那么一塞。客人前脚走,母亲后脚来清产核资,收进多少心里有个数。并郑重其事地关照一声:不许瞎用!

怎么会瞎用呢?这几张毛票来之不易啊,并激发了我的想像力——是买几块奶糖,还是买一本小人书,再想买一串鞭炮?想了几天,最后决定还是存起来,到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男人嘛,意志得坚强些。于是用马粪纸做了一个储蓄罐,顶上开一条缝,保证能塞得下五分硬币,然后调了水彩颜料,写上“节约箱”三个字。等浆糊和字迹干后,将压岁钱一一投人箱内,那神情比今天参加一个楼盘打桩仪式的领导同志还严肃。

开学前一天,母亲找我谈心:“上次你大伯、二舅、小姨妈,还有奶奶给你的压岁钱呢?”

知道此事凶多吉少,极不情愿地朝柜子上的节约箱呶呗嘴。“交出来。”母亲说。

“那是我的压岁钱啊。”我无力地争辩着。“我要派用场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母亲从身后亮出米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去,先买10斤米来,余下就算你的了。”母亲的眼神是坚毅的,一点也没商量的余地。购粮证和粮票就放在桌上。看看五斗橱上忽快忽慢的三五牌台钟,时间逼近上午10点半,再不买来,一家人的午饭就没着落了。最后,只得将马类纸做的节约箱拆散。天可怜见的,除去买米的钱,剩下的连喜儿的红头绳也买不成了。什么叫悲壮,这就是。

母亲第一次给我零花钱,是在我上高三的那年。那年是我临近高考的那两个月,母亲才破例给了我二十块钱,让我每天早晨上学前,到南大街巷头的早餐店,下一碗八毛钱的鸡蛋面。记得那时学习紧张,压力大,过不了十天半月的就上一次火,一上火,左腮帮子就肿起来老高,花上七毛八买一袋橘子粉,冲上开水喝完了,火就下去了,肿也消退了。我还用那点儿零花钱买过一种饮料,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儿,装在一只像是装农药似的茶色玻璃瓶子里,一块五一瓶,里边的液体黏黏的,甜甜的,据说喝那玩意儿可以补脑子。我差不多喝了有三大瓶子吧,不知是不是那玩意儿真管了用,那年的夏天果然就考上了大学。

上了大学后,到了大城市里了,离开家了,见世面了,同学、朋友间的交往和应酬慢慢地多了起来,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好在那时我们几个室友在校园里卖一种灵芝可乐的饮料,我的零花钱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

回想起来,那时自力更生挣的零花钱虽然很少,可是它给我留下的美好回忆一点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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