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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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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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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米花的馨香时光

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的我们那辈人,那时家中就像母亲说的“吃饭的多,做活的少”,虽说能吃饱穿暖是那个时候最理想的最美好的向往了,但童年是无忧无虑而快乐着的。在那个经济落后物资匮乏的年代,最好吃的就是爆米花了。

每年的初冬,在我家乡南大街舒家巷口的一个偏僻的街角,总会看到满脸炭黑,戴着黑色的“狗头帽”的老师傅正坐在一架老式炸爆米花的机子旁边,左手不停地转动着机器,右手一前一后地拉着风箱……这场景让我似乎闻到了爆米花馨香,还让我的眼前浮现那充满爆米花芳香的童年。

那时,最快乐当然就是听说炸爆米花的人来了。那兴奋劲不亚于过年:飞快地跑回家,催促母亲拿糯米、给钱,提着袋子,一阵风地跑去排队。有时尽管队伍已经站得很长了,但丝毫不着急,看着别人一锅锅(那时机子一次能炸爆米花容量叫一锅)的爆米花出来,也会兴奋一阵,仿佛就是自己的爆米花在飘香。

炸爆米花的老师傅一只手总是不紧不慢地转着炭炉上圆锥形、漆黑的类似炮弹的机器,另一只手拉着风箱。炉子上的煤块已经烧得很热了,他把装好玉米粒的爆米花机放到炉子上,看着炉子里的炭块发出的橘红色的火焰,轻轻地摇动机器的把手。他总是不理会我们的焦急、叹气,“怎么还不开锅呢?”有时老人一歇手,我们以为他就要开锅了。可是他又悠闲地一边往炉子上加炭,一边转动起机子来。也许由于长期接触炭、炭灰,老人的脸永远是黑的,好像从来没有洗过脸一样。终于等到他停手为开锅作准备时,我们胆大的站在旁边捂紧耳朵,胆小的早就撒开腿跑远了。

不久,“嘭”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街巷听起来像过年放春雷的声音。雪白的爆米花大部分蹦出了机器的小口,跑进了外面看似同样漆黑的袋子。于是,不论是谁家的爆米花都蜂拥而上,帮着扯袋口,倒爆米花或用手帮着往袋子里捧,或帮着拣掉到地上的。因为帮忙总有回报的,总会分到一小撮爆米花。这样的事何乐不为呢?反正还没有轮到自己的位置,闻着别人的爆米花香味,同样可以吃上一口。这比一次一次听到别人的爆米花“嘭”的一声出锅,接着是漫天的爆米花香味直往鼻孔里钻。那样会一次一次地往肚子里咽口水的,等到自己的爆米花出来的时候肯定口水咽都饱了。

站在队伍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拿着爆米花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回家了,又要耐心等待一声一声“嘭”响。但若坐着不动,痴痴等待那一声声“嘭”响,那会觉得时间非常的漫长。总盯着老师傅的手,总盼望他将机子转快一些,不要停下来加炭。一次一次地总以为那老人应该要停下来开锅了,又一次一次地失望。要是不紧盯老人的手,不专注听那“嘭”的响声,而是加入旁边嬉戏的伙伴之列,会感觉没有玩一会儿,突然许多伙伴不跑不跳地静下来,用手捂着耳朵。于是回过头看老人的手,还没有来得急捂住耳朵,“嘭"的一声就响了。那漆黑的袋子冒着热气,雪白的爆米花有的蹦进袋子里,有的蹦到外面。于是举起双手一边欢呼着,一边飞奔到袋子旁,手脚麻利地扯开袋口倒。许多伙伴也加入帮忙,一会儿就装好了,再分一些给同伴吃;最后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抓一把往口里塞;一边背着袋子,一边欢喜雀跃地往家跑……

记得,这位老师傅是一个很诚实守信的生意人,每到一个地方,不管排队爆米花的人有多少,他总是耐心地爆完最后一份才收拾摊子;他总是能把每一份爆米花儿炸得又大又脆,糖精放得很适量,让略带甜味的米花儿进嘴就能溶掉。那时孩子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吃多了会铅中毒,儿时的我们把每一次爆米花的日子看成是快乐的节日,回到家里对着爸妈软缠硬磨,让父母从存量不多的粮缸里挖出一搪瓷缸的玉米或者大米,带上五分钱来到爆米花的人面前。

我仍无法忘记,那时只要老师傅来舒家巷头爆米花的时候,我一准会来,我的缸子里总是盛不满大米或玉米,每次我只爆两分钱的米花儿。那时,我个头瘦小像个“小萝卜头”,那些好事的大男孩子们总是欺负我,爱在我的前面加塞儿。有时候老师傅能注意到,可是一到忙的时候他会看不到这些,所以等到我排过来的时候往往是他快要收摊子的时候。这时候的我会苦笑了笑,递给他两分钱。

“你不是一早就来排队了吗?”有一次他忍不住开口问我。我只是愣愣地笑着,没有说什么。

“要是有人插到你前面来你就告诉我,我不会先给他们炸的。”他有些爱怜地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不肯告诉他。而他要做的就是多倒出两粒糖精来放到机子里面,让这一炉爆米花一出炉就会有冲鼻的甜香。

“为什么不装满缸子?”

“我们家人多,妈妈不让我多炸。”我实话实说。

我的话触动了老师傅,自那次以后他就带上点儿粮食,遇到我来爆米花儿他就给添上点儿。久而久之,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彼此之间不用说什么。这种情形持续了几年,后来,听说老师傅的机子坏了,不能走街串巷地爆米花了,我再也没有看见他和他的爆米花机了。

后来,每当我再回到故乡的老巷,总会情不自禁地嗅了嗅空中,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是老师傅刚刚爆开第一炉米花儿的时候,整个巷子空气中弥漫的就是这样一种香味儿,这是爆出来的米花儿带着粮食特有的香味儿,让人齿颊留香,不能忘怀。又叫我如何不记起老师傅这个走街串巷爆米花的人。人与人之间,原来并没有变得那么冷漠,至少还有我们,彼此记得对方给予自己的那一丝温暖。

童年的快乐中浸润着爆米花的馨香。爆米花的馨香弥漫开去露出的是:初冬乍冷的街头巷尾,满脸炭黑的老师傅,不紧不慢转动的炸爆米花机子,一群嬉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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