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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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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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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蚕豆的本味鲜美

小时候的里下河兴化,虽是鱼米之乡,但在那个经济落后物资匮乏的年代,本地所产、田地边随手可得的蚕豆,是小孩解馋之物。蚕豆本味鲜美,加上做法简单,无论老嫩,做出来都是美味,是我心中永远无法超越的童年至味。

小时候,每到暮春时节,路边,田地里,到处可以看见青油油、沉甸甸的一串串蚕豆。大清早,母亲常去沧浪河对面的任家垛田埂边拔几株蚕豆回来,在春光明媚的院子里,把蚕豆采下来,剥开,一粒粒长着黑眼睛的青绿明亮的蚕豆便从豆荚里转到了盆里。

这个时候的蚕豆,经过冬藏,汲取了土地里的养分,享受了春日暖阳的温暖,和煦春风的拂荡,也沐浴了潇潇春雨的甘霖,听惯了布谷鸟的鸣叫,正好是它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嫩一分则稚,水多无肉;老一分则拙,肉老粉多。它饱满、甘甜、清爽、鲜嫩,所有的精华正集中在身上,熟食味道最好。这是简单加工而成美味的基础。所谓材质好。这种天生丽质,正是大自然的馈赠。

剥好的蚕豆,在盆里挨挨挤挤的,倒进锅里,骨碌碌地打着滚,加一些清水,烧开煮熟即可。放在饭锅上蒸也行。煮熟的蚕豆,其味之鲜美,都是来自蚕豆自身的。甘甜,满嘴生香,趁热吃最好。

我记得小时候蒸煮蚕豆之后,都喜欢用碗盛着吃。也可以一把抓在手里吃,当然也可以用竹签插着送进嘴里。总觉得吃不够,一直吃到蚕豆有些老,只好留下做老蚕豆。

吃青蚕豆的时候,淘气的孩子们也可以玩着吃。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用针线把蚕豆串在线上,挂在脖子上当项圈。每当来了兴致,有时我像《西游记》中沙和尚脖子上戴着九个骷髅头的项链,拿着家里凉衣服的铁叉头杆子,当作三师弟沙僧的月牙铲,在院子里舞弄一番。有时像《水浒》中“花和尚”常带着佛珠一样,用一柄旧剪刀将旧铁罐头盒剪成水磨镔铁禅杖,我便是倒拔杨柳的鲁智深,然后到沧浪河对面任家垛子的田垄里叫喊着砍杀一番,敌人便是随风飘摇的芦苇草。待我抖尽英雄气概,斩杀许多芦苇草,饿了后,想吃就吃一粒脖上的蚕豆,在战斗中不知不觉消灭完了蚕豆项圈。

小时候,我还喜欢一种蒸煮青蚕豆的野炊吃法。伙伴们常到沧浪河对面的任家垛聚在一起,通常就是就地取材,在田埂上掘个小坑做锅底膛,上面放个河蚌的蚌壳,当锅,蚌壳里装一些从河里盛的水,随手在田埂上摘些“大青虫”,剥掉豆荚,把青蚕豆扔进蚌壳里,然后找一些干枯的树枝、草屑,点着了,慢慢地煮着,就像过家家一样,也能吃上鲜嫩的蚕豆。

对于顽童来说,这个时候的蚕豆味道,胜过一切。这个胜过一切的味道,鲁迅先生在《社戏》里早就写过: “待到母亲叫我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桌上便有一大碗煮熟了的罗汉豆,就是六一公公送给母亲和我吃的。听说他还对母亲极口夸奖我,说小小年纪便有见识、将来一定要中状元。姑奶奶,你的福气是可以写包票的了'。但我吃了豆,却并没有昨夜的豆那么好。”虽说都是一样的蚕豆,少年迅哥儿的嘴里,觉得味道不若姓夜,那是因为昨夜的蚕豆,就是一群看戏回来的少年,在河岸边地里偷摘然后在船上偷着简单煮了的。

小时候,蚕豆还是我上下学路上吃的充饥零食,那就是生吃鲜嫩的新蚕豆。记得,我常走通往东方红小学沧浪河对面的小路,因为河对面的花园村和任家垛有一片农田。于是,大早迎着晨曦,踩着露水,一边走一边顺手摘剥田埂路边的蚕豆。

不管谁家的,摘下豆荚,剥开,把蚕豆扔进嘴里,就是自己的。尽管其时蚕豆还未长大,常常只是一咬一泡水,但它在孩子的口中,已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从蚕豆荚才鼓胀起来,到蚕豆还是青的,但生吃有些老涩时的一段时期,都可以生吃。我们这一代人上下学时几乎人人都干过这“顺手牵豆”之事。小时候每年最后的春色,全在这一粒粒青蚕豆里边。

儿时的家常菜里就有豆瓣烧菜。母亲把青蚕豆弄成豆瓣,用来炒腌菜、雪菜、韭菜之类。有时把老蚕豆用菜刀劈开,然后放水里浸泡,等到皮可以剥下时,把蚕豆皮剥掉,留下光溜溜的豆瓣,老豆瓣跟嫩豆瓣不同,主要用来烧汤,夏日,小时候常喝冬瓜豆瓣汤。

蚕豆老了之后,豆荚变黑了,蚕豆也变硬了,非常硬。蚕豆的个头也收缩了,不再像青蚕豆那么大,浓缩是精华吧。此时,蚕豆的颜色也已从青色,变成淡黄色、黄褐色。这个时候,母亲又有新的吃法——炒蚕豆。故乡曾有俗语说: “炒蚕豆炒蚕豆,骨碌骨碌翻跟斗。”炒蚕豆一般是用来哄小孩吃的零食。但这蚕豆很硬,号称铁蚕豆,需要牙口好。不过,那时候的人们牙口普遍较好,可能跟多吃蚕豆练就一口钢牙很有关系。

记得,邻居的五奶奶70余岁时,还能吃炒蚕豆。但我的牙口,却可能是因为吃炒蚕豆没吃好,后来有了隐裂,让我难受。条件好时,会融化些糖精或盐水,撒在翻炒时的蚕豆上,这让蚕豆变得有了甜咸口。

小时候,我也喜欢母亲做的软蚕豆。在炒蚕豆时,多放些水,咕嘟笃着,做熟了的蚕豆是硬中带软,连皮也是软的,虽说是用来早晚饭时就着喝粥,但更多的是我常会趁大人不注意,偷抓几粒当零食。记得,母亲还常做茴香豆。在炒蚕豆时,少放些水,蚕豆皮一般不会像软蚕豆般破裂,也不会像软蚕豆似的湿漉漉,它是干的,蚕豆皮僵硬地收缩挤在一起,不再像原来似的光滑,再放些盐或糖,调成咸或甜的茴香豆口味。

当然,童年的我更喜欢的开花豆。炸爆炒米时,在米里掺一把蚕豆,这样爆出来的开花豆,带着粮食特有的米香和蚕豆的清香,让人松脆可口,齿颊留香,不能忘怀。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简直是天上美味;若是爆炒米时能放些糖精水,那更是神仙不换。吃爆炒米时,我总是喜欢在一大堆炒米里翻腾有限的开花豆。

如今暮春时分,依然与以前一样蒸煮青蚕豆吃,至于儿时一人端一碗青蚕豆食用的场景,上学路上顺手摘蚕豆的少年,以及在田埂上挖灶用蚌壳当锅烧煮青蚕豆时冒出的青烟永远见不到了。

我总念想小时候简单做出来蚕豆的本味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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