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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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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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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月饼里的飘香亲情

临近中秋了,街上花样繁多的月饼都上架了,各种促销的吆喝也不时“侵略”耳朵。与过去不同,许多人不再喜欢月饼了。也是,太多了,滥了,自然吃腻了,觉得累赘了。我一直很喜欢吃月饼,常常勾起我品尝欲望的却是儿时月饼的飘香亲情。

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在我童年、少年时代,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期,什么都缺,包括基本生活资料。可乡情乡风古雅自有所承,纵使家庭生活很艰苦,日子一直都过得很紧巴,人们也总会应季想方设法犒赏自己。八月十五吃月饼,就是一例。

小时候,月饼是我们这些孩童心目中神一般的节日美食。在喜欢吃月饼这一点上,儿时的味蕾决定人的饮食习惯的说法,可谓至理。自我有记忆起,那时每年临至中秋,总会强烈地盼望着吃月饼,就像盼着过年一样,味蕾都会起反应,流口水。但是,月饼不是轻易能够吃到的。

记得,那时家庭生活拮据,每逢八月十五都是自制月饼。自制月饼做法很简单,用面粉捏制成如天上的圆月那般大小,表面裹上一层密密麻麻的芝麻籽,摸起来很有层次感,像人脸上的麻子一样,再在铁锅上滴些菜籽油,然后反复煎熬,直至煎黄,算是一种半成品油酥食品,做法像现在的山东煎饼,兴化人却叫它“麻子月饼”。有阔绰的家庭在月饼里掺一点儿花生仁、葵花籽、蜜饯、芝麻末等馅料,那就是乡下姑娘插花,上了一个档次了。即使有馅,也跟买的月饼不一样,口味有咸甜口,我至今犹思。

就这样的自制月饼还不能管够,大多是在刚做成的时候,母亲把一个月饼切成4块,每个小孩子分一块解解馋,到中秋月圆时分,再每个人分一个,可以自由支配什么时候吃,是吃一半留一半或者怎么着,算是给了自由裁量权了。

吃完晚饭,我们就等着月亮升起来,看着月亮慢吞吞的架势,我们恨不得能用手把它托起来或者干脆拿根竹竿把月亮捅高一点儿。

到了分月饼的时候,我们的心思就全在月饼上了,全然不顾月亮的圆或者亮,月亮只是我们拥有月饼的道具而已。那情形就像我们今天说请人吃饭,到头来是吃菜喝酒,目的是要托付的事情如何开口,与本意已经离了十万八千里,颇有兴化人常说的“杀鸡挂王公名”的味道。

分得一个自制的月饼,我们还是舍不得离开,因为我们知道,家里还买了若干个肉饼。那其实就是今天最低档的月饼,在月饼里掺了猪油渣,还有若干肥猪肉之类。在月饼豪华包装、系列生产的今天,这样的月饼不会人人法眼,但当年对我们来说可是天上的美味。

母亲要等敬完灶王和月亮娘娘才会把肉月饼切分给我们。切分之前还把菜刀洗净抹干,好像这样才会留住月饼原汁原味的香味。大多时候是把一个肉月饼切成6块或者8 块,每个人分一到两小块。

分到之后,我们把月饼凑到鼻孔前,深呼吸把香味吸进去,然后才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或者把手指头用唾沫弄湿了,把案板上的饼屑沾起来吃了,然后才发出欢呼声,奔跑着玩要去了,直到把巷子里的宁静搅拌得支离破碎。

不过,那时除了自制的月饼,我最想吃的就是街上卖的月饼,那月饼有馅,甜的味道与自家做的月饼是不一样的!

但是,月饼得买。买得钱,甚至,更早时候,必须用粮票。买月饼,尽管今天人看来很便宜,多便宜?两毛左右一块吧。便宜吗?不便宜!记得我小时候去东门废品收购站上卖废牙膏皮、蝉虫(知了)、烂玻璃旧塑料等等,偷藏了卖蝉虫壳的两毛钱,买了本连环画《铁道卫士》,父亲一算对不上,后来在我枕头下发现连环画,对上了钱数,暴揍了我一顿!

对于那个年代的普通家庭而言,每一分钱都要掰开花,买两毛钱一块的月饼,已经非常奢侈了。

但自我上初中后,每年我还是能吃到街上卖的那种月饼。我每年吃到的月饼,都是在县商业局工作的二舅八月中秋送的礼。二舅家境比我家好多了,那年从乡村教师调到县商业局上班吃国家饭了。逢年过节,总带点糖果糕点来看望我爸妈,中秋送的就是月饼。

那个年代,连普通的糖果都显得这么珍贵,更不用说有冰糖、芝麻、花生、果仁等多种美味混合在一起的月饼了,对月饼的渴盼和喜好也远大于任何糕点食品。计划经济时代,月饼是商业局国有商店里专营的。每次见到桌上叠放着二舅送的一摞摞月饼,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看得我们直流口水,当时我就想,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后的第一愿望是像二舅在商业局工作吃上“国家粮”,最低的要求是能当上商业局营业员站柜台,糖果任由自己吃个饱。

所以,一进人农历八月,我就条件反射似的盼着二舅早点来我家。今天回想,这种盼望,未必是亲情,更多是对“有好吃的”的期待!

二舅送的月饼,通常外面都是用一种白纸或油麻纸包着,麻线系着,白纸渗着油痕。依稀记得白纸上盖着圆圆的红戳。打开,里边是几块月饼,或摞着放,或几块并列放。每块月饼上面,有时还有张圆圆的可以揭下的小油纸,或者月饼中间有个红戳。二舅送来后,母亲就会把月饼放在自己床头或者柜橱里,虽在明面,我和姐妹却从不敢造次偷吃,只是每次看到,都要狠狠地咽下泛起的口水。

终于盼到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晚饭之后,全家围坐,母亲才会把二舅送来的月饼拿出来,一块月饼,用刀切成四份,全家一人一小块,尝个鲜。剩下的通常收起来,不能一次吃完,要慢慢吃。后来渐渐的条件略好时,一小块变成了半块,后来则变成了一块。

那个时候的月饼,馅是五仁或百果的,有时还有豆沙的,通常里边有青红丝,不太容易嚼烂。不过,那个时候,只要带着甜味,都是美味。那时我最爱的是月饼里的核桃仁。

记得,那个时候的月饼,通常会有一层层皮脱落,分食月饼的时候,我都是一手拿着一小块月饼,一手在下面托护着,送进嘴里。托护干什么?怕月饼碎屑掉落在地上;若掉在手掌里,可以用舌头舔吃啊!包装纸上的月饼碎屑,都是这样被我舔吃掉的!

那个年代,我从未吃过其它馅的月饼。我很晚才知道,这种月饼叫苏式月饼,其它馅的月饼,叫广式月饼。如今月饼种类之丰富,真是不可胜数,我小时候心心念念吃月饼时,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后来会吃到这么多月饼。不过,现在我吃到的月饼,已不是小时候月饼的味道,更没有母亲自制月饼里的烤香味和咸甜味了。

多年过去了,各种各样的月饼沓至而来,胃口却是刁了,大多不喜欢吃,或者出于医生的忠告,不敢吃了。但无论如何,儿时那自制的月饼香味一直在唇齿之间环绕,久之不去。

去年中秋回家的时候,母亲拿出久违的自制月饼,我吃得出奇地香,宛如小时候一般,母亲慈爱地在旁边看着,说慢慢吃,多得是,要走的时候多带一点儿。

每到中秋月圆夜,我就会想起四十年前的中秋夜,父母亲为我们切月饼分月饼的场景,以及那一份对儿女们无私的大爱。我常常想,小时候的那块月饼里,除了亲情和家,更有困穷时代对美好生活的期盼。而如今,月饼,已经成为一种单纯的消费品了。

中秋节前,母亲又来电话说,自制的月饼已经要做了,就等我回家吃了。那时候我明白,环绕唇齿的不仅仅是月饼香,更是母亲的慈爱和柔情,无论时光走得多远,只要记忆存在,这样的月饼飘香亲情就注定弥漫,温暖所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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