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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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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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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衣着体面

周六大清晨起来,爱人对我说,到了换夏装的季节,今天去服装店转转,给你买几件短袖夏装吧。我说,算了,去年的体恤衫又不旧不破,今年接着穿吧。爱人听罢,说,你这人怎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让你穿件新的体面点,你还不领情。好吧,衣服你以后自己去买。

有旧的不穿,非要买新的,还说要多少有点体面。但回头想想,对于爱人的关心应该从心里感激才是。可我总觉得一到换季就添置新衣,才能体面的话,这未免太趋众。平心而论,这年头谁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连上把年纪的老年人都穿着大红大绿的时尚衣服,甚至搞建筑的民工工作时都穿着西服。或许我这人天生就是贱命,总爱怀旧。

对于旧衣服,那看似价格低廉的东西,与当今生活讲究体面有些格格不入,但每件后面都有着一段感人的经历呢!现在,40岁以上的人十有八九都穿过白色的确良衬衫。我至今保留的一件白衬衫,是1978年买的。那年我10岁,上小学三年级。

那年“六一”儿童节前,老师宣布学校组织庆祝会,唱歌、跳舞、朗诵,都要穿上白衬衫。可那时,连每学期的2元钱的学费都交不全,更何况穿上新衣服。懂事的我不会伸手问父母要钱买新衣,为了能体面参加学校的“六一”活动,于是,我千方百计地积攒和创收零花钱。家中的废牙膏皮、宰杀了的鸡毛鸭毛鹅毛、废铜烂铁、烂玻璃旧塑料等等,就是一个很好的“利润点”。家中用完了的牙膏皮,不扔保存起就是钱,回收价是二分至五分钱一个。于是,我四处搜罗、捡拾废铜烂铁、废纸碎玻璃什么的,还有牙膏皮、鸡毛、鸭毛、肉骨头……像春天时燕子衔泥一般,一点一点地弄回来,找个地方偷偷地攒着,等攒得多了些,就弄到城东的废品收购站去卖。那个年代回收的品种也十分丰富,还要收购桔皮、橙皮、蝉虫(知了)等中药村,而且价格也特别可观。我记得最可观价格是蝉虫(知了),收购价是五分钱至一角钱一只。于是,我们就用长长的竹竿,在细细的竿头缠上橡皮条,粘上一大坨熬化了的松香,然后爬上高高的树枝,向高声嘶叫的知了粘去,保证一触及就不会逃脱。那时的任家垛和花园村的树林茂盛,一到夏天知了声声遍布,收获也十分丰厚。这些钱父母亲是不要我上缴的,便成了我收入的一部分。

当时,我手里拿到这笔钱,心里非常激动,因为这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已经是惊人的大事了。我想,父母要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能挣这样多的钱别提多高兴啦。我没有拿这笔辛苦钱去买吃买喝的,而是去百货商店帮母亲买了一只崭新的铝制饭盒。因为,我看到母亲带饭的铝制饭盒已是“伤痕”累累,“瘪塘”无数了。晚上,母亲她拿出针线盒,用旧布为铝饭盒做了只布套。并夸奖我说:“孩子难为你了,妈不能要你的钱。我要用这钱给你买件衣服,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说:“妈,给您您就花吧,买煤球,买菜都行!”但妈不同意我的说法。“六一”前,母亲果断给我买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那天儿童节庆祝会上,在朗诵人群中,身穿崭新白衬衫的我,感觉特别体面荣光。后来,虽然白色的确良衬衫逐渐不再流行了,可我却永远地记住了那个贫穷的时代。

总忘不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经济落后的年代,一个人的生活是不是体面,就看他身上衣裳的补丁。记得,那时候因为语文课中《南京路上好八连》的影响,觉得衣服应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才对,甚至我把一条新裤子开个洞,拿一块不同颜色的布补上,表示自己要“继承革命传统,坚持艰苦朴素作风”。

那时几乎家家贫穷,一年当中,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也只有过年的衣裳,才没有补丁。其实,这也只是你看到的外表。撩开他的新外套,里面的棉袄,也一定打了补丁;再翻开棉袄里面的衬衣,更是干疮百孔,一层套着一层的补丁。这不是秘密,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只有不解风情的寒风,才会不客气地掀开一个人光鲜的外衣,将里面寒碜的补丁暴露出来。当然,过完了正月十五,身上的新衣就得脱下来,继续穿之前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背着补丁书包上学校。

虽说我们那辈人都穿打着补丁的衣裳,但一个人或一个家的生活是不是体面,从补丁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人身上的补丁少一些,像点缀;有人身上的补丁,则层叠一层,一色盖一色,你甚至难以分辨他身上表服的底色。但补丁的多少,还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活是不是体面。有人身上的补丁,都是一个个小圆粑粑,哪里破了,就补一块“膏药”上去,将漏洞堵住。也有人身上是大块的补丁,可能只破了一个小洞,偏要缝一个大补丁,像个大扇面一样。如果只贴个小“膏药”,用不了几天,“膏药”边上就会起毛,磨出一个新的更大的洞。缝上一个大补丁,就能抵挡更长日子的磨砺了。所以,成了精于缝补丁的妈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洞不大补,大洞就吃苦。”这是生活的智慧,也是生活的态度。

那时候,人们看待穿衣生活是不是体面,看的不是这家补丁的数量,当然也不是补丁的大小,而在于补丁缝的是不是周正、密实、讲究。有些只能拿针线缝个补丁,粗手笨脚、大大咧咧的人家,就缝不出好看的补丁:歪着扭着、拗着劲,看着别扭,穿在身上也不得劲。而有些手脚灵活又有耐心的细致人家,就会像绣花一样,给衣服上的破洞缝一个好看的:针脚细密、紧实,像花蕊一样。更有讲究些的人家,不用手工而是用缝纫机缝补:针脚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缝出来的补丁就跟特意装饰上去的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的裤子破了个洞,母亲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布头,就将妹妹的一件破旧衣裳拆下一块布,连夜给我缝了个补丁。可那是块花布头啊,一个男孩子的裤子上缝了个花补丁,该是怎样的情形?不过,同学和邻居小伙伴并没有嘲笑我的,谁的衣裳没有拿姐妹或者爸妈的旧衣服做过补丁呢?再说了,一个花补丁也总比开个大洞强些吧。

现在已经很难看到有人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了,偶尔看到的补丁,多半是一种时尚。每逢周末节假日,我回老家看望年过八旬的母亲,仍见她带着老花眼镜,专注地缝补衣服,针线在她手里娴熟地穿来穿去。我便劝慰她,老盯着针眼看,眼睛哪儿受得了。母亲眯着眼睛跟我说:“补了一辈子的衣服,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不费眼睛的。”又转身指着几件缝好的衣服满面笑容地说:“你看看你爸,你们给他买的新衣服还在压箱底哩!就是爱穿这几件我补了又补的工作服,都补成这样了还舍不得扔掉。”母亲的确是补了一辈子的衣服,给我们小时候补衣服,纳鞋底,都是她亲力亲为。当然,缝得最多的是父亲的工作服。父亲年轻时在米厂,干的都是铲米糠、扛笆斗的苦力活,他的衣裳总是肩膀上最先破损,一副肩膀要挑起全家人的生活呢。他肩上有厚厚的补丁,因此,母亲常常是白天上班干活,晚上抽空给他缝补衣服。如今我们都长大了,衣服和鞋子都是从商场里买的最时髦款式,唯有父亲依旧穿着母亲缝了又缝的工作服。他说,买来的衣服都是中看不中穿,没有母亲缝补的舒适。每到这时候,年逾八十的父亲一脸骄傲。

张爱玲说:“衣服是一种语言,是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确实,衣如其人,一个人的修养、阅历、生活态度都能通过自己的外在体现出来。一个人连温饱都还没有解决,他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谋生上,那他必然会少有精力来打理自己的形象。仔细想一想,也确实是这样的。

经常听到有朋友开玩笑说,“我之所以不注重形象,是因为穷。”穷不怕,怕的就是放弃自己。我们也不需要买多么昂贵的衣服,但一定要保持衣着干净。一个良好的形象,衣着体面,是热爱生活的最直接的表现。

想到此,我还真得悟出生活中的衣着体面的真正涵义。既然爱人愿意给咱献爱心买件衣服,就让她尽情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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