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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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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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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那口糖水罐头的清甜

60、70后出生的孩子虽然对糖水罐头并不陌生,但那个时候,糖水罐头通常是家长买来孝敬长辈的。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人生病或者奖励孩子,我们才能有机会混到糖水罐头吃几口。

糖水罐头是玻璃瓶包装的白糖水浸泡的各种水果。有橘子罐头、黄桃罐头、苹果罐头、荸荠罐头……最常见的是糖水橘子罐头,酸酸甜甜的橘子瓣泡在糖水里,但甜的并不腻,而是清甜。

那时候人们的工资水平还很低,我父母一个月工资几十多块,而一瓶玻璃罐装的糖水罐头就要1块多钱一罐,当时物价水平虽然不高,但是对于工资不高的家庭来说是奢侈品。那时候,能买到两斤苹果,两瓶糖水罐头,尼龙网兜提着,走在路上很是展扬。

提起当年的糖水罐头,每个人都会有数不清楚的经历和故事。尤其在食品供应短缺的年代,一瓶美味的糖水罐头给人们带来愉悦,是没齿难忘的,更是我们孩子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珍馐美味。

依稀记得,在我5岁的那一年,在外地教师进修的二舅回来了,除了一些当地土特产外,还给我家带来了两瓶罐头。那是橘子罐头,透过瓶壁就看到一块块月牙般柠檬黄的橘子片,晶莹剔透,流光泛彩。

母亲拿着罐头,不顾我们姐妹仨眼巴巴的眼光,跟父亲说,先放起来吧,不一定今后有个什么事能用到。父亲顿了顿,看了看我们孩子们,说,咱这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一年到头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给孩子们吃了解解馋吧。我们一跳老高,立刻兴奋地附和:吃了吧!吃了吧!

事情定下了,父亲却选择晚上才吃,说晚上大家都没事了可以安下心来品尝,还说要把爷爷奶奶也喊过来。简直就是年夜饭的派头!

那天我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真慢,一次次抬头看天上的太阳。终于捱到了太阳落山,我们姐妹仨跑去隔壁巷子的爷爷奶奶家,硬是把他们给拽了过来。然后全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母亲拿了几个小碗小勺放在每人跟前。

接着,父亲开始启罐头。他把那圆咕隆咚的东西拿在手里,见封口上贴得牢牢的铁皮盖,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于是,他用手敲了敲那银色的盖,说,这铁皮很薄,好办。然后拿了一把菜刀,在盖子上划出个“十”字——甜蜜蜜的橘片儿终于展现在了我们面前。那天,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每人尝了一颗,剩下的都让我们姐妹仨风卷残云消灭得一干二净。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爷爷奶奶笑着说,慢点吃,都是你们的。

在大人们的笑声中,我们把汤汁一饮而尽后,还伸着舌头,打着卷舔舐瓶子里最后那点余味。我们咂吧嘴的声音惹得烛光一抖一抖的,大概也笑了吧。

印象中,有一次冬天吃糖水罐头,那是在我七岁时。那年大冬天的我在外面玩耍,当天下大雪天气很冷,我玩时间长了流了汗就感冒了,父母赶紧把我送到南大街北头的诊所打吊针,输第二瓶液时,父母疼爱地问我想吃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吃橘子罐头。父母就给我买了一瓶我思念已久,视为珍馐美味的糖水罐头,是橘子罐头。

那时糖水罐头瓶盖上是一层铁皮,很难拧开,不像现在的包装,一拧就拧开了,要用刀在上面划开几道口子,把铁皮撬开才吃得到嘴。父亲不知从那儿借来一把刀子就把罐头给撬开了,我用铁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勺着吃,橘片吃到嘴里甜滋滋,一点都不酸,而且很软很甜很好吃,橘子水也很好喝,喝一口下去,“如饮琼浆”的感觉能渗透身体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三五日过去,那滋味想起来依然令人垂涎。那时的水果罐头真的能在大雪纷飞的大冬天给人带来幸福感和甜美感受。

所以说,糖水罐头这样的宝贝,我们大多时候也只能在商店的橱窗里看看,属于“奢侈品”。像从来就没想去吃《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一样,我们基本上也想不起来要去吃。但有一回,因为实在要解馋,我便假装生病。

我九岁的那一年,那是秋天刚到的时候,天气已经微凉。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偷偷地在沧浪河岸边冲澡着个凉。不过这一回装病装出真病来了。回到家夜里发高烧,到天明的时候家里的大人才发现,我已经烧得开始嘟嘟囔囔地说胡话了。

父亲气得直跺脚,在院子里嚷嚷,要背我去南大街北头的诊所打吊针。我额头上敷着湿毛巾,虽然蜷着身子烧迷糊了,可是听到父亲嚷嚷声,却撕着床单挥着胳膊蹬着腿,又哭又闹。母亲贴着我的耳朵听了几遍才弄明白,她儿子嘴里叨念着不去打针,要吃糖水橘子罐头!

于是,父亲大步流星地跑到街上买了一瓶糖水橘子罐头。父亲一只手扶着玻璃瓶,另一只手握着螺丝刀将密封的圆头盖沿着螺丝口撬开,放进去一些空气,凹陷的瓶盖“砰”的一声微微弹起,然后就很轻松地拧开玻璃瓶上的铁盖。

那次,母亲轻轻地用带着铁锈味的勺子,一勺接一勺地喂着我吃,我头都不抬一下,直到将瓶中所有的橘子瓣全部吃光为止。吃完橘子瓣,母亲就把罐头瓶口倚着我的嘴,让我一口喝完剩下的罐头水,喉咙顿感一阵甜甜的酸酸的,有点凉得冰牙,虽然还有一股浓浓的香精味,但我感觉很爽口过瘾。到了下午,我竟然完全退烧了,满血复活一般,在院子里撵着小黑狗,欢蹦乱跳地转圈。

那个年月,吃过的罐头瓶是不会轻易扔掉的,是难得的珍品,直到现在我家里还有以前吃的罐头瓶子。瓶子还可以二次利用,当地人称之为“熟玻璃”,开水也烫不裂的。玻璃瓶的用途就多了,父亲会拿去当茶杯,母亲会拿去存放调料或者咸菜,而我会拿去当笔筒,或者回收换钱、或者装蟋蟀玩,还用来去河塘里捉小鱼和蝌蚪。甚至院子里的窗台上摆放十来只空罐头瓶,也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印象中,同学小军的父亲在县城食品厂生产橘子罐头。他父亲下班回来,经常给他带回成沓的罐头包装纸,都是打错生产日期作废的。作废的罐头包装纸在小军手里居然成了宝贝,他还用它当过写字本,当年班里的同学们是那样地羡慕他。

如今到商超购物,货架上各种各样的水果罐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当年令我们垂涎欲滴的糖水罐头正逐渐被人们淡忘,但我仍怀念小时候糖水罐头的甜美正宗味道,它是童年记忆中的珍品,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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