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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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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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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远方的那拉提

2024年4月14日,湖北省麻城市三河口镇何家畈,一位耄耋老者正在踱步。他似乎在欣赏眼前青翠的群山,又似乎在凝望遥远深邃的时空,很深情,又很专注。

老人名叫朱必万,今年83岁。1959年,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他与400多名三河口镇的年轻人一起,怀着报效祖国的愿望和建设幸福生活的向往,从大别山腹地的三河口镇出发,前往祖国西北边陲——新疆伊犁,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之旅。

“有一个叫做胡万喜的干部,是山西人,到三河住了一个多月,号召大家去支边;三河区政府武装部长姓叶,名字我忘了,他是河北人,南下干部。主要是这两个人招呼和组织。也有传言说,家里有两个男孩的必须去一个,到那边住楼房,我是家中的老大,弟弟还小,没有人逼迫,自己去的。”老人家眯起眼睛,象是回到了当年的激情岁月。

但是,去哪里,如何去,没有人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大家也都不问,好像没有人在乎这个。也许,这就是那个时代吧。

七辆敞篷大卡车,装载着三河口区400多名年轻人的梦想,从区政府出发,到达县城,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人开始买一些扁担、橼土(农活用品),卡车继续开往武汉。不知道武汉的哪一个火车站,换成闷罐车,每人发一床被子,一件棉袄,慢条斯理地走了七天七夜才到了一个叫作尾亚的地方,大家集体下车。此刻,听说前面没有铁路了,只能改乘汽车,几乎同时,乌鲁木齐派来了13辆卡车,大家一起到了八一农学院,再转车穿过天山山脉,来到伊犁州新源县,这又用了6天。算下来,从三河新源县,一共用了13天。这期间,火车在哪里停车就在哪里吃饭,吃饭8人或者10人围桌,饭菜很可口。一路上,有的掉队了,有的或许开了小差,到达驻地时只剩下300多人。在那个较为单纯和闭塞的时代,差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只要不出大问题,或许大家看的比较平常,或许有人跟老家取得联系,总之没有人去寻找答案。

汽车到了新源县的一个大草原,没有人烟,没有村庄,甚至没有住的地方,这就是新源县野果改良场,大伙儿分成7个小组,马上进入生产状态。没有房子,大家挤在大大的地窝子,男、女各住一个。地窝子是在地上挖出一米多深的坑,上面用芦苇搭建成人字形的草棚,很厚,也很扎实,室内大通铺一字排开。这与大家想象的住房有太大差别,但是,大别山人淳朴勤劳很快取代了失望懈怠,大家团结一心,一定要战胜眼前的困难,把新的家园建设好。

那一年,朱必万18岁,在家里读了几年小学,算是小学毕业吧。就是这几年的小学生涯,成了他“支边”人生的最大资本。“安家”完成后,主要任务是管理果园,划线、挖树坑、除草,要让新栽的苹果林横竖成行。“两顶帐篷一口锅”,就是新源农场起家的见证。而朱必万因为认识字,被场里认定“不是文盲”,不到一年被推荐到位于乌鲁木齐的八一农学院学习三年。毕业后,在野果改良场担任科研组组长,主要是搞调研、写材料、搞科研。1966年,下放到连排参加劳动,1969年担任副场长,成长为国营农场干部。但是,野果改良场生产的野生苹果,果子小,味道酸苦,最大的树径达两人合抱,一般生长在海拔1100—1300米之间,单棵产量可达一千斤,再往上,就是草场了。

为了改造野果林,扩大农场果树种植规模,实现从品种改良到栽种新品种,科研组可没有少下功夫。朱必万和他的团队去陕西,到丹东,跑遍了全国很多地方,希望能找到适合种植的苹果品种。最终,在陕西武功农学院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眉县横渠果树研究所,引进13万株黄元帅、红元帅、国光等品种,每一株都有一尺左右。栽种了7000多亩,几乎全部成活,经过嫁接,成为农场的当家品种,7千亩野生果树、1万亩引进和改良果树年产优质苹果达200万斤,销往全国,还出口苏联。1979年,北京举办建国30周年庆典,农场运送一卡车的苹果到乌鲁木齐,自治区农垦厅精选一部分送到北京,上级按照每公斤伍角钱付款到农场、为此,新疆人民广播电台还制作了半个小时的配乐长篇通讯,这也成为朱必万最为清晰的记忆:“清源气候昼暖夜凉,苹果含糖量高,很好吃。”

提起那拉提,朱必万的老伴、79岁的柯贵香说:“回到麻城三十多年,我们回去5次,每一次的感受都不一样。现在,那拉提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又经历一次虫灾,果树没有了。但是,那拉提还是一样的漂亮。”老奶奶来自甘肃武威,同样是在1959年,甘肃闹饥荒,父亲带着全家来到新疆、来到新源。与朱必万在农场相识、结婚、生子,相濡以沫近60年。在老俩口的记忆中,一个字可以概括那拉提的全部,那就是“美”。一条洁净的巩乃斯河从天际奔流而至,河水清洌,浪花白皙,一直流向远方。河边的胡杨林,秋天有着说不出的美感,金黄的,很朴实也很沧桑,秋风中风姿无限。大河两岸,一望无垠的草原是放牧牛、马、羊的绝好地方。那拉提草原是全牧场,天际的夏牧场牧草格外地绿,也格外地诱人。一座座山峰挺拔而又俊秀,云松、苦杨与草场层次分明,动感十足。10月,牧民开始转场,直到第二年5月,备足了草料的牧民都在“过冬”,那日子也格外地充满情趣。

新源野果改良场有7000多名职工,包括家属工1万多人生活,管理10万亩林木,除了果农,还有6个畜牧队,养马、养羊。那拉提草原地处天山余脉,牧草厚,齐腰长,职工用大扇镰割,一个劳力每天能割2亩,晒干后堆码到房子高,成锥形,雪水不容易流进。饲养时搭些饲料养膘,牲畜就吃这个过冬。为此,新源野果改良场还种植上万亩玉米,丰年喂马,灾年为口粮,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或许是由于劳累,朱万必患有严重的哮踹病,于是在1985年回到麻城。但是,老人时刻关注清源,关注那拉提。三十多年里,他5次回到草原,最近的一次是在2016年。而与他一同去到新源的麻城老乡,还有13户留在新疆,留在美丽的马拉提大草原。但是,岁月的变迁,还有9位老人健在,他们将与这辽阔无垠的大草原终生相伴了。回到麻城的,至今不少人仍然在走动,他们相互关照,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远在那拉提的战友和乡亲,每年都有一两个会来到麻城,看望昔日一起生活的老友,每一次相见和分别,都会有激动的眼泪和拥抱,相互祝愿快乐和美好。

历史不会忘记这一代人的付出。2015年,湖北日报采访组来到了美丽的那拉提,而后以《那拉提草原下的麻城村》为题,用大半个版面,按照图文形式报道了当年三河口青年义无反顾地支援祖国边疆建设的壮举,透过对居住在新源野果改良场的何正海、喻定政、刘祚志、曾祥珍、夏德普等人采访展示如今的幸福生活,其中精彩的故事和优美的风景很多人记忆犹新。2024年春天,《麻城老家》公众号再次转发这篇文章,曾在何家畈村驻点扶贫的胡庆红向朱必万提起文中的人物,老人闻讯激动不已。麻城本土文史专家舒立听说此事后也产生浓厚的兴趣,于是在周末一同前往对老先生进行采访。老人的记忆很清晰,很健谈,言谈中很自然低流露出对那拉提草原美好的记忆,那拉提草原总在心中。

起身告别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群山滚滚的的天际,美丽的晚霞特别地灿烂,预示着一切的安好。我们也和两位老人热情合影,把最美好的祝福留给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同时对遥远新源说:你好,那拉提,希望你的明天更加美好。说话间,我打开手机,《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优美旋律再次响起,“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还是因为那里的杏花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歌声高亢婉转,感动着在场的人们。

找来《麻城县志》,里面有这样的记载:“1959年,中共麻城县委和县人民委员会组织5619名男女青年迁往新疆,支援边疆建设。1961年,又动员部分支边人员家属迁往新疆。”增进民族团结,发展边疆生产,历史记住了这些年轻人的付出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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