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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子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8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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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条路上罗马之八 埃菲尔、雨果与海明威连载

 

哪条路上罗马之八

 

埃菲儿、雨果与海明威

浦 子

 

古有唐玄藏西天取经,上世纪初有几百先贤西去欧洲求得民族希望之真理,2017年底,我游访踏上了西欧的土地。与古贤者相比,我纯属走马观花,井底之蛙刚攀上井沿,只看到了一阵白光。可就是这个瞬间,有一些感触生出来,如春天爬进门缝的湿气,锐不可挡。诉诸于笔端,就有一些感慨凌乱如春笋一般。



让我开始对法国巴黎有好感的是埃菲尔和他的铁塔。

而连续三次看到埃菲尔铁塔是有福气的。

第一次,是2017年12月9日下午二点。我们在塞纳河上一艘船上用中餐,我在船上看到埃菲尔铁塔。吃了饭,在岸上看铁塔。别看它历史久远,1898年建成;别看它高,324米,其中天线高24米,其余为塔身。我这人不对正史记载的关于塔的历史感兴趣,反而信服从导游那里听到的民间传说。因为两相比较,还是后者更有人间烟火味。就觉得,那铁玩意儿,只是寻常百姓的念想,而已。

话说这埃菲尔铁塔的设计人,埃菲尔嘛。1832年的冬天,全名叫古斯塔夫·埃菲尔的,降生在法国东部的第戎城里。从此,一个爱情的圣徒出生了。这孩子从小没有别的特色,爱玩积木,文化课很差,就不是通常父母喜欢的货。东西方皆然。从中学毕业考大学时,他的理想是想进入梦想中的理工大学,但怎么可能,于是沮丧、灰心,还有难过。用中国人的话说,天上不能掉馅饼,成功之路在于足下。他甚至想从此息学,只去母亲的煤栈帮忙。

此刻,他遇上生命中的一个贵人,名叫玛格丽的女孩子。导游说到此处,有些激动起来,说,姑娘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美丽而倔强。

怎么美丽而倔强?我问。导游剜了我一眼,继续介绍。

在埃菲尔最沮丧的时候,什么叫沮丧?懂么?导游问我,并作了一个鬼脸。导游总是十分大度,与我这个刁钻的游客不一般计较。他说,她握着他的手说:“埃菲尔,不要放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建筑工程设计师,一定能设计出闻名于世的建筑。但,发达了也要爱我。”而且,望着玛格丽清澈而倔强的眼神,埃菲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导游故意加强“清澈而倔强”的语调。我点点头。导游善意地笑了。

玛格丽最后一句话,在她临终时,却改成,“我要听,你在离天堂,离上帝最近的地方,对我说,你爱我!”

埃菲尔身上有着爱情和梦想的激励,选择了复读。酷暑寒冬,通宵达旦。读书。读书。第二年他就考上理想的学院,当中转了一个学,并以良好成绩毕业。当他24岁那一年起,他就走向事业的成功之路。成功了,就与爱人玛格丽结婚。恩爱15年后,玛格丽不幸生病去世。

这个故事好励志。我们在塞纳河上的船上吃饭,看一眼不远的铁塔,再吃一口碗里的饭,仿佛吃下的是这个故事。我想起这一对夫妻15年间幸福的恩爱生活,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些相濡以沫,那些心心相印,那些惺惺相惜。我突然想到,那座塔就是他们吃饭的刀叉,一个个相交相叠,我甚至想伸手从塔上捞一把刀叉来,用完我的中餐。我闻到那座塔上,浓浓地散发着他们夫妻的味儿。

在船上用完中餐,立在岸上,斜阳火火地照在埃菲尔铁塔上。我的脸朝着铁塔,我的后背和后脑勺雪亮。我的脸朝着夕阳,背景是铁塔,我的脸也生活气息蒸蒸如烟。仿佛我就是埃菲尔夫妻的邻居。

第二次,晚上6点多。是在协和广场。远远地看见埃菲尔铁塔的英姿。铁塔亮闪闪的,周围有激光景观灯不断将光束扫向天空,似乎在调试灯光。从这里看,就是官方色彩的铁塔。

协和广场曾经是一个恐怖的广场。有传说,当年有一群牛从这里经过时嘎然止步,再改道绕行,只是由于这里血腥味道太浓。协和广场始建于1755年,最初取名“路易十五广场”。大革命时期,它被称为“革命广场”,法国人民称它是展示王权毁灭的舞台。1795年改称“协和广场”,1840年重新整修,形成了这样的规模。

我看着埃菲尔铁塔,所以不那么重视眼前的广场。1889年巴黎举行世界博览会。世界上的政府都虚荣好面子,想建一座标志性的建筑群来纪念这次会议。古斯塔夫·埃菲尔是参选者之一。他精心设计了一座摩天高塔,光图纸就有五千张,自然在众多的参选设计人中脱颖而出。天下的政府都吝啬钱(少数政府例外),巴黎政府也是如此,只愿在铁塔建成前提供五分之一的款项。埃菲尔将一切私人家产变卖或抵押,凑足工程款。

第三次,是2017年12月9日晚上8点多。据说是为了一个摇滚之父的国葬。埃菲尔铁塔在盛大的灯光秀时打出标语:感谢强尼。今天,这个周末,整个法国陷入疯狂,超过一百万人走上街头,他们为一位骑着哈雷的牛仔送行。Johnny Hallyday 强尼·哈雷戴,一位活跃于法国乐坛长达57年的传奇,一位拥有50张专辑995首单曲,唱片销量超过1亿张的法国歌王,12月6日因病去世,法国总统马克龙说:我们每个人都受过他的影响,整个法国都在为他的离去哀悼……灵车车队经香榭丽舍大道前往马德莱纳大教堂,超过一百万人涌入现场,歌迷的眼泪和对约翰尼的灵车呼唤一路相随。这是继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之后,法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葬礼之一了。法国的三任总统马克龙、奥朗德、萨科齐全部到位。他们的伴侣也都来了,法国史上极少有人能获得如此高规格待遇。

但,此刻的我,不是为强尼流泪。我在为埃菲尔流泪,为埃菲尔和玛格丽这一对夫妻流泪。为玛格丽临终那一句情深意切的话,更为埃菲尔一诺千金,甚至用上了一辈子。

玛格丽去世,古斯塔夫·埃菲尔竟然永远守着他的承诺过日子。晚年时,他老态龙钟时,仍然坚持登上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他对着蓝色的苍穹大声喊着玛格丽的名字,说:“我爱你!”

我在一座教堂也听到埃菲尔的喊声。这教堂是巴黎赫赫有名的巴黎圣母院大教堂。

巴黎圣母院大教堂(Cathédrale Notre Dame de Paris)是一座位于法国巴黎市中心、西堤岛上的教堂建筑,也是天主教巴黎总教区的主教座堂。

我们是晚上进入教堂的。埃菲尔的喊声,正在教堂高高的天花板上回荡。

后来我意识到,我听错了。我听到的是卡西莫多敲响的钟声。那声音特别的富有上帝的爱意,将埃菲尔的声音也包含在内了。

圣母院约建造于1163年到1250年间,属哥特式建筑形式,是法兰西岛地区的哥特式教堂群里面,非常具有关键代表意义的一座。始建于1163年,是巴黎大主教莫里斯·德·苏利决定兴建的,整座教堂在1345年全部建成。其实,一座教堂造了180多年,我不感兴趣。我不是建筑学家。

我们是从后门进入的。教徒也三三两两从我们身边,一起向前走。仿佛我们不仅仅是一起走向教堂,还有更多的内容。比如,一起走向明天,一起走向死亡,一起走向人类的终点。

我在这里,真正感兴趣的,是雨果。一个严重影响我的作家。资料表明: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年2月26日—1885年5月22日),法国作家,19世纪前期积极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人道主义的代表人物,法国文学史上卓越的资产阶级民主作家,被人们称为“法兰西莎士比亚。一生写过多部诗歌小说剧本、各种散文和文艺评论及政论文章,在法国及世界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不知道雨果有无在这里的足迹,尚不清楚。但他1831年1月14日首次出版的长篇小说《巴黎圣母院》,却以这里为背景。

研究者认为:《巴黎圣母院》以离奇和对比手法写了一个发生在15世纪法国的故事: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克罗德道貌岸然、蛇蝎心肠,先爱后恨,迫害吉ト赛女郎埃斯梅拉达。面目丑陋、心地善良的敲钟人卡西莫多为救女郎舍身。小说揭露了宗教的虚伪,宣告禁欲主义的破产,歌颂了下层劳动人民的善良、友爱、舍己为人,反映了雨果的人道主义思想。

该小说曾多次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及音乐剧。

今晚教堂举行盛大的恩典仪式。我进入的时候,教徒们基本到齐。我望过去,那里的座位被一个个身着优雅的信徒们占满。另有散落各处的几个空座,也马上会被信仰的屁股填补了。

我不是教徒,却有自己的信仰。我尊重所有的宗教,因为宗教使这个社会变得和谐。但宗教是人类的作为,所以人有的特点,在宗教上一定会有所体现。当宗教为恶政所用时,宗教会变成一种邪恶势力。

后来的研究者就认为,维克多·雨果《巴黎圣母院》是为了艺术地再现了法王路易十一统治时期的真实历史,再现宫廷与教会如何狼狈为奸压迫人民群众,人民群众怎样同两股势力英勇斗争。

此刻,有牧师一样的人,立在讲台上,用法语在说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话,但从他一脸虔诚判断,他是在述说与今晚恩典仪式有关的话。他是不是那个克罗德?这个念头一出,我马上警觉起来。我像在撕开某种黑暗了。

而这种勇敢,只有像雨果这样的人,才配有。这样的人,代表的是人类的良心。

雨果在读书的时候是学生领袖,后来拿破仑称帝开历史倒车时,他成为反对帝制的战士,因此被放逐国外达二十多年,期间完成了长篇小说《悲惨世界》,1870年法国恢复共和政体(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雨果才结束流亡生涯,回到法国。

雨果在谈到《巴黎圣母院》时说:这本书“如果有什么优点,是在想象、多变、幻想的方面。”丰富的想象,怪诞的情节,奇特的结构,就成为这部小说的重要特色。这本书是为了叙说“命运”一语而写作的,伟大的人道主义者雨果寻求的是命运的真实内涵。

命运。这话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在系列长篇小说“王庄三部曲”中,“百年历史,百个人物,百万文字,”尽管披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外衣,但主线就是命运。

此刻,可能典礼开始了。我听见管风琴的声音,还有钢琴等乐器的声音。抬头看去,在那里游荡的埃菲尔的声音渐渐隐去,另一种声音响起来,那是卡西莫多敲的名声,从几百年前传了过来。

卡西莫多,天生独眼、驼背、跛足,十四岁上又被钟声震破了耳膜,成了聋子。

但此刻卡西莫多在钟楼里握着打钟的绳子运动,像是一只在树上上下的跳跃的猴子,不,是勇猛异常的狮子。

这个狮子要挑战命运,噬咬邪恶。

我不敢多想,因为,教堂里的乐声,已经到了高潮。

从教堂出来,感觉西欧冬天的寒冷。或者,教堂里有上帝的呵护?可我不是教徒啊。该我念及上帝的好了。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感恩的人。

来到左岸。遇见海明威。又一个对我产生重大影响的作家。

所谓左岸,即塞纳河左岸的地方。巴黎人将塞纳河以北称为右岸。贵人区。皇宫,包括卢浮宫、万城堡,很多的上档次的百货商店和饭店。塞纳河以南为左岸,以说拉丁语写拉丁语自豪的区,许多的学院及文化教育机构,多年青人,消费便宜。无怪乎人们诙谐地称“右岸用钱,左岸用脑”。

这一说法,使得海明威从美国赶来巴黎,长驻左岸。

跨过桥,我就在一长排咖啡店边,在寒冷的北风呼啸中,在咖啡馆里泄出的淡淡灯光中,一个手捧小说阅读的青年,小说的书名叫《太阳照常升起》,我欣喜的叫一声:海明威!

YS!那个青年面对我的叫声抬起头来,把书递到我手上,那人却不是海明威。我对青年说了声“OK”,把书还给了他。

我拍拍后脑勺,这种荒诞又重演。君不知,早换了人间。

海明威是美国人,在美国芝加哥郊区出生并长大。1921年秋天,他结婚,与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结婚后,就到了巴黎。

海明威说:“如果你够幸运,在年轻时待过巴黎,那麼巴黎将永远跟著你,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飨宴。”

流动的飨宴,流动的左岸,流动的人生,唯有人性不变。

这句表达哲理的话,现在被巴黎的一些咖啡馆和酒店当作名言挂在墙上。

有海明威的左岸是幸运的,来过左岸的海明威是有幸的,包括我的到来。

我离开那读海明威的青年,发现沿咖啡馆屋檐下一长溜的咖啡桌,一长溜的喝咖啡人,清一色的年轻人。

不冷吗?我们都是厚厚的冬衣披身,有寒风偷袭时,也不免颤抖一回;何不搬到屋里去?暖乎呢,不用惧怕寒冷。可当我看见他们微笑的面容和屋檐上的装置,我知道我错了。他们的心热是不会向寒冷低头的;屋檐上装了暖风机呼呼的吹下他们。怪不得,我靠近他们,是温暖的,离开他们,是冷的世界。

我看,首先是心之故。心热,没有寒冷。难道几百年前就有暖风机?后来的暖风机设置,是为了迎合这一股古风。古风盎然,才有左岸咖啡的几百年辉煌。

这古风是什么?让远在美国的青年也赶来这里?1820年,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在他的著作中写道:“我仍迫切见见欧洲的伟人,因我读过许多哲人的著作,得知,一切动物在美洲都要蜕化变质,人亦不例外。因此我想,欧洲伟人一定比美国伟人高明,正如阿尔卑斯山的顶峰比哈得逊河的高低巍峨一般。”

稍有历史的人都知道,美国和美洲都是包括法国在内欧洲人的殖民地。美国的建国历史只有几百年。欧洲是近代美洲的文化发源地。用中国前些年的时髦说法,那些年与海明威一起来法国和欧洲的青年,是文化寻根。

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文化的源泉,从而使在美洲的原籍欧洲的生命重获生机。海明威的生命质量就是在巴黎提升的。海明威最初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个按稿计酬的编外记者,很穷,租了便宜的两间房子,无热水,无厕所,只有一个盥洗用的水桶。但这里有他爱的妻子,有美国人在这里开的莎士比亚书店,还有“书友之家”,还有另一个美国朋友开的书店,在那里,阅读俄国作家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并且对《尤利西斯》的作者、爱尔兰作家乔伊斯开始感兴趣。在这里海明威可以“忘却食物的诱惑”。1927年,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永别了,武器》的出版,让海明告别生活的拮据状态。

这里成了左岸知识文化人士重要的聚会场所,几百年来,文人雅士不断。当你随便走进一家咖啡馆,也许一不留神就会坐在海明威坐过的椅子上、萨特写作过的灯下、毕加索发过呆的窗口。

但我,还是特别看重我的文学楷模海明威,我十分赞赏他提出的文学特简手法——冰山理论,特别是他的《老人与海》。我的一部已经构思完成但未完稿的长篇小说《圣灵》结构和思想上受了它的影响。一般作家不会事先透露,但为了海明威,我愿意。

               (2018年8月13日 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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