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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寄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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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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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徙之鹏,生之怅惘

阴雨连绵,将汪曾祺先生的《晚饭花》集又翻看了一遍,其中《徙》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西挹神山爽气,东来邻寺疏钟,看吾校巍巍峻峻,连云栉比列其中……”

这是一首很美的校歌。

歌词的作者高鹏(字北溟)是位清寒的知识分子,师从前清举人谈甓渔,中过秀才。然而适逢废科举,办学校,科举之路中断。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到一所乡村小学任教,后经人举荐到一所中学教书。因素有才华,颇受敬重。然而他处世方正,不甘于与油头粉面的庸俗之辈为伍,也不屑于结党营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情商不高”,因此受到许多排挤,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回到小学教书。然而高先生并非冷面寡情之人。他不忘师恩,慷慨资助师弟谈幼渔,高价买下谈先生的文稿,对学生只看品学,不问家庭。对某些资质顽劣不守校规的“富二代”“官二代”痛加训斥。他自编教材,要求跟班走,讲究因材施教;他秉承人道主义的观念,要求好文章“有感慨,有性情,平易自然”,对教材严格挑选;认为学国文的最终目的就是将文章写通,要“作文要如使船,撑一篙是一篙,作一篇是一篇。不能像驴转磨,走了三年,还在磨道里转”。他教出的学生,大多数知识丰富,文字清通,有很好的国文功底。如此学问与人品,可谓师之典范。

高鹏有两大心事:一是想将恩师的文稿刻印出来,二是掌上明珠高雪的前途与婚事。

但因财力不够及及时局动荡,恩师的书稿最终未能刻印,高雪也没有读成大学。

如果说高鹏的命运让人伤感,高雪的命运则让人悲叹。她聪慧娇美,多才多艺,追求者众多。然而她却谁都看不上,一心只想上大学。但大学最终没能上成,她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嫁给了一向爱慕她照顾她的汪厚基。

然而,夫婿的柔情蜜意与体贴备至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遗憾,新婚不久,她就郁郁而终。

高雪死了,高鹏也死了,汪厚基疯了。

看到这里,不禁扼腕叹息。高鹏也好,高雪也好,汪厚基也好,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血管里流淌着一种特殊的东西,这也许是种自我觉醒,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促使他们完成未竟之志。

《徙》是众多旧知识分子合奏的一曲悲歌。其中有孔乙己式的迂腐文人徐呆子;刚正不阿认真教书育人的高北溟;用心办学却愤而辞职的沈石君;一心要高飞的高雪;痛失爱人发疯的汪厚基……他们有的希望走科举之路改变命运;有的力图改革创新;有的追求爱情……可理想无不在现实面前折翼,读后让人五味杂陈。从中,我们看到了一群有良知有理想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的碰撞,甚至或多或少能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汪先生的文字平和冲淡,哀而不伤。神山爽气,邻寺疏钟,玻璃一样脆亮的童声,烟火一样的笑声,笔触细腻隽永,让人如临其境,个性各异的人物如在眼前。

书中高度赞美高先生道:“呜呼!先生之泽远矣!”

即便不从事教育工作,也能感觉他提出的一些教育理念如今看来都是相当先进的,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徙》是小说,然而我总认为是确有其人的。至少,是有着原型的。文学大师汪曾祺或许当年就曾坐在高先生的课堂上唱过校歌。高先生的教育理念正通过汪先生的笔墨传承下去,是桃李满天下的。

正如校歌中所说:“一堂济济坐春风!”

北溟之鹏,徙于南溟,是生命与灵魂的浩荡奔流,对星河大海的终极向往。

而到底能不能抵达,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向高处挣扎本身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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