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体检

单位一年一度的体检是一项重要的福利，也是一次非正式的聚会。体检的时候，不管是在职的还是退休的，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领导或员工，都是早早地赶到医院排队等候。在医院这可是一道风景线，每天都是人头攒动，同一单位的，不同单位的，县城也就那么大，大多是认识和面熟的，见着面客客气气打个招呼，闲扯着原来体检的情况，或者聊一聊单位的情况，也有相互打听谁家孩子上大学、谁家孩子结婚啥的，总之，挺是热闹。

近几年体检也分出不同层次，条件好的单位许多都上省城体检，项目和县内很不一样，价格也高出了不少。有中介机构热心的做工作，并全程做好服务，到省城体检的到是愈见多了起来。也还有少数人，到更高层次的大城市医院，甚至国外体检了。

到医院参加体检，看到来体检的人大多是神采奕奕的，不像生病了到医院检查某一个项目，脸上渗透一些痛苦的感觉。体检的这种单位同事或者朋友之间见面的氛围，和对身体状况的预知，自然会推高一些轻松的感觉。

几次体检下来，身体的指标总体还是可以的，一些已有的问题，消减或者略有增加，也都在意料之中。每每对着体检报告，免不了也有一些遐想，假如某一次体检发现重大的问题隐患，是否还能如此轻松的捧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比较上一次体检报告和这一次体检报告的差异。

《扁鹊见蔡桓公》讲了讳病忌医的故事。桓侯的“寡人无疾”，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无知，反而以无视客观规律的“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偏见来对待疾病，自然只能贻害自己。借《老子》中“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这一哲学命题来看待体检，对于身体状况的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的。知之为知之，体检是一种科学的精神，但在科学之外，自身对于身体状况的感知也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从体检现场听来的几个典型例子，却在一定程度上多了几分感叹。某人一直身体都没感觉什么问题，体检时发现肝上或者是肺上有疑似问题，赶紧到大医院一检查，也有查着是一些常见的疾病，也有还就是癌症的。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心理的作用就很大了，如何面对是对人的精神和心理承受力的最大考验。听到那几个例子，也有熟悉的，从检查到手术，接着化疗之类，但都在一年两之内先后辞世。对于自己的身体，活得像桓侯那样太糊涂不行，但活得很明白不容易。

还有更为不幸的，体检下来发现癌胚抗原指数远远超过参考指数。于是乎，到全国各地大医院名医院、专科医院，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完完全全测测底底检查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问题在哪儿。欲知而无从知，知而无从求证。总这样带着一份疑惑，甚至是一份恐惧，这就违背了体检的初衷。只是现有的医疗技术还不可能达到更高的精密度，在更深层的微观世界，在人体生命中尚有我们无法知晓的领域。这样明明白白的技术指标，偏偏又让疑惑存在于无时无刻，让你看不清。碰上这样的事，恐怕很少人能够做到豁达无惧的。

黑格尔说过“在纯粹的光明中就像在纯粹的黑暗中一样，看不清什么东西”。对于自己的身体既要用科学的办法了解状况，也要靠自己的感知去体察，这同样是科学的态度。板桥先生难得糊涂，其实，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也自当遵循生老病死的客观规律。而对于人生和人生的态度，又何尝不是既要活得明白，还要活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