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事

作者：管广静

2020年的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疫情，让新年热闹喜悦的节日氛围戛然而止，有人奋战在一线，有人宅在家中，也有人没能逃过此劫离开了人世。春天，在我们心中变得遥遥无期。

昨天的一场雨让早晨的空气异常清新，因单位事务我不得不戴起口罩，出门办事。只见往日繁华的街道除了急驰而过的车辆，显得非常冷清。当我路过永怀路，惊觉桃花垠畔的柳树已垂下了绿丝绦，路两旁的草木也已泛出新绿，眼神随之明亮起来。突然，路旁的一树白花吸引了我的注意，此花宛若白色的蝴蝶在绿丛中翩翩起舞，不由赞叹大自然的神奇！谁说远方才有风景？只要有心，你就会发现风景就在身边。欣赏着这“蝴蝶花”（暂且用这名），不由想起了曾经工作的大院里那些玉兰花，想来此时也该开得灿烂了吧？只是，花开了，看花的人却已不在。

记得老办公楼的后面，长着两棵玉兰树。树高近三米，一年四季永葆绿色，是大院内优良环保的绿化优秀代表。尤其是早春时节，稀疏的绿叶间先后开出了洁白如玉的花朵，不但清丽高雅，而且幽香四溢，成了这个季节里一道靓丽的风景。一些来此办公的人员经常被花所吸引，驻足树下，那抬头仰望的情形也成了我们眼中的风景。

每天工作闲暇时间，赏花，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同事笑我是“花痴”，其实他们不知，人有人的世界，花也有花的世界，只有有心的人，才能读懂它。遥望这蓝天下洁净的精灵，嗅着淡淡的花香，我的思绪早已插上翅膀，飞上枝头……

记得初中时，我所在的班级同学中有些是农村考上来的，他们的思想中对男女同学交流有着很深的排斥心理，有的同桌男女用笔在桌子中间画一道分界线，称为“三八线”，如果谁越过了这条线，便是犯规，为此争吵的现象时而发生，心中对此很是不屑。那时我当副班长，为了班级的一些事情，班干部之间要相互交流，班长家是农村的，许是受此思想影响，每当我和他说话时，他的脸就变得通红，不敢正视我，而我却顽皮地故意问他一些事情，说班主任让我们俩值日，口径一致，到时好汇报，心里却是窃笑不止，笑他的封建迂腐。校园的一角有株腊梅，有次我们几个同学说起梅香，他在旁边说他们村口长着一棵玉兰，每到春天，白白的花朵开满了枝丫，用冰清玉洁形容一点不为过。对于重未见过玉兰花的我来说，充满了好奇。班长难得大方地说，有时间带我们去看。只是因为学习的压力，我们都忘了做个赏花的人。

上高中时，班长被保送进了县城最好的学校。再见时，我们在大学校园的图书馆，而班长已是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一书生。可惜造化弄人，听说班长毕业后分到一个经济效益比较差的单位，不久找人又跳槽到别的单位，后来听说那单位也倒闭了，当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已沦落为精神病人，妻子离他而去，靠在过去同学的公司打工为生。曾经的花事，如今的沦落，让久别重逢的同学们唏嘘不已！

我最喜欢看玉兰花半开半闭时的模样，娇嫩的白花，没有恣意的张狂，有的只是含蓄的羞态；没有轻薄的色彩，有的只是淡雅的高洁。在绿叶映衬下，展现着最自然的纯真。原来，这天然的美，才令人怦然心动，为之神往。如果有幸拥有一朵，将她放在衣袋里，那缕浓淡总相宜的香气，就会终日与你相随，美丽着你的心情。

在江南江北的大街小巷中，你会不时地看到爱花的女子用胸针将玉兰花别在衣襟上，随着她们轻盈的脚步，玉兰的馨香便一路荡漾开去，吸引的不只是目光，更多的是美妙的遐想……

玉兰树上的花朵不是同时绽放，而是你先唱罢，我方登场，所以很难看到花儿竞相绽放的画面，如那恬静的女子，不去那热闹的场所，只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安然守望。

玉兰的花期不长，今天看她还是那么的鲜嫩妩媚、明艳动人，几天后，洁白的花瓣上就被染上了像铁锈的斑点，似憔悴的女子，花容失色。如有风动树摇，花瓣就会从绿叶间纷纷飘落。这飘落一地的花瓣，让爱花惜花的人平添一份感伤，油然生出“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的惆怅……

那年春天的某一天，我放弃休息天去单位加班。进入大院后，一个身影手提一把扫帚，踱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进入了我的眼帘，心想，不会是林黛玉似的人物，来此扫花，葬花吧？定睛细看，原来是花匠李大爷，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地的残花归集到一起，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布衣口袋，一手把袋口撑开，一手抓起花瓣往里放。怀着好奇心理，我近前问他何用？李大爷笑呵呵的说：“别看这残花，用处可大了，把它洗净晒干，可以制作鲜花浸膏，对提高身体免疫力，治疗感冒、高血压和偏头痛都有一定的疗效。听说，还可以提炼成精油。年轻时，因为这玉兰花为媒，才成全了我和老太婆的婚事。”看李大爷的脸上布满了沧桑感，却是一脸的祥和，猜想他的故事曾经和这玉兰的花事一样精彩，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美好的记忆被沉淀为如今的淡然。

抬头，看那挺立枝头的花蕊，似乎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心中不禁释然。生命如这花事，只要开时精彩，谢时淡然，便不枉了来这尘世走一回。

自从离开政府大院，已多年没有踏进，工作单位几经调整，又搬了住所，距离越来越远，连着曾经熟悉的人亦已杳无音信，如那些花儿，散落天涯。

在这场疫情面前，才知有些记忆，从未忘却；有些想念，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