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中秋

20余年背井离乡，中秋节早就离我而去。

我从不敢指望这个节，每每期待后的怅然若失，会让人见月生悲，凄凄沉沉，脑子里就会诘问：东南望乡何处是，潇湘云岭共一月？

离家的第一个中秋节是湖北的十堰过的，记得没有月饼，一个人只到食堂买了个小炒，煮了个白菜汤。买个小炒无非是为了打个牙祭，白菜汤的“清且涟漪”，仿佛可映月，那情景，好生悲意。

第二个中秋节是在流浪途中的襄樊，别家酒肉香，我却孓然踟蹰街头，万般无奈，在一女人家填饱了肚子。

哀哉，十数年都在匆匆行途中，心头的月从此黯淡，我亦潸然。

今又中秋，是个连夜雨。

这一定是有心人戳得天漏，把月藏了起来了，满是迁客的离情别绪成了这淋漓宣泄的喜泪。

有月更伤怀，别以为可以领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彻”的绝妙佳境，反倒见了月下那些才子佳人，牵手共舞，墨客骚人，挥毫抒情的一番情景后，让更多孤旅行人愁上加愁。

我不否认这中秋月夜是有诵不完的秦辞汉赋，也有吟不够的唐诗宋词，但那是滥觞诗者词人的无奈。

今又雨夜，真好。

重复一个昨天，一个小炒，一个白菜汤，儿子心出门和同学过去了，我的儿子只知道月饼，不知道中秋节了，家里就我和妻子，无酒无月饼，素日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解决了，妻子看她的连续剧，我到办公室伏书案写我的心情。

在我此刻的心里，中秋雨不仅不会伤我，而且比任何时候的雨都要清丽动人。

淅淅沥沥，穿过夜幕的雨，是秋的幻像，是秋的呢喃。

偶有路人，匆匆行色，也如踏琴，奏出的是清音丽唱。

无由也依窗的感觉更好，看一辆辆车曳出长长的尾灯，在雨帘中穿梭，恍如划过夜空彗星，惊鸿一瞥，定格成唯美。

有雨一帘，我还可以轻松地遐想——

在中秋节无月的这个雨里，一对对情侣走在无人的街上，无需撑一把雨伞，任雨淋着，让两颗孤寂的心慢慢地走近。

想老家，雨拍窗棂，那盏青灯之下，含饴弄孙的老人们吧哒吧哒地抽着草烟，不再喋喋不休地讲着吴刚嫦娥故事。

哪怕今夜里，你形单影吊，不妨任雨浇头，也任一年或一生的乡愁、情思滂沱，快乐地洒满一地，然后奔泻而去。

多情自古伤离别，其实与雨无关的，反而是月，贪恋花前月下的缠绵、纵情、放浪，而不见月时的沮丧，怪雨吞噬了一切。更无所谓朝朝暮暮，只要有心就有天长地久。

一雨中秋，心无羁绊，穿越雨帘，飞翔高远。

你还会感到无月的萧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