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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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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拾韵之去井头湾看时光遗痕

整个春节时间,我都在跑。

不知疲倦。

我尤喜欢已老的村子,寻找旧时光的遗痕。

这个叫做井头湾的村子包括这一次来已经是第二次了,反复来,并非我与这个村有多少关联,只是好奇这里的人,在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中保留下了这些时光遗痕。也可以这么说,我是向井头湾致敬来的,周边百十平方公里,很少有这样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了。这是湘南明清建筑的蓝本,也给我们提供了洞见那个时代的机会。

前一两年,刚被“发现”时,这里还很纯净,转眼间,我们看到了商业化的侵染,叫卖声或烧烤的烟熏火燎,就像看见一些美好的东西被刀俎。

我只想毫无纷扰的走进这个村子,复听石板路上古老的足音。

井头湾村隶属于我湖南的永州市江华县大石桥乡,是一个瑶族村,附近有岭头寨村,杨家木园村,沙井村,牛尾背村,但这些村都不如井头湾名声在外。

井头湾距离江华县城35公里左右,距广西的贺州市也不过六七十公里。从207国道岔村道路都是水泥路,交通十分方便。

“井头湾”以井开头,这个村也自然以井字作为人文开篇。

来过的不少作家开始关注起井来,这是对的,没有这口井,也许就没有井头湾,即便有井头湾,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清音丽曲般的生动。

像这样的井,在江华的岭东岭西比比皆是。不老泉、鲤鱼井、香花井、美井、九龙井、玉泉.....最有名的是不老泉。世界十大不老泉,无一泉可以虾塘不老泉媲美,而且人文深厚,更是其它不老泉望其项背。泉水因乳石松膏所渍,清冽甘甜,宜稻宜饮,当地人常饮洄溪水,长寿老人甚多,又名“洄溪寿域”。唐朝诗人,自号洄溪翁张子厚曾经在此居住,年八十如少壮。《江华县志》记载:“张子厚,唐时人,家于洄溪,自号洄溪翁。元次山闻而造之,见其容若少壮,问其年已八十。问何以能此?对曰:岩下有泉,田环于左右,五世居此,饮食取足,无求于他。”散文家元结也特别喜欢这里,一天,时任道州刺史的他来到了洄溪,时正值安史之乱,与邻近道州“州小经乱亡,遗人实困疲。大乡无十家,大族命单赢,朝餐是草根,暮食仍木皮”相比,洄溪一带老百姓尚能“乳水田肥宜稻粮,稻苗如蒲米粒长”,“问言只食松田米,无乐无忧共人语”。这简直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鲤鱼井的名声也不小。因井而得“浪石清流”能挤入江华八景之一显然不易。鲤鱼井位于江华县城南郊几里许原鲤鱼井乡政府驻地。

唐天宝元年(公元724年)在此建浪石寺,相传宋朝蒋永雄在此辟谷好道,坐石化去,其身不坏。明朝时此寺毁于兵乱燹火,现只有少量存迹。

我的叔叔曾在这个乡任职多年,我初中毕业未被推荐上高中曾经独自找过他,时间是1976年。我一个人从石榴湾徒步来,需要走多个小时。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公路,年纪也不过12岁。最记得的是叔叔并没有在乡上,是乡里一位姓黄的秘书接待我,给了我一个碗在食堂里打饭吃。正因为这一经历让我和鲤鱼井亲密了一回,而且一生不忘。

迄今仍清晰地记得有一条小溪,溪水之上有座石拱桥,桥旁有一棵荫盖半亩的大樟树,溪水经桥下流入潇水河。

记得那天吃好饭正在大樟树下纳凉的我还遇到了我一个家族的叔叔吴光生,他背着和我年龄相仿的吴海玉出院回村,问我来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回去?后来是不是跟着这位叔叔一起回村的已经记不清了,但对吴海玉上树掏鸟窝摔下来受伤的事还萦在心底。

而且还记得溪内有一股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泉水晶莹透澈,但那时候我并没有管他叫什么井。

据说这口井,如遇雨季,四周溪水混浊,此泉水却依然独清,溪泉相连而泾渭分明,故名曰“浪石清流”,且得八景中一景的名声。

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曾在此寺小住一夜,其在《徐霞客游记》之楚游日记中对浪石寺有详尽记录。

井头湾的井不是不名,而是稍偏离潇贺古道,少了文人的驻留吟咏题铭,但并不影响它汩汩千年,如此淡然地流淌,才叫静若处子的美。

是井开了井头湾的人文之初。

井头湾蒋姓老屋地始于明朝前后,当时有12户人家,出了13个戴顶秀才。从明未后,蒋家开始衰败,只留下蒋汝新一根独苗。由于家境贫寒,蒋汝新小时帮人看牛,跟着外家在游渡带大后才回井头湾立宅居住,距今360多年。

这次游,已有伶牙俐齿的小瑶妹为我讲解,但我只顾摄影,却并没有听她口吐莲花。我的经验,没有一个导游不是死记硬背导游词的,想必这位小瑶妹亦是。这样的导游词,只要在键盘上一点,想要的都会有。

打开手机,果然在网络上找到了一段详尽的文字——

井头湾的三进堂房屋分别是蒋光椿、蒋光柏、蒋光槲三兄弟建的。这里出过最大的官是蒋士爵,属蒋氏第六代,登仕郎,五品官,其父子公孙一家三代均为秀才出身,其父亲蒋光柏当年与道州东门、朝庭重臣何凌汉私交甚好。何凌汉曾写过一副木刻对联“山中宰相谁人识,海外神仙何岂知”送给蒋士爵家。

井头湾的房屋大都依山而建,伴溪而筑,到处是曲径通幽,小桥流水,栋宇相连,气势恢宏。幽深曲折的青石板巷道四通八达,联络着各个主干和枝叶,维系着蒋氏大家族里每个小家庭的血缘关系。这些古民居分为两个部分、三座大屋,即宗文族部分和宗易族部分。宗文族部分,由上屋顶居民及门楼组成。宗易族部分,由三座大屋民居和上下座民居和八字门文昌楼组成。两座门楼就是两条主巷道的入口,两条巷道依坡而上,都用青石板铺成,一级一级地向坡顶延伸,并且横巷贯通。三座大屋创建于1830年至1832年,有9个天井,130多个门口。两大宅院比邻而建,门庭严谨,高墙耸立,青瓦盖顶。青石铺地,天井相间。宅院的门梁、窗户、屏门大多采用精湛的传统木石雕刻工艺装饰,经历数百年的风雨,依旧保存完好,梅兰竹菊、鲤跃龙门的姿态,栩栩如生,叹为观止。

关于三座大屋的创建还有一个传奇的故事:蒋光椿的妻子是距这里10多公里的白芒营镇黄泥江人,由于当时蒋氏贫穷到无米下锅的地步,蒋春光叫儿子到舅舅家里要钱要米。舅舅对外甥说:“你那里黑土没有,黄土总会有吧。我也没有米了,只有泥土。”于是,蒋春光的儿子空手而归,并将原话告诉了父亲。蒋春光立狠下决心,带着儿子到广西交界的地方开荒挖地,结果意外挖出了两坛银子,他们就用这些钱建成了三座大屋。后来,其它民居也竞相而建。

看完这段文字,我对文字中描述的时间巅更有兴趣。

1830年-1832年,那个时代谁在当政,国运如何?民生如何?大背景下的江华又是怎样的一个江华?处在江华一隅的井头湾又是一副怎样的生活状态?

1830年-1832年,正是道光年间,大清帝国正走在逐渐衰微的路上。

截取1830年10月发生了这样的两件事便知,一件事是驳越南图占六猛。越南国王欲占云南省临安府建水县属礼社江与巴发河之间六猛地方。该地久隶中国版图,归内地官员管辖,且纳粮请袭,设兵多年。二十四日,命云贵总督阮元移咨驳斥之。第二件事是禁洋人私运枪炮至广州。先是英吉利大班盼师,携带妇眷至广州,坐轿入馆,并私令水手百余人,乘夜将炮位数座及鸟枪等运至馆内。经诘责后,始将枪炮运回各船。二十四日,命嗣后外国人不得携眷住广州,洋商不准坐轿进馆,亦不准私运武器进城。

1831年 5月发生的这件事值得一说:查禁鸦片走私据奏称:洋船私带烟土来粤,竟敢于附近虎门之大鱼山洋面,另设洋船囤积,称为“鸦片趸”。并有洋人兵船,名曰“护货”,同泊一处。勾通土棍,以开设钱店为名,暗中包售烟土,呼为“大窑口”。如省城之十三行、联兴街多有此店。奸商到店,与洋人议价立券,以凭到趸交货,谓之“写书”。又有包揽走漏之船,名日“快鞋”,来往如飞,呼为“插翼”。其船星夜遄行,所过关津,遇有巡丁追逻,竟敢施放枪炮。官吏莫敢谁何,又不报官惩办,是以肆无忌惮。

1832年对于瑶民生活堪称震荡不安也不未过,是年三月:提督海陵阿被击毙。先是上年十二月,赵金龙率湖南瑶民起事后,正月与广东起事瑶民相呼应,众千余人。以红布裹首为号,连破洪江、黄竹等寨,寻以九嶷山为聚集地。二月,湖南提督海陵阿、副将马韬率兵五百余人,进袭起事瑶民。瑶民假充夫役,为官军抬送枪炮,诱至池塘墟,义军伏兵四起。先击毙副将马韬,提督海陵阿欲乘高下冲,亦被击毙。游击王国华、守备吴鉴等俱死。

同年十月,赵金龙败死。先是湖南瑶民起事首领赵金龙击毙提督海凌阿后,清命湖广总督卢坤、湖北提督罗思举、湖南提督余步云及两广总督李鸿宾等督师会攻。三月,罗思举等率兵至永州,分兵三路,越山踞峒,赵金龙被诱逼出山,至羊泉地方,恃长街、民房、石墙固守。罗思举以瑶民被逼归一,且失其翻山之长,密檄各路兵对羊泉地方四面合围。自本月初六日起,官军发起围攻。罗思举等以枪炮、火弹、火毬掷击,瑶兵踞房死守。官军复将房屋概行焚毁,赵金龙退至杨姓大房内指挥。二十六日,瑶兵弹尽援绝,被俘杀至六千余人,其首领赵金龙已牺牲,起事失败。但广东一支瑶民义军仍继续抗拒官兵。

可见那几年江华大地并不平静,或许井头湾的瑶民因偏于一隅,未被推到反对官府的风口浪尖,而兀自安居乐业。

蒋氏兄弟能以那样大的阵仗大兴土木,也绝非传说中挖地挖出两罐银子,俗话兑;财不可外露。我始终相信这是一句箴言,特别是在这风云变幻的当下,只不过江华有点儿山高皇帝远。有多少钱。钱从哪里来,也只有蒋氏兄弟的心里清楚。我则可以窥见到当时社会的贫富分化,能敢动工这样大的工程,除了财富,应该还有权势,或者至少依附了达人显贵。

建筑是凝固的音乐。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

建筑是凝固的艺术。

建筑是凝固的诗。

我不得不感谢井头湾,是这一座时光的遗痕折射出了那个年代,让我们还能读到当年的建筑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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