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激情怎敢下笔,这是个注定了让文章生动的节日。
这世界上,有人把女人当水,真可谓绝了顶的聪明。柔柔的情愫灌醉的是谁家的情色男子?醉说中的那般柔情就一直风行着,风行着就有痴者接踵而来去。
《关睢》,读过,那女子还只是窈窕,没有人偏说她像水,就让那些男人“辗转反侧”。
随之文人更为女人而痴:
从《诗经》、《楚辞》到汉魏《乐府》再到隋唐诗赋、宋词元曲……
汉武帝“欢乐极兮哀情多”;曹操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南唐后主李煜的“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本来这些都与火把节无关,女人亦是,但多情总与这里的女人结缘。于是女人就成了众目下的风景。
这节日还真赖这方多情的水土,真赖这方水土养育了这方多情的人,于是火把节也变得多情起来。
每当火把果绽红了脸,你就知道火把节到了。如约而至的朋友也罢,不请自来的客人也罢,只要来了,你就会被火把节的热情灼得昏然。
无数人昏然在火把烧燃的历史巷道中。悠长的巷道已和诗酒歌赋的尘埃不相耳语,但弃之不用的热情还会点燃每年的火把节。
至于火把节的来历众说纷纭,一说人类对火的膜拜,彝族先民也概莫能外;一说祈福驱邪,此种说法更能令人信服。造天造地,无非是个神话,但有了人类,就没有停止过与大自然的抗争。与天地宇宙类比,人类似乎显得过于渺小,生存的危机时时困绕着人们。
在剧烈的搏杀之后,淌着殷红的血流告诉了人类这样一个“道理”:人类的每一次灾难都与恶魔有关,每次福祉的降临都是神的赠与,因而,祈福祛邪也就成了自然的事。
这两种说法孰可信孰不可信并不重要,因为火把节不是为求证一个源流而过,他被人们赋予了更多的精神和气节。
晚清诗人王安廷题的《火把节》就有:“年年六月二十四,火炬相同循故事,火把炬熊熊光烛灭,小炬零星互相次。晚来联络照更深,处处欢呼偕幼稚。”寥寥数语间,就让你感受到了猎猎火炬响,歌舞夜达旦的热闹场面。
诗中又道:“厥事虽为士风,前人创始非天意。我闻阿南女,家本叶榆氏。有夫曼阿娜,从军为壮士。惨说敌人杀夫死。师婚更欲夺红颜,妾仇不服妾心耻。抽刀出令焚夫衣,随将烈焰葬芳芷。世代谣在汉元封,巾帼贞操谁与比?”看,当年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平西王吴三桂也不过如此,他却少了阿南女之气节,也耻于赳赳之武夫的他三心二意而遭人唾弃至今。
同样是晚清诗人陈以忠,也为火把节以赋颂扬,其《火把赋》所言场景无异,但所叙火把节的来由却十分迥然。
赋曰:“非旧时之堪传兮,又何以相沿于户万缅往代之流风兮,稽故老之遗闻;谓诸葛之平蛮兮,南人待而情殷;曾燃炬于此夕兮,迎渡泸之三军;遂相传为故事兮,志向化云欣欣。”
又赋曰:“逮南诏之跋扈兮,诱邓赕而焚之;邓妻慈善先觉兮,甘殉节而不移;俗伤焚炙于往昔兮,爱吊烈女于今时。”
尤其是《火炬赋》对火把节的盛况的描写更是传神极至。从山上采集松脂到劈木析薪,男女童叟,喧阗巷曲,歌之舞之,通宵达旦。流水摇曳,如星慧尾,烁烁动人。
星回斗转,火把节也大不相同了,自从1981年楚雄州人民代表大会通过议案,批准火把节为全州彝族的法定节日后,彝州各地的火把节其一年盛过一年,尤推州府鹿城的火把节蔚为壮观,也最为引人瞩目。
每年火把节期间,或州或市斥资举办各种文化活动、经贸洽谈和商品交易。特别是州委、州人民政府把发展特色旅游作为“五大重点产业”加以培植,节日则更如灼灼山花,灿烂欲燃。
还不等六月二十四火把节这天,位于楚雄开发区横竖两条宽阔大街早已客商云集,人头攒动。火把街横竖相加不下10里,其泱泱场景,可谓惟一。
“火把街”要赶10余天,商家不请自来,几千货棚,等不到开街后由你选择,有的今次就把来年的货棚订好了。
客商之杂也是一番景致。
有上海、广东的,有河北、河南来的,甚至有许多越商、缅商,反下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在这里楚雄无法流动,嗑嗑吧吧的普通话反而吃香。
这火把街就好在不拒各路“货色”,锅碗盆瓢也罢,锦衣玉帛也罢,还有各种小吃各种土特产品应有尽有,就差这天底下不该产的东西。
“目不所见,不无色也”。走走看看,料定你无法有这种境界,小贩的吆喝就象在唱歌。来到火把街,你无法捂紧你的腰包,也由不得你不挣钱。
双柏的酱油禄丰的醋,玉溪的香肠四川的烟熏肉,大姚的蜂蜜石屏的臭豆腐……
火把节的看头、嚼头实在太多了。
二十四日这一天,楚雄城一定是万人空巷。携老偕幼赏景、看热闹、购自己心爱之物,各取所需,各得其乐。
条条街巷都是人桩,显然是因为鹿城这天最美。
一袭盛装的彝族姑娘们,服装惹眼不说,那红朴朴的脸,闪动的眼眸,酒靥和笑脸,就象画中人,拒不感染恐怕不是木讷可以诠释的。
晨曦微露,在城东的程家坝和城西的达连坝早就有一支迎宾队伍,来的都是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一支穿着彝族盛装的青年男女。只要客人一到,彝族伙子们就会吹响过山号,姑娘们手托盘盏,唱着彝家的迎宾调向客人分别敬酒。
摆上则是盛宴。推杯把盏间你最能感受到这个尚黑崇火的民族有如火一般的热情和充满了善意的霸道。“阿表哥,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喜欢你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直吧达。”有人把这首歌称为中国南北两大“霸歌”之一,除此外,就是那首“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两歌相形,比肩可齐,谁也不说谁是第一,而彝家的这首霸歌,霸的是大度,霸的是超然、霸的是热热的情肠。
每年节日当晚,迎宾晚会是少不了的。这场晚会大多由专业歌舞团体演出,又多以彝歌彝舞主打,看一场歌舞,就如吃一道彝族文化大菜,不腻可口。如果说,这“佳肴”是为嘉宾所备,那开节仪式可就为大家所拥有了。
天幕未垂,中国彝族十月太阳历文化园内早就沸腾了,人如潮、花如潮。没有人不被声浪所淹没,没有人不被欢乐所淹没。
长号脆脆地响过几声之后,这里就要举行祭火种、冲火门、跳火圈活动。
这原本流行于楚雄城城市以外的彝族居住的山区,却如今原模原样地搬到了文化园里。彝族毕摩手持法器,口念咒语,向神祈福,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尽管未褪一定的宗教色彩,但是后人刻意演绎,让您感悟先民们无奈于自然的期冀与寄托,固然也就成了一种透着原始色香的“本土文化”亦为“泥土文化”。
太阳历文化园里的火把你不能不为之一叹,高7米、直径3.6米,这支大火把,据说还上了吉尼斯记录。当毕摩点燃这偌大的火把,顿时火焰熊熊,光照四野,早已捺不住的人们于是手拉手围成一圈又一圈,跳起欢快的左脚舞。
火把不烬了,但早无绊的心如野马,放纵是这一夜唯一的主题。
狂欢夜,已不属于楚雄人。
每年的火把狂欢夜里,什么肤色的人都能把手牵在一起。“出左脚,出右脚,出完左脚出右脚”操着生硬汉语的“洋老表”虽然在自己的口里不停地叨念着,但该项出左脚时总是出了右脚。
有一年,中央民族大学来的孙革新女士在参加完火把狂欢夜后深情慨叹:活了三十多年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我终于找回丢失的激情和丢失的自己。
一位北京作家来过楚雄火把节,一连几个“忘不了”道出了也许是所有人的真切感受。
“忘不了,松针地毯的松暖、清香,真正的彝胞情;忘不了,过山号的雄壮热烈,抒发着大山的强音;忘不了,那透明的牛角杯里,斟满的彝族同胞的真诚与豪爽;忘不了,身着彝族服装的小姑娘小伙子们的劝酒歌,古朴高亢。
忘不了,桃源湖的篝火晚会。
……”
狂欢不是单色调的。
一年跟一年的内容会大相径庭。改了狂歌劲舞,还会佐以其它趣味活动,背新娘,喝啤酒比赛等。背新娘可是个力气活,但每次都有人争先恐后舍身忘我。当一排10位头顶盖头穿戴一模一样的彝族姑娘走上台来,小伙子们的羞涩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鼓足劲地往台上冲,仿佛真的能娶一位美丽的彝家姑娘。要“娶”新娘先要猜对你事先看上的姑娘,这时的姑娘总是百般伪装,让小伙子猜不中。猜不中就得受罚,一旁看热闹的姑娘就会抹你一脸的黑锅烟子。猜中的则喜气洋洋,背着新娘绕场一周或击锣大喊“结婚了”,众人起哄大笑。在这个夜里,任何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乐处。
火把节夜,总要燃放的焰火。从晚上10点到子夜,鹿城的上空被各色各式的焰火交相辉映,天空中就象开放着簇簇鲜花,瑰丽多彩。当年,大唐盛世的洛阳,户户撑灯,夜放花树也不过如此而已。是夜,火把节不再有夜的感觉。
许多人不为夜所迫,极尽兴致的到天明,还言不过瘾。
火把节不仅仅是开节精彩纷呈,而是已成俗定的大致7天节里,每天都能让你大饱眼福,体育馆里的歌星演唱会,总有全国的歌坛大腕倾情献歌。宋祖英遗情楚雄,一首《楚雄好地方》绕梁三日;陈明的《快乐老家》让人不再想家;林依伦的《爱情鸟》也不想飞走了;陈思思的《山寨新故事》牵人情肠;杨洪基《多情的土地》一语道破;曲比阿乌的《请到我们彝山来》情真意切;还有关牧村、黄格选、李双江、甘萍、魏金栋、郭公芳、火风、汤灿、何静、倮倮、毛宁、臧天朔……声声唱楚雄,无处不多情。桃源湖的对歌会,让你感受不完彝族男女的情缠意绵:
阿表妹(哥)、阿表妹(哥)你要来呢嘎,阿表(哥)、阿表妹(哥)你要来呢嘎;不来就说不来的话哟,莫让小哥(小妹)空等着;
哥在湖边吹木叶,妹在树下吹响篾。木叶吹出相思调,响篾吹出同心曲。
……
不论在茵茵细软的体育场里掀歌踏舞,还是倘佯彩泉喷涌垂杨轻舞的桃源湖畔,感受的是柔波潋滟,歌起波澜,这是一片欲静而风不止的世界。
欲洗洗耳,就去看一看“太阳女”选拔赛。渐已成为亮丽一景的“中国彝族太阳女”选拔赛,不能不说是纷纭杂沓的各种选美活动的“另类”。它选的不单纯是彝家女的漂亮脸蛋,而且还要比谁的心灵手巧,谁的服饰最漂亮。谁要是在选拔赛脱颖而来,她就会成为彝家女们心目中最美的“马樱花”和“索玛花”。
彝家女红也非同小可,它不与汉族女人们相比毫无次弟之分,但它的用料和刺挑方法都异于汉族绣,这一刺一挑是贵在绣出了彝家女的心思。在楚雄彝山,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就是要绣出一套令人称绝和艳羡的服装。每年的火把节,雄宝酒店都要组织一次刺挑绣品比赛,来自彝山各地的姑娘们都会在比赛中纤手巧织,把心里的愿望都抖现出来,彝山的女红由此而名播四海,也由此而远渡重洋。
如果嫌这些不够绚丽,博物馆的服饰表演一定会让你眩晕。每年的火把节,在博物馆里一支由本馆男女职工组成的服饰表演队为来宾们展演。莫说台步蹩脚,那13个支系100多套各不相同的彝族服饰,表达出的江河奔腾的大气、高山耸立的巍巍、行云流水的委婉、欲张不驰的含蓄……你的眼神会是什么样?
龙川江里,飞舟击浪。鼓声、吼声、划桨声一浪高过一浪,来人疑是汨罗江。
紫溪山,风作浪涌,松涛阵阵。这里是山地自行车赛选手们的钟情之地,每年的紫溪山都要吸引世界各地的山地自行车赛好手,想必他们不完全是为赛事而来,紫溪山的钟灵毓秀不会不令他们动心,否则就一定为自己得不到名次而沮丧。
天造多情地,代有动情人。当年郭沫若途径楚雄笔走龙蛇留下诗四首,其中一首:
百花齐放在边疆,
十二兄弟聚一堂;
造天造地齐努力,
歌舞梅葛溢芬芳。
这不仅表达了诗人对楚雄的一片深情,也是诗人笔下楚雄的真实描写。
唐人冯延已不知为何感叹:“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如果诗人也来过楚雄,也来过火把节……
其实楚雄的火把节是写不够的,曾这样说过:走遍天涯,如果不游楚雄,您的一生将是一体缺页的书。也许只有这句话才能概括楚雄火把节的全部感受。
诤言,用情来感受,心如坚冰也能融化也能燃烧;用心来感受,您的人生就不再苍白,也不再选择放逐自己而产生漂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