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帕男的头像

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1/16
分享

错过惠州

错过惠州。

惠州的美可以用“惊艳”两字,表达我对她的乍见的心情和凝固的记忆。

1986年8月,去惠州联系工作,我从东莞启程,天色早已晚了,但还是坐上了到惠州的最后一班车。

车上,心里忐忑,对惠州的完全陌生不说,而身上仅有10多元钱,如果不顺,多花出去几块钱的话,就要流落路上。

车驶离东莞车站天就全黑了,驾驶员一边放开嗓门地喊着“买票”,一边伸手要钱,依次把所有人的钱攥在手里,才开始撕票。却到了我时,售票员硬说我没有给他钱。我极力争辩,差点招来一阵拳脚,如果不是几个本地人相助证明,难说是怎样的结果。

车一路颠簸着行驶,且停停走走,一路都有人上下。行至一半路,车上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把我们一个个吆下车,又硬塞上了另外一辆停放在路边的客车。

车大摇大摆地又开始行使,且越来越僻野静谧,车窗外再也看不到一丝亮点,路上再下了几个人,车上就只剩下的就我和一对母子,心里顿时悚然。如果遇到的是歹人,把我丢在这荒山野岭,那才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就这样一直提着心到了惠州,但已经是午夜12点了。

下车哪敢乱走,恨不得马上找个住处,安下心来。

还没有出车站就被连吓带拽地拉到车站旅社。

说实话,车站旅社那时候是最好的旅社,高多少层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住四楼。才来到四楼,就感到了异样的气氛,好多女子出出进进,眼神不安份的四处打量,当然也有打量我的。懵懵懂懂的我还特意向楼层的服务业打听,服务员小声小气地告诉我:那些都是“鸡”。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鸡”,也给我了出校们来最深刻的一击。这一已经消声灭迹的古老职业,而今又借尸还魂,且“生机勃勃”。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东江报》。东江报社在市委院里,两层红砖瓦房,很是简陋。一个姓曾的编委接待了我,但并没有示出要留人的善意,我绝望地走出了报社的大门。

出门下一个坡就是一个大湖,名叫西湖。却仅仅一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惠州。

再次去惠州是10年后的1996年,刚刚创办不久的《惠州晚报》向全国招聘编辑、记者。我给他们投寄了一份资料,很平静,几乎没有等待。却在信发出去半个月后,报社给我来函了,叫我前往面试。去也没有什么,就是钱上为难,面试过关了,可以报销路费,不过关,路费得自理。不是我怕面试,而怕的是面试的种种闹剧,心里从来就没有信个“公平、公正、公开”,如果自己把自己卖了,还要自己开发票,不值。最后和报社商量,说这边需要做工作,等春节前再前往,报社允容了。

春节前,妹婿驾车,还有我妹子把我送到了惠州。

这次,报社班子都在,和一位分管业务的秦副总编、报社办公室的曾主任一起吃了顿午饭,席间相谈甚欢,相约晚上再见见其他班子成员。

趁下午时间,跑了正在建设中的红花湖。

印象中,红花湖很大,绕湖已经修好了水泥路,但还没有什么风景,只跑了一段路,就折回进城。

妹婿、妹子对惠州也不熟悉,就在报社附近地方的街上逛游。

短短十年,惠州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街道宽敞,高楼栉比,掌灯难寻旧时猥琐不堪的容颜。印象深刻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片片、一幢幢的烂尾楼。那些年,百万大军下惠州,海口和惠州的地皮炒出了天价。都是吃了谎言的亏,说广州要变直辖市,省府要搬到惠州。又恰逢大力开发大亚湾,核电站项目如火如荼,又有壳牌50亿美元的油气项目,可以想见的肥阙可捞。商人是投机的,但也是冒险的。事情并没有围着投资者的意志转,大鳄套瘦小鳄套死十有八九,也因此留下了繁华与凋敝的尴尬“景致”。

晚饭时,果然班子悉数到齐,酒过三巡,嘴就有点管不住了,首先是秦副总编说:不用试用了,直接办调动手续吧,社长也就着话题,一起再喝杯酒,就算定了。我那天醉了,但没有说错话。

还是匆匆之行,没有看西湖一眼,就又走了。

回到广州我妹子家,左思右想才决定再到惠州。

这次是妹婿的姨丈送我去的,是个特有个性的的士司机,一路上只见他叫叫嚷嚷,车开得飞快。去年春节到广州,妹婿告诉我,他姨丈在前年去世了。

报社办公在惠阳区上排瑶芳华园荣景二楼,据说是投资方的房产。报社没有安排我的具体工作,只说先熟悉,到处跑跑。而住的就安排报社旁边的一幢商住楼的八楼,三室两厅。

报社给了我两床军用被、一张钢丝床。房子空荡有些让人惧怕,尤其到了晚上,常常听到乒乒乓乓的打闹声。

好的来了个《长沙经济导报》的王铁军,有了伴儿。

在报社只干了一个月,跑过两个企业,一个是后来大名鼎鼎的TCL,一个是“富绅”。没有写一篇稿子,却在富绅的十四楼,我有了与“中国策划十大著名策划师”张大旗的一次促膝而谈,学了些他的理念,至今享用。

一个月后,我离开了《惠州晚报》,原因简单,报社管理过于松散,看不到前途,加上就要过春节了,老婆孩子还在云南巴望着。还巧的是,后来这报纸果真就关了门,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报纸本身的宿命。

报纸倒了于我无关,这座城市却在我心里驻留。

一个月的停留,反反复复地在西湖边逡巡,忧愁过,沮丧过,但更多的是愉悦。以至春节过后,把妻子、儿子也带到了惠州,看我工作过的报社,环游美丽的西湖。

我打心底为惠州区位叫好,它南临南海大亚湾,与深圳、香港毗邻,是中国大陆除深圳外距离香港最近的城市。尤其惠州历史渊源流长,在古代就有“岭南名郡”、“粤东门户”之称。从唐到近代的一千多年间,有480多位中国名人客居或履临惠州,其中有北宋苏东坡曾寓居惠州两年有余,很多领导人都来过这座城市,一些革命家皆出自斯土。

惠州有西湖,惠州西湖成于苏东坡谪惠,可以说是苏东坡和众多的迁客骚人为西湖增加了文化之韵,又是西湖为惠州增加了自然之韵。

苏东坡的贬谪是诗人的不幸,却是惠州的大幸。

宋绍圣元年苏东坡来到惠州,喜得朝云朝夕相伴,又有西湖美景怡性,还有惠州父老相携迎迓,多少给了他仕途绝望后的些许慰籍,正如他说:“予尝夜起登合江楼,或与客游丰湖,入栖禅寺,叩罗浮道院,登逍遥堂,逮晓乃归。”其在惠两年多写下192首脍炙人口的诗。其《初到惠州》一诗这样写道:“仿佛曾游岂梦中,欣然鸡犬识新丰。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苏武岂知还漠北,管宁自欲老辽东。岭南万户皆春色,会有幽人客寓公。”

“岭南万户皆春色”让惠州名声鹊起。故明诗人张萱的《惠州西湖歌》有“惠州西湖岭之东,标名亦自东坡公”之句。清诗人江逢辰另有:“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赞词。

惠州西湖曾与杭州西湖,颖州西湖齐名。宋朝诗人杨万里诗中写道:“三处西湖一色秋,钱塘颖水与罗浮”。清惠州知府吴骞有《诗西湖》诗云:“西湖西子比相当,浓抹杭州惠淡妆,惠是苎萝邨里质,杭教歌舞帽君王”。

西湖原是横槎、天螺、水帘、榜山等山川水入江冲刷出来的大片洼地。西枝江改道后的河床遂成为湖泊。其西面和南面群山环抱,北依浩荡东江。西湖水面平静辽阔,方圆达1.68平方公里,湖水不深,一般在1.5米左右,最深处也不过4米。

西湖由五湖、六桥、七山、十六景组成。五湖名为:平湖、丰湖、南湖、菱湖、鳄湖;六桥名为:拱北桥、西新桥、明胜桥、圆通桥、迎仙桥、烟霞桥;十六景为:玉塔微澜、苏堤玩月、象岭云飞、榜岭春霖、留丹点翠、花洲话雨、红棉春醉、荔莆风清、西新避暑、孤山苏迹、花港观鱼、飞岭览胜、芳华秋艳、丰山浩气、南苑绿絮、准堤远眺。

西湖景区自然布局奇巧谐美,仿佛天成,其山川透邃,树木葱茏,幽胜曲折,浮洲四起,青山如黛,尤其亭台水榭,玉桥伏波,更使西湖多了几乎灵性。

最有名的数西新桥,为建西新桥苏东坡当年发动亲友捐助,连皇帝赐给其弟,子由之妇的数千黄金也捐了出来。竣工之日,官民设宴庆祝,苏东坡也来了诗兴,当即赋诗一首:“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

湖上还有一景名叫“逍遥堂”,那本是何宗一道士居所,却苏东坡当年常到访并与黄焘、宝积寺僧昙颖、栖禅寺僧希固等在此饮酒、赋诗、赏月,直到“樽空我归去,山月照君醒”。从苏东坡的:“寻幽本无事,独往意自长,钓鱼丰乐桥,采杞逍遥堂。”就可以看出端倪,这是苏东坡寄情至深的地方。原来,在“逍遥堂”晨可望鸥鹭驾雾,暮观雁塔斜晖。烟雨中,细雨嘀哒,湖水拍岸,“逍遥堂”更空灵得令人销魂,诗人触景感怀,凭栏幽思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鳄湖,见湖岸一排棕榈树随风摇曳,湖中小渚上有座大鳄鱼雕塑,不禁让人联想。想起韩愈也被谪来岭南,苏东坡得惠州之西湖,韩愈得潮州之西湖,可以说他们都惠与了当地一笔丰厚的人文财富,韩愈还专门写有《祭鳄鱼丈》。而苏东坡明知鳄湖曾有鳄患,却捐助永福寺海会长老在此筑放生池。清人江逢辰还有诗云:“鳄湖深浅那复问,可有禅心安毒龙。”置身此景,顿却禅气袭心。

西湖自古还有“丰湖蒲鱼之利”之说,水生动植物资源丰富。据《惠州西湖志》记:“日有百十人采之。水浊,可厌。然利于穷民。入水采之,以刀割叶于水中,浮水面则聚而卖之”。“蒲”为湖中水草,可作猪食。另有谚语“湖上渔家,白饭丹虾”。“丹虾”生时色青,熟则丹红,色鲜味美。“白饭”俗称“白饭鱼”,传说为王朝云的银簪落水中所化,其柔嫩细白,入口滑腻,鲜美无比。

旧时西湖更是欢娱放浪的欢场。湖上常泊几艘“花艇”,每到黄昏,就有着一袭绫罗绸缎长衫的达官贵人携优伶款款而来,他们在“花艇”上摆上酒席,优伶吟唱着小曲……

猜拳行令,调笑淫逸,这本是王公贵族、纨绔子弟和达官贵人的专利。但西湖平民再苦也有闲适优哉的时候,清宋湘《丰湖漫草》一诗中就有这样的描写:“半径人家半卖樵,下廓人家养鱼苗,黄塘人家半耕种,城里人家半造桥。”。这就道出了这里的人们过着半农半商的自在生活。愈九成又有:“樵斧重重路几迷,归途不记向来蹊,牛羊欲下村烟起,回首寒山日未西。”。王明府有:“镜中菱芡不藏鱼,斜阳隔岸通樵唱”。吴高还有:“荷叶盖头归,知是前山雨,好鸟如有情,见人相慰语。明日却复来,山灵不厌汝。”这些诗歌都道出了这里人家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的生活情景。

惠州别来无恙?

近见一文这样写道:曾几何时,惠州被称为是“一条街”、“一部电话”,淳朴中掩藏着荒芜,简单中透露着一声声贫穷的无奈气息。到如今,飞鹅展翅,抖擞雄风,繁华的街道让人目不暇接,升平的景象,差点儿就让民众们怀疑是在梦里头”。

慰籍我的牵念。

却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惠州,可惜错过了你。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